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不是在说我?!
赵瑾琦双手握成拳头,极力抑制住全身上下的怒气,双眸圆瞪。——五表哥这是什么意思?!她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摘清了!
“小表妹你别多心,我可不是在说你。”谢东篱含笑点头,面色苍白如雪,走路都要扶着他的小厮阿顺,很是憔悴虚弱的样子,又对6瑞兰道:“大嫂,这件事应该跟小表妹无关。要罚,就罚绿春和红夏吧。她们俩是我的大丫鬟,掌管我的衣食住行。出了岔子,她们两人的责任在所难免。”
6瑞兰到底是把谢东篱带大的,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深思地看了看赵瑾琦,道:“小表妹,既然东篱不追究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回头对绿春和红夏道:“你们俩的错却不能推到别人身上。一人罚半年的月银吧。”
绿春和红夏忙低头应是,一声都不敢辩解,可是心里就把赵瑾琦恨到骨子里去了。
赵瑾琦见好不容易才跟谢东篱房里的大丫鬟套上关系,转眼就被突如其来的麻烦搞坏了交情,顿时气得倒仰,暗暗誓,如果让她现是谁让她背黑锅,她一定饶不了那个人!
谢东篱带着两个大丫鬟回到房里,却一句责罚的话都没有,只是道:“以后小心些。大嫂罚你们半年的月银,我会让阿顺给你们补上,别跟大嫂说就是了。”
绿春和红夏喜出望外,感激涕零地拜伏下去,一起道:“五爷放心,以后这种事再也不会生了。”
她们早就应该看紧门户,旁的阿猫阿狗都不放进来的!
赵瑾琦很快就现,她再也进不了谢东篱住的院子了,就连刚走到那院子大门口的附近,都有人故意砰地一声关上门。
这可怎么办呢?
回到自己住的客院,赵瑾琦对她爹赵俊兴抱怨,“……爹,不知是谁这样坑我,现在连五表哥房里的大丫鬟都不待见我了。”
“……你太心急了。”赵俊兴面前摆着一碟腌蚕豆,一碟油炸花生米,还有一壶酒,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又夹了一颗油炸花生米扔到嘴里,才道:“我们现在什么状况,人家什么状况?要有耐心,慢慢地磨。麻烦肯定是有的,难道你还想人家一下子就看上你不成?”
赵瑾琦回过味儿来,深吸一口气,坐到赵俊兴身边给他斟酒,“爹,是我太心急了。嗯,这一次是没有什么,慢慢来吧。日子长着呢。”
第二天,她去了谢东篱的书房,对看守书房的大丫鬟书香笑道:“书香姐姐,大表嫂让我来借几本佛经。我要赶在我娘冥诞之前抄好了,给娘烧过去。”
书香是个十五岁刚刚及笄的大丫鬟,明亮的大眼睛,容长脸儿,眉弯睫长,性子和顺,见人就笑,现出两颊旁两个深深的酒涡,显得很是俏丽。
她不怎么爱说话,旁人都以为她是嘴紧,其实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不过是太懒,连话都懒得说。
但是看在小丫鬟眼里,不免显得高深莫测。
书香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赵瑾琦一眼,道:“知道了,不知表小姐要哪本佛经?”
“哪本?”赵瑾琦一时语塞,待看见书香脸上隐隐的笑容,有种洞察秋毫的睥睨,赵瑾琦有些心慌地道:“……什么佛经都行,五表哥这里的佛经想必都是好的,书香姐姐不拘哪一本,给我就行了。”
“啊?这可不行。”书香慢条斯理地道,“佛法有大乘小乘,佛宗又分性、相、台、贤、禅、净、律、密八大宗派,各有各的经典。比如《心经》《无量寿经》《地藏经》《华严经》《金刚经》《阿弥陀经》《楞严经》《十善业道经》《妙法莲花经》《圆觉经》《六祖坛经》《四十二章经》《药师经》《楞伽经》《佛说盂兰盆经》《八大人觉经》《维摩诘经》《解深密经》……,请问表小姐,您要哪一乘哪一宗哪一部佛经?”
书房里的小丫鬟很少听书香说话,没想到她一开口,就跟倒了核桃车子一样,叽里咕噜说个没完!
