我想得比他简单,人都不在肃州城内,操心那么多事情干什么,等到了再去办啊。
在其位谋其政,人还在深山里呢,大少爷操的哪门子心啊!
在我看来,等到了肃州,再提不迟。
我实在理解不了他,这会儿顾虑重重的,又有何用?
少年听着我语气轻描淡写的,不禁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道:“小菱,你到肃州住哪里?”
“说到这个,我还有些头大呢。”
我正高兴他不再纠结原来的问题,没料想这会儿少年会提起我正在头疼的事,出乎意料。
我皱眉叹了一口气,眼睛盯着地上厚厚的落叶层道,“哎,原本跟他们一起坐船到肃州是不用担心的。”
我眼睛眨了眨,看着远处连绵的山林,沉声道:“在船上的时候就说好了,一上岸应该就会有人接我们的。”
”肃州城内,原来就有安排好的人,还有,我的朋友,也提前过去到了那边。“
说到这里,我叹了口气,语气怅然道:“可是现在,被劫匪整那么一出,又在山里耽误了好几天,这会儿先到肃州城的人怎么样了都不晓得。”
“我倒是......真的说不好了。”
我目光闪烁看了他一眼,接着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
“因为我只知道他们说过的,住的宅子在城东啊,别的就都不晓得了。”
肃州我都没去过,完全是陌生的地方啊,一点概念也没有。
我连着说了几句话,眼前忽然一亮,几乎在同一时刻,少年的身体也动了动。
他视线紧紧盯住了我。
对了!我之前想不明白的地方,那个始终在心里打转却有点模糊的印象——不就是说的位置么?!
两者重叠了!
“都在城东?”少年跟我视线再一次对上,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道。
下一秒,两个人忍不住都笑了。先前早就提过的,大家都忽略了!
这是有多巧!
看少年低头陷入沉思中,我收敛笑容抿了抿唇问他:“你想到了什么,跟我说说!”
少年想了想道:“小菱。你没去过肃州是不知道的。“
少年跟我解释道:”但是我不是第一回去,小菱,城东那里都是有钱人住的宅子。”
我一愣,这个师兄貌似没有提起过,我知道他在肃州的安置点条件肯定不差。所谓的富人区么?
师兄大约是为了躲清静,我的第一反应!
并且听少年提起,我想肃州城东一带的宅院肯定面积都不小,师兄底下的人多,还有些安排得避人耳目,免得走漏风声,进行的时候都是悄然无声的,所以少年提到的,应该也符合情理。
少年若有所思地道:“你们家......”
听我那么一说,少年肯定会有他的想法。
我赶紧摇头道:“不是我自己的家。你别误会!”
“具体在哪一条街上的你清楚么?”少年见我出言反对,马上转移了重点,继续问我位置。
“不知道,只晓得城东,大概......是在城东的。”
我回答了一句,脑中转了转,问少年:”城东那边的宅子距离肃州城的码头,就是原来咱们打算上岸的地方,有多远?“
”容我想一想,“少年低头语气犹豫道。”有两年没去了。”
“上回我记得到肃州的时候,是走的水路,然后上岸就看到他们在修筑通往城里的一条道,朝廷的人去北地。也得经过肃州的。“
”不远。“少年想了想之后才道,”坐马车的话,就更快了,可以直接到码头的,两边连通。”
“但是有的人不走捷径,喜欢在城里绕一下。比较热闹。“
我闻言点头道:”咱们要是从码头上岸的,我肯定也会坐马车去城里转转。”
说到点子上了!
“一会儿赶路的时候,你也跟我说说肃州城有什么好吃的特产,还有可以去哪里玩。”
我掰了掰手指头,看着少年抿嘴一笑道:“我坐车坐得都快睡着了,你跟我说说话才没那么无聊。“
少年无语的看了我一眼道:”小菱,你就没一点担心么?“
”不是,我很容易想通的,担心当然也有,不会太久。“我笑嘻嘻看了少年一眼,没忍住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
”这一点,你要跟我学,大少爷!”
“我有个主意,不知道你同不同意,小菱!”须臾,少年犹豫了一下道。
“我同意!”没等他别别扭扭的开口,我爽快地道,“你一定是想说,若是到肃州城很晚,就先去你家借住一晚,到天亮再出发去找。”
“是不是这样的?”
少年惊异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我就知道他会那么说,我能猜到的!
“不用你说我也想跟你提呢,“我笑了笑道,”总不好大半夜的在肃州城里游荡。”
我看了他一眼道:“万一碰上地痞之类的,我还怕再被人绑架呢。”
“不会的,你放心,船上的事完全是意外,“少年语气坚决道,”等以后我查清楚了一定如实告诉你。”
闻言,我目光中带着期待看了他一眼道:“好,你是大少爷,我是相信你在肃州城的人脉跟能力的。“
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望着他道:”到时候查清楚了要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跟我说清楚,咱们在这里先说定了啊。”
”没问题。“
两个人在林中又说了一会儿话,听到车夫的喊声,少年走出几步,对我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马车转了个弯,前头出现的是一片崎岖的山道。
车夫在前座转过头对扒在窗口看前头的我道:”这片过去,就是一处险要的地方了。“
”每年雨季,那边的桥下水流都急得很,”车夫挥了下鞭子打在马背上,“有几次快要漫过桥面了。“
我回想了一下小镇的位置,问车夫:“这里的水是连通了那边大江的么?”
车夫摇头道:“没有。跟大江支流连通的河道还在前头,这一片的水都是山上下来的。”
“山上有湖。“我听着车夫说话,忽然想起了在小镇吃过的那道价钱最贵的鱼,是酒楼里的时令菜。
跑堂怎么说来着。附近高山上抓来的鱼?!
