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日前在网上沸沸扬扬的举报信事件,同盟相关检查机构在昨天表示将对克洛诺斯公司以及相关特勤局部门进行检查,同盟监察总署发言人表示,他们将认真对待任何一起举报,但是这并不能证明克洛诺斯公司确实有罪。+顶+点+小+说++此外,最高检察署署长在私下场合表示,‘难以想象克洛诺斯这样的公司会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利益支持aca’……”
——《同盟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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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盟在和骑士团结盟前不会在战场上有大规模的动作了。”
杨成泽缓缓地移动着脚步,洛布尼亚兵营的机场停机坪的午后阳光洒在他金色的将星上,他略微沉思了一下,继续解释,“持续长年的战争已经让同盟背上了巨大的包袱,这倒真的是制度的劣势了,明明我们的生产力是aca的一倍还多,但是大量还是集中在生活消费,甚至奢侈品的生产上,如果同盟真的有勒紧裤腰带的能力,aca早就被扫平了。”
“这是一个牺牲谁的问题。”凌羽轻轻地摇了摇头,“同盟的体制就是谁都不能被牺牲,就我最近的经验来看,aca的财阀不亚于同盟,真正被压榨的是底层的人民。”
“这就是同盟打不过帝国的原因,体制问题。”杨成泽无奈地笑了笑,“我们自以为先进的体制,在现在这种战争的环境下,无法爆发出aca那样强大的凝聚力和爆发力。”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只是需要一些推动。”凌羽轻轻地摇了摇头。对杨成泽提出了反驳的意见,“我没觉得二战美国被打疼后爆发出来的生产力比其他国家少多少,生活消费品会主动流向战时物资,我原本以为巴黎事件让这些沉醉在和平和享乐中的民众能够多一点责任感和危机意识。”
“或许我们把他们保护的太好了。”杨成泽耸了耸肩。
“说起来,将军,克洛诺斯公司那边……现在是你一个人负责了吧。”
突然,凌羽向前一步,而后转过身,站在停机坪最中央,拦住了杨成泽前进的方向。青年轻轻地闭上眼睛。而后又睁开,“巴黎的事情,克洛诺斯公司有参与吧。”
“这就是你想问我的问题吗?”
杨成泽站定了脚步,挺胸抬头。毫不避讳地迎上了凌羽的目光。
“绿色未来组织只是一个环保恐怖组织。没有可能偷运那么多军用武器。”凌羽没有回答杨成泽的问题,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而且。就算有渠道,他们的纸面上也没有那么多钱。”
“所以你怀疑克洛诺斯公司是背后推手?”杨成泽依然轻轻地笑着,半张被烧焦的脸在阳光下依然显得有点慑人。
“我不想不礼貌,将军,但是从受益人的角度来看,绿色未来这么做也太蠢了。”凌羽单手扶在腰带上,轻轻地摇了摇头,“aca可能是得利者,但是最大的得利者无疑是克洛诺斯……以及,同盟的主战派。”
“姑且就当是克洛诺斯主导了这一切吧。”杨成泽轻轻地摇了摇头,而后做出了一个意义不大的假设,“但是从长远角度来看,这件事对同盟只有利益。”
“对同盟来说,14%的欧洲战区兵员增长率,同仇敌忾的巴黎市民带来的高昂士气;对克洛诺斯公司来说,更大的安保系统和先进武器采购量,这些利润中的很大一部分会被‘罗伦斯&斯坦尼斯’基金会反馈给阵亡将士的家属;对你……凌羽而言,你成为了同盟的英雄,我知道你不在乎勋章,报酬和闪光灯,但是你有了更好的装备,更高的地位去实现你的目的……谁是输家呢?”
“是啊,所有的输家,已经死了。”凌羽突然笑了一下,不过却不知道这个笑容意味着什么,“这就是您所谓的必要之恶吗?”
“没错,我们就是同盟制度的最大补充,这也是总统和军方能够坐视克洛诺斯做大的原因。”杨成泽继续迈开脚步,绕过凌羽,继续向前走着,凌羽没有停留也继续跟上,“如果你担心我们最终夺取政权,这倒是不必了,毕竟克洛诺斯佣兵团虽然精悍,但是数量上不可能完成任何一次军事政变,伊卡洛斯上也没有克洛诺斯的人。”似乎是因为迎着阳光,杨成泽将大盖帽从腋下取下,扣回头上,继续解释着。
“让想要打仗的人去打仗,这就是克洛诺斯佣兵团,你刚才也说了,同盟的民众需要一些推动,另一方面,绿色未来已经和aca在私下里秘密合作,但是我们的情报机构缺少能够通过同盟司法程序定罪的证据……综合这些因素,我们决定让毒瘤爆发出来,然后一举铲除,这样事情还在我们的控制之内。”
“克洛 ?”凌羽愣了一下,“以前不是基本上靠特勤局么?”