关键是,那出口成章的气势,真有“状元手下无庸才”的感觉!
书房里四个小丫鬟崇拜的目光立刻投向了书香。
赵瑾琦听得头都大了,忍不住道:“……这么多?五表哥都看过吗?”
“表小姐,是您要借佛经,为大姑太太冥诞祈福所用,跟我们五爷看没看过这些佛经有什么关系?”书香伸手做了个“请出去”的手势,“您请想好了再来借吧。好走不送。”
话音刚落,书房里的小丫鬟便簇拥上来,将赵瑾琦架了出去。
“寻册、磨墨、除尘、归箱,你们就疯吧。还不赶快给我回来?今天的事都做了没有?”书香的声音从外书房传了出来。
因书香图省事,喜躲懒,为了方便,她把管理书房的差事分了四类,分别是寻册、磨墨、除尘和归箱,然后找了四个小丫鬟,用这四个差事命名,这样她就不用天天提点这些小丫鬟该做什么事,只要一叫她们的名字,她们就知道要做什么事,甚是方便。
赵瑾琦再一次铩羽而归,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抄佛经的念头。
她真没想到,连谢东篱身边的丫鬟都能这样伶牙俐齿、博学多才……
只好另辟蹊径了。
……
过了几天,眼看到了小年时分,京城却开始下雪。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一开始就下得又厚又急。
第二天早上,京城上上下下银装素裹,成了一片银白无暇的琉璃世界。
赵瑾琦穿着月白色素锦绸面的羊皮袍子,手里拿着一根皮尺,立在离谢东篱院子不远的地方。
没过多久,披着玄狐大氅的谢东篱从院子里出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行去。
小厮阿顺跟在谢东篱身后不住嘀咕:“……五爷,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呢,出去做什么?今天那么大雪,衙门里连门都没开呢。”
“闭嘴。吩咐外院备车去沈相府。”谢东篱淡淡吩咐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抄手游廊。
赵瑾琦等谢东篱主仆俩走远之后,才悄悄闪身出来,拿着皮尺,弯下腰去,悄悄丈量谢东篱的脚印儿。
院子里看门的婆子见了,忙飞奔去堂屋向两个大丫鬟通传。
“在量五爷的脚印?”绿春挑了挑眉,“她又想打什么主意?”
“算了,反正不在咱们院子里,就当没看见吧。”红夏拽拽绿春的袖子,使了个眼色。
绿春会意,“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没到咱们院子里就别管了。”
……
沈相府门前,谢东篱和阿顺骑着马刚到,就看见街道的另一边驶来一辆大车。
“喵——!”伴随着一声亲热的猫叫声,一只胖得只看得见身子看不见腿的小黑猫从大车里窜了出来,在雪地里跟滑雪似地飞奔了过来,在谢东篱的马下站定,支起两只前爪,只用两条后腿站立,像是在给他作揖。
阿顺见了,惊奇地道:“这不是司徒小公子的小喵?怎么跑这里来了?”
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还有司徒暗香从对面的车上下来,也看见了谢东篱和阿顺。
“小喵!”司徒晨磊马上大叫一声,也奔了过来。
沈相府门前的雪还堆得很厚,司徒晨磊跑得跌跌撞撞,摔了好几跤,才来到谢东篱面前,弯腰将小喵抱了起来,“你还会作揖?!谁教你的?!”司徒晨磊笑着扯着小喵的耳朵大叫。
谢东篱淡漠肃穆的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笑颜。
他翻身下马,身后的玄狐大氅迎风飘展,漾起一道美好的弧线。
司徒暗香抿嘴笑,推推司徒盈袖,“姐姐,看,谢状元又来了。”
司徒盈袖也很诧异,忙走过去福身行礼,道:“谢五爷,您是来看我外祖父的?”
谢东篱点点头,“你们来做什么?”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阿顺只好低下头,尽量不给主子添麻烦。
要是让人看见他脸上的神色,他主子的装腔作势就露陷儿了!
五爷,装,您使劲儿装!
明明前些日子五爷“中毒重病”的时候,沈相来看五爷,闲聊的时候亲口对您说过,过小年要接司徒家的外孙们过来热闹热闹,记性一向很差的阿顺都记得清清楚楚,您老能忘了吗?!