我问了一下车夫,果然不出我所料,正是那片湖水里头抓来的鱼。
说这话,我转头去看少年,唇角忍不住露出笑意道:”要是你也在当地。是不是每年到了这时节就能大赚一趣÷阁了啊?“
少年身体僵了僵,别过脑袋不看我。
车夫听得云里雾里的,问我:”小兄弟,你们是渔民?“
”我咋看你俩的样子都不像啊。“
”哦!“我来了兴致,凑近一点问,”您看我跟哥哥像......“
没等我说完,车夫爽快道:“像......有钱人家的少爷。”
我正想说他眼拙了,转而想到现在对外宣称的身份,只好把那句话给吞了。
悄悄别过头扯了扯少年的衣袖,我对着他无声地说了四个字:”占你的光。“
少年一语不发。瞬间恢复高冷模式。
我也没多理睬他,跟车夫继续闲聊起来。
”山上湖里的鱼,在小镇卖得那么贵,每年到了冬天,很多人都会去抓捕的吧?“
我比较关心这个,想到那鱼可是让我们囊中羞涩,害得我跑赌坊的原因之一啊,要不是那条鱼,甚至可能都不会引来后头的风波。
车夫再次摇摇头道:”去抓鱼的人不少,但是价钱卖出去也不高。大头都给酒楼赚去了,村民能赚的有限。“
“还有啊,那鱼不太好抓的,贼精的。”车夫跟我强调。
我往远处望了望。心中一动。
......马车上了山道,因为是爬坡的路,所以速度不快,等山腰上看见散落的屋子的时候,车夫忽然跟我说了一句话。
“小兄弟,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他原本是想跟少年说话的,因为他才是我名义上的“大哥”,但是少年这个人落在旁人眼里,是很不好相处的,脾气古怪,所以车夫开口就跟我问。
“小兄弟,前两天我赶车经过的时候,山民在路上售卖捕猎得来的毛皮。“
”我家里的老父亲腿脚不好,冬天怕冷,所以我在半道上从村民手里买了张狐狸皮。”
车夫顿了顿,接续道:“当时身上钱不够,我跟那位村民说好了,等下回赶车经过再给他带去不足的银钱。”
“半夜拉到镇上的客人太赶,那个时辰我也没法去给人家。“
”这会儿天光还亮,你们要是同意的话,我想经过前头的时候停一下。”
“这是小事,您看着办就好,只要别太久啊。”我一口答应。
车夫笑道:“小兄弟,我也赶的,放心,绝对不会耽误太久的。”
我跟车夫说好了,转头看少年,他的反应有点不自然,兴许是不太赞成我临时答应车夫在山上停下来的缘故。
我挪过去问他:“大哥,你怎么看?”
要是有不同的意见,他刚才怎么不出声阻止呢?
少年表情淡淡地沉声道:”你决定就好了,小菱。“
......马车经过山腰那一片村子,过了几家的门口,车夫将车停在了一处树下。
斜坡上的小路通下来,上头看着是一户山民的院落。
乍一眼,倒跟我们住过的大娘家有点像。
”是这一户?“我从窗口看了一眼,问车夫道。
”没错!“
”我跟你一起下去看看,让我大哥留在车上好了。“我转头对少年使了个眼色,他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
我跟车夫一前一后从山坡上倾斜的小路走上去,到了那一处院落跟前。
车夫在门口喊了一声“有人么?”
不多时,里头走出来一个身材瘦弱年约四十的妇人,见到车夫眼中几分警觉。
“您当家的在么?”车夫看着她行了个礼道,“前两天我经过山上,他卖给我一张皮子,当时钱没给够,这回正好经过,给您送来。”
妇人眼中的警惕一下子消除了不少,看了看车夫身后跟着的我,突然眼睛一亮微微笑道:“这是您孩子?”
车夫连忙摇头:“是坐车的客人,要去肃州的。”
被误会了,我顿觉尴尬,连忙跟那位妇人点了点头,转身往山道上走去。
我起初想去看看那家的院子,这样一来就打消了原先的念头。
......回到马车边,我瞧见少年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我走近。
我知道刚才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了,上车之后我问他:“很好看么?”
“我就是猜得到,所以才没跟他下去。”少年低低一笑回答我。
“不会,你下去就完全不像了,主要是你看着凶,看着不好惹,我比较讨人喜欢。”
“车夫的孩子?”少年语声中带了点不屑道。
非常不喜欢他的语气,我一下子火起了,皱眉道:“车夫的孩子怎么了?我只是想着被人误会尴尬,就算是有钱人,我莫名其妙被误会成了人家的孩子也一样尴尬,跟他身份没半点关系。”
“比如你,你够有钱了吧,要是被误会成我是你的孩子,我也尴尬啊!”
少年一呛,连着在山风中咳嗽数声道:“小菱,你这什么破比喻,爷有那么老么?!”
“误会成爷的娃,误会成爷的......还差不多!”
少年支支吾吾的,忽然咽了几个字,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有点那啥了。
关键是这家伙的眼神还是游移的,从头看到脚的那种。
我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会儿我还穿着男装呢,我猛然间想到他这么看着我,那眼神是不是代表他将我想象成......他的......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幸好救兵到了,车夫从山上的小院回来,手里多了个袋子,直接从窗口递进来给我道:“那家给的。”
“刚才那位大婶给的?”我问。
车夫笑道:”小兄弟,你打开看看,里头是山民晒的干果子。“
我打开袋子,真的是满满一袋,随手吃了一个,又酸又甜的。
郁气顿时散了,我眉开眼笑,心情一下子变好,连忙对着车夫道了声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