“任修,你忘了吗?”杨成泽用手扶了一下帽檐,“绿色未来和aca秘密交易,并且谋杀法国登山观光团的情报就是他提供的,但是他只提供了口头情报,没能送出证据,所以我们无法通过合法手段来处理这些问题。”
“这我赞同,合法手段且不说有过于慈悲的问题,而且周期流程也太长了。”没来由的,凌羽想到了伦琴城的那帮示威者,有几个都是三进宫四进宫了。
“而且这件事情促成了同盟对内部社团的整治活动,这种活动以前无法推行下去,就是因为民众对这样的结社太过宽容,很容易群起反抗被视为‘违宪’的国家机器,以至于地区政府不得不妥协……现在这些乌合之众算是吃到苦头了。”
“如果这些事情被报纸知道了,恐怕我们都要倒霉。”凌羽似乎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压抑。双手插兜跟在杨成泽的后面。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那个骑士公主的理念,其实和我的一样。”
杨成泽勾起嘴角,转头撇了凌羽一眼,“保护是必要的,我们战斗的理由,就是为了保护一个文明,一个拥有完整的艺术,消费,文化的文明。为什么独裁政治在战时能够爆发出如此强悍的战斗力。但是我们却坚持着这样看似浪费生产力的政治制度?原因就在于我们明白什么才是我们要保护的。”
“当一个整体转变为独裁统治时,第一个被牺牲的就是文化艺术——文艺的基石是个性与自由,而独裁统治的观念则是不允许不同的声音,所有的人必须秉持一个思想。一个价值观。一个信念。这样的环境下,人类文明的最高杰作,人类区别于会使用工具的动物的最大特征——和艺术荡然无存。”
“这就是为什么。即使政府再强硬,军方再主导,同盟都不会变成另一个aca的原因。”杨成泽双手背在背后,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凌羽,“只要伊卡洛斯上的人都知道,我们在为什么战斗,或者至少,他们知道如何才能维持他们现在的享受,这一点就不会改变。”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如何避免我们被那些更有战斗力的,独裁先军政治的异邦所吞没呢?这种例子数不胜数,比如中国的宋朝就是一例,文化和艺术,甚至经济的造诣都无法抵挡强悍的,一切以战斗为中心的异邦的铁蹄滚滚南下的时候……”
杨成泽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是一个不言自明的道理。
“所以我们需要一条猎犬,能够在我们的院子里咬碎所有不怀好意的入侵者,还可以对我们忠心耿耿,能被老老实实地关在笼子里,”凌羽摇了摇头,“这可能吗?”
“不可能,你看罗马帝国怎么灭亡的就知道了。”杨成泽笑着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不要说人,动物都是有野心的,这就是为什么抗击aca的主要任务必须由同盟军,而不是克洛诺斯公司完成,克洛诺斯公司和你的那位骑士公主一样,都是游离于体制和规则之外的‘特权阶级’。”
“特权阶级吗……?”凌羽低下头,“所谓的‘体制之外的补充’?”
“共和制度的一个特色就是程序正义,但是程序正义就代表大量时间和劳力的浪费,虽然在和平时期这有助于提高社会凝聚力,促进个性发扬,但是在战时,必须有体制之外的补充,”杨成泽转过身,面对着凌羽,摊了摊手,“那位骑士公主从冰岛跑出来,随便辞掉军职,跑到你这里找工作,随意攻击aca军事目标和设施,随意和同盟并肩作战……这哪一条放在军队里,都足够吃几年牢饭的,不是吗?”
“好吧,这么一想确实如此,老实说,我现在应该也算是特权阶级了吧?”凌羽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零号法案就是给特权阶级准备的,不需要无聊的审批程序,作战计划可以天马行空而不需要考虑那群纸上谈兵的参谋,小规模快速反应,简单,明确,暴力,有效。”杨成泽摇摇头,“就像真正的生意人不相信世界上有物美价廉的东西一样,真正的政客也不相信双赢的存在,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的去保护大多数人,保护这个物种最珍贵的文化……保护这一切。”
如果牺牲少数人可以拯救更多的人,我不会犹豫,哪怕我自己也在少数人中,而且所有会拯救少数人的人都会是我的敌人,人类是如此渺小的生物,我们无权判断哪些人应该得救,那就让一切都归于自然,让概率这一基于数学与自然的产物,来主宰一切吧……
“我明白了。”凌羽重重地点了点头,或许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理解婕丝那句话的意义,他对上杨成泽的目光,舒了一口气,“算是个心结吧,不过我已经完全想通了。”
“知足吧,你小子,有些人战斗了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战斗。”杨成泽抬手拍了凌羽一巴掌,温和地笑着,“军人从来都不是‘被迫走上战场’的,能够成为真正军人的人,从来不在乎身前事或者身后名,他们只是想要做一个军人,擅长做军人而已。”
保护者并不是将保护当成一种会带来回报的职业,而是仅仅想要保护,擅长保护而已。
婕丝的话再次以另一种形式回响在凌羽的脑海中,或许青年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种观念从一开始,自己就抱有了。
海森堡上那次谈话和那罐温热的咖啡;这个老迈将军一次又一次给自己的来信;再加上骑士公主孜孜不倦的熏陶。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从一开始,我就注定好了要走这样一条路。
不过,自己也很难说不是乐在其中呢。
“好了,我这个老头子要说的说完了,你要问的也问完了吧。”
杨成泽抬手拍了拍凌羽的肩膀,而后沿着来路迈开脚步。
“如何应付那个小拉斯缪森阁下,才是你更需要考虑的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