司徒盈袖不疑有他,仔细看了看谢东篱的脸色,叹息道:“听说谢五爷前些日子又中毒生病了?唉,这才两个月吧,您就病了多少次了。男人之中,您这样的身子可是太弱了。应该好好补补。”
谢东篱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面上淡淡的笑容一扫而光,下颌渐渐紧绷起来。
阿顺一愣,忙抬头解围道:“……呵呵,司徒大小姐,您听谁说的?我们五爷没有……”
“听我外祖父说的。”司徒盈袖截住阿顺的话头,但是马上道:“我知道你们不想外人知道。放心,我不告诉别人的。”
阿顺往司徒盈袖身边溜了一眼,恨不得撞墙。——不告诉别人?
那身边两个支楞着耳朵听的司徒晨磊和司徒暗香是怎么回事?不算人吗?!
司徒盈袖顺着阿顺的目光看了过去,见他看着司徒晨磊和司徒暗香,忙道:“哦,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不算外人。别人我谁都没说。”
谢东篱紧紧盯着司徒盈袖,狭长深邃的双眸不善地眯了起来。
他一向是涵养好到连沈相都夸的,这辈子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如同司徒盈袖这样,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谢东篱有想杀人的冲动……
谢东篱深吸一口气,霍然转身,高高扬起的玄狐大氅如风般高高飘起,又在司徒盈袖面前缓缓落下。
“……谢五爷,您别生气啊。我给您炖一盅虫草鸡汤赔罪,行吗?”司徒盈袖见谢东篱生气了,忙转到他身前,诚恳说道,“虫草鸡汤大补,我弟弟一直在吃,他现在身子好很多了。”
又是炖汤!
阿顺心里一抖,忙上前一步,陪笑打圆场:“司徒大小姐,不用了,我们五爷从来不喝汤!”一边说,一边对司徒盈袖使眼色。
“好,你给我炖汤,虫草鸡汤,用上好的那曲虫草。”谢东篱却突然沉声说道,“就是你给郑二皇子做的那种汤。”
啪!
这简直是当面打脸啊!
阿顺灰头土脸地退下了,不敢再拦着。
司徒盈袖看了阿顺一眼,笑着对谢东篱道:“没问题。不过您到底喝不喝汤啊?别不喝又要,到时候不喝就白瞎那么好的虫草了。”顿了顿,又道:“玉树虫草行吗?那曲的虫草我不多,还要留着给弟弟……”
“那曲。第一盅用最好的那曲虫草。以后可以用玉树。——就这样说定了。过两天送到我家。”谢东篱一锤定音下了订单。
阿顺捂住眼睛,心情极度复杂。
司徒盈袖这小姑娘比赵瑾琦合阿顺的眼缘,他可不想司徒盈袖也被五爷坑一把。
再说赵瑾琦是亲戚,就算真下毒,谢家也不会把她怎样。
但是司徒盈袖要是被五爷坑一把,说她下毒,那司徒家就完了……
可是五爷不仅要汤,还要以后的汤!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司徒盈袖想也不想就拒绝道:“我只做一盅,玉树虫草,爱要不要。”说着,一手拉着司徒晨磊,一手拉着司徒暗香,往角门行去。
谢东篱的眉头皱得更紧,“……给我把皮绷紧了。”声音低得悄不可闻。
司徒盈袖没有听见,阿顺却听得心头一颤,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皮,这是在警告自己吧?是吧是吧是吧……
两人跟在司徒一家人后面进了沈相府。
谢东篱一直在沈相外院书房说话,根本就没有进内院。
司徒盈袖带着弟弟妹妹来到大舅母王月珊房里,笑着道:“外祖和外祖母接我们过小年,真是太客气了。”
“你这孩子,说这话太见外了。”王月珊笑道,“过来让舅母看看。”说着,招手让司徒盈袖走到近前细看。
……
到了晚上,谢东篱气冲冲地回来了,进门就道:“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绿春忙去耳房吩咐婆子抬热水进来。
红夏叫住阿顺,轻声问道:“五爷这是怎么了?早上出去不还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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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