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齐雪筠两腿跟灌了铅一样,沉甸甸地抬不起来,但是身后那大饼脸的丑女不断拿鞭子威胁她,她实在没办法,又担心这疯子拿刀划花她的脸,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咬紧牙关,一步步拖着骡车往前行。
她已经顾不得呼啸的北风会不会刮坏她细嫩的肌肤,只希望身后的那疯子不要再抽她鞭子……
盈袖双手托腮,坐在车里,顺着车帘的缝隙盯着外面拖车的皇后娘娘背影看。
不得不说,这皇后的身子真是保养得不错,一把年纪了,力气真是不小。
才大半天功夫,她拉车的把式已经像模像样了。
盈袖垂下眼帘,对皇后齐雪筠还是有几分佩服。
毕竟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这三十里地如果是走骡拉车,可能不到天黑就到客栈了。
但是皇后娘娘拖车,自然就慢一些。
她们一直到天上繁星满天的时候,才到了谢隐跟盈袖说的客栈前面。
盈袖撂开车帘下来,将骡车扔给店小二赶到后院去喂草料,自己扶着皇后娘娘的手(其实是1↑,扣住她的手腕脉搏),往客栈里面行去。
“是金姑娘吗?有人给您定好了房间,饭菜,还有热水。您是在这里吃,还是回房里吃?”客栈掌柜满脸笑容地走过来,对盈袖作揖。
“回房去吃吧。吃完正好沐浴。”盈袖沙哑着嗓子说道。
为了不让齐雪筠认出她的声音,盈袖专门吃了一种倒嗓子的药。她的声音清脆中带着磁性。吃了那倒嗓子的药之后,就只剩下如同破碎瓷碗一样的粗噶。
皇后齐雪筠在旁边扶着腰,喘着粗气。觑眼打量那客栈掌柜。
只见这掌柜看上去五六十岁年纪,留着一缕三羊胡,三角眼,脸上干瘦干瘦的,皱纹密布,连脸型都有些三角型,完全是一副活脱脱奸商的模样。
皇后齐雪筠翘了唇。对那掌柜微微一笑,眼波如流,展现了自己曾经最擅长的东西。
那掌柜瞥见皇后齐雪筠的样儿。被她水汪汪的眸子看得几乎打了个哆嗦,情不自禁上前一步走近她。
齐雪筠吃了盈袖给她的哑药,不能说话,但她有很多不用开口也能吸引男人的法子。因此她只是盯着那掌柜的微笑。对着他轻轻吹了一口气。
真正的美人吐气如兰,她是知道对男人的影响力的。
结果那掌柜的突然闻到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酸臭腐朽之气,差一点把晚饭都吐出来了,他的五官都皱了起来,满脸嫌弃的神情,往后退了几步,离齐雪筠远远地,然后对盈袖躬身道:“金姑娘。您这边请。”说着召了两个跑堂的伙计过来,让他们领盈袖和齐雪筠上楼。
齐雪筠大奇。不明白自己的这些招儿怎么就没用了,连一个乡野地方的老掌柜都应付不了!
盈袖看在眼里,一直没说话。
她们俩一前一后进了谢隐给她们定的屋子,盈袖才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洗洗吧,特别是要漱漱口。瞧你嘴里那味儿,喷出来简直能熏人一个跟斗。”说着,还用手在面前扇了扇。
齐雪筠面色陡变,突然明白过来刚才那老掌柜怎么前恭后倨了!
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口气太臭!
娘的,能不臭吗?!
她已经两天没有擦牙了!
美人能够吐气如兰,那是要每天三次擦牙,饭后薄荷水漱口,晚上临睡前还要含一口香薷饮,才能保证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口气清新……
齐雪筠灰头土脸地进了里面的浴房。
盈袖跟了过去,靠在浴房门口看着她。
齐雪筠在浴房里找了半天,没有找到擦牙的青盐,回头对盈袖比划。
盈袖摇摇头,“用水漱口就行。别忘了,你现在不是贵妇中的贵妇了,你只是我的粗使婆子,你什么时候见过粗使婆子那青盐擦牙,临睡喝香薷饮?”
齐雪筠瞪着盈袖,如果她眼里能飞出小刀,肯定已经将盈袖千刀万剐了。
盈袖毫不在意地摇摇头,“快洗。你只有一炷香的功夫收拾自己。你洗完记得把浴房擦干净,我不想进来沐浴的时候到处是你弄脏的水。”
齐雪筠简直怒不可遏。——真的把她当粗使婆子了!
想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齐雪筠将手中的巾子重重往铜盆里一顿,险些将铜盆打翻在地。
盈袖收起懒洋洋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你发脾气给谁看?齐雪筠,你要搞清楚,现在我是你主子,你别拿皇后的乔。连楼下那五六十岁的老掌柜都看不上你,你就不要打别的歪主意了。老老实实跟我走,不作妖,等完事了,我保证送你回皇宫,继续做你的皇后娘娘。如果你死性不改,非要跟我做对,那就对不起了,宫里的皇后娘娘可以换人做了。”
齐雪筠眼里露出恐惧的神情。
她发现,在这个大饼脸的丑女面前,她一点胜算都没有。
不管她做什么,那女人就是不上当,更不怕。
当一个人连诛九族都不放在心上的时候,齐雪筠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让这个疯子忌惮的。
她默默低下头,将巾子小心翼翼放到铜盆绞干,给自己飞快地擦了一下头脸和手脚。
盈袖就一直靠在浴房的门口,眯着眼睛打量她。
齐雪筠不好意思在盈袖面前脱衣裳,因此没有洗身上。
盈袖也没有逼她脱,只是微微笑了笑,转身出去吃饭去了。
齐雪筠几乎两天没有吃饭了,今天又拉了一天的车。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要不是她这些年养尊处优,将养得比一般女人健壮多了,这两天功夫就能折腾她半条命。
想起早上那块冷硬的馒头。齐雪筠咽了一下口水,跟着盈袖尾随而来。
外屋的圆桌上摆着三个小菜,都是家常菜的样子,一个蒜苗炒鸡蛋,一个豆腐白菜,一个卤牛肉沾酱,还有一碗粉丝鸡汤。
齐雪筠闻到鸡汤的香味。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不用盈袖招呼,她就在盈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了。
盈袖拿筷子敲了敲碗。道:“谁让你坐下的?这也是给你吃的?”
齐雪筠抬头怒视着盈袖,肚子里已经不知道骂她什么好了。
“去!坐在那边地上,那里的脚凳上是你的饭。”盈袖将齐雪筠赶下桌子,推着她来到墙角。
齐雪筠看着那一碗黄澄澄的高粱米。觉得喉咙都粗了一截。——这种东西。她怎么吃得下?!
但是不吃,就又要饿一晚上了,不知道那疯子明天还要如何折腾她,齐雪筠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把这碗粗糙的高粱米饭吃完了。
盈袖吃了一碗米饭,桌上的菜浅浅得剩了一个碗底。
趁盈袖进浴房沐浴的时候,齐雪筠猛地扑过来,将盈袖桌上那些剩菜都吃尽了。最后连盘子都舔了,才觉得是吃饱了。
盈袖洗完澡出来。看见亮晶晶的碗盘,嘴角翘了翘,装作没有注意,叫了小二进来收拾碗筷。
晚上睡觉的时候,盈袖让齐雪筠把铺盖放到地上睡。
齐雪筠本来一直恨着这个疯子女人,想着晚上趁她睡着了,自己是不是能偷偷逃走。
结果她一沾枕头,整个人就觉得疲累不已,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盈袖倒是一直盯着齐雪筠,提防她作妖,结果没多久,就听见了齐雪筠的鼾声,她也是无语的很。
两人睡到天亮才醒,倒也相安无事。
第二天两人去掌柜那里结账的时候,掌柜笑着道:“金姑娘,您的下人已经结过账了。”
盈袖知道应该是谢隐,便点了点头,说声:“劳驾”,才带着齐雪筠离开这客栈。
齐雪筠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疯子到底是谁呢?有多大实力?
这一路走来,居然有人提前打点她的住处,还给她点菜付账单!
接下来的三天里,齐雪筠老老实实拉了三天的车,晓行露宿,披星戴月,有时候来不及住店打尖了,就在荒郊野外歇一晚上。
只劳作了四天,齐雪筠整个人都老了十岁。
脸上的肌肤不再细嫩,而是发黄发黑,有的地方甚至被太阳照出了斑点。
手上是最粗糙的,手掌起了硬茧,手背上全是划痕。
头发已经三四天没有洗了,又经常出汗,稍微走近些就闻到头发里的汗臭。
齐雪筠自己已经闻不到了,但是她也不敢照镜子,因为不想看见自己现在变成什么糟样子了。
盈袖见她拉车的态度倒是老实,不过还是速度太慢,走了四天,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真不能再这样走下去。
这一天,她们一大早从客栈里出来赶路,盈袖对齐雪筠道:“你去车头坐着,让骡子拉车吧。”
终于不用拉车了!
齐雪筠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再看这疯女人的大饼脸,都觉得和蔼可亲了。
盈袖将缰绳栓在走骡背上,和大车系在一起。
齐雪筠坐在车头赶车。
盈袖在车厢里假寐,她这几天养精蓄锐,一边习练心法,功力又进了一层。
齐雪筠坐在车外,连呼吸稍微粗重一些她都听得见。
盈袖只想快点到大兴城,能助谢东篱一臂之力。
而在北齐、东元和南郑交界的大兴城附近,谢东篱带的五万大军这时已经赶到了,将这个城团团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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