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捕快面面相觑,脸上有种见到了怪物的表情。云楚拨了拨颊边的头发,边走边缓慢地,“你们办差不急于一时,我这儿很少来客人,喝一杯怎么样?”
捕头李缺挖了挖后脑勺,在来这里之前,他们是听过上一波兄弟的惨剧的,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呢,猜着这个叫做“云楚”的女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那时都提高了警惕,来的时候就没有打算客气,哪知对方竟然这般“好客”,更棘手的,就是云三公子也在这里,当初云家与萧燕候在大街上发生冲突那件事暗地里也是传得轰轰烈烈的,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向来以“爷既然动手对方不少胳膊断根腿就休想善了”的萧燕候,竟然对那件事不了了之了,简直令人大跌下巴,这其中就听有个神秘的女人起到了关键作用,大伙儿正琢磨着这女人是不是萧燕候藏着的新宠,之后就发生了庆安公主不知被哪个人得罪了,满京都查人。最后便是芙蓉湖那件事,萧燕候冲冠一怒为红颜,竟然将庆安公主也一块儿给得罪了,之后庆安公主就死于非命,听那时的那位“红颜”就是眼前这个女人,所以这其中的联系就耐人寻味了。他李缺只是一个捕头,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上面为了庆安公主那事大发雷霆,就算真是那啥啥死的,也非得歪曲成被谋杀的,否则“公主与叔通奸这种事”传出去,皇室的脸往哪里搁。
不过眼前的人看来也不好惹,这种情况下都能这般镇定,难怪萧燕候和云家的人都会对她刮目相看。李缺不由得哀叹自己命苦,偏偏今天当职,早知道摊上这事情,不如装病在家里睡觉。
他这厢乱七八糟猜测了一通,凤流年已经一一摆好饭菜了。
云熙和沂水咋舌,这是真打算请吃饭的节奏?
“怎么样,官爷,要不要喝一口?上好的烧刀子,烈着呢!”
糖醋排骨的香味在鼻尖萦绕,酒香四溢,这些人都是没吃过午饭就来办差的,如今本就饥肠辘辘,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李缺和众人吞两人吞口水,心里默默把云楚骂了千遍万遍。
“云大夫,我们也是例行公事,请不要为难我们。”李缺艰难地道,眼睛看着桌子上的一大盆糖醋排骨直流口水,凭他四十年闯荡吃界的经验,这道菜火候适宜,色泽正好,香味一绝,绝对别有风味,不吃实在是太可惜了。
“流年,你也没吃午饭吧,一起。”
“云大夫,这个……”
“云熙,肉骨头,刚才吃饱了没有?”
“云大夫!”李缺大怒,伸手想拍一把桌子表示自己的不爽,可是目光接触到凤流年腰间的九天琉璃剑时,又生生地缩了回去,这模样实在太窝囊,他又不甘心地,“云大夫,如果你不配合,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唉。”云楚拿着筷子拨着排骨,叹了口气,“原来向你们吃饱喝足就有力气抓人了,就算抓不到增加气势,一个不心死了也是只饱死鬼,想不到我一番好意无人理解,真让我伤心。”
“……”你他妈的这算哪门子好意——所有捕快共同的心声。
云楚挑了块软骨较多的,在云熙闪闪发亮的眼神下,丢进了自己的嘴里,“流年,陪他们过几招吧,也让那些人知道,替死鬼可不是那么好选的。”
下一瞬,沂水和云熙双眼放光地看到凤流年如何在一眨眼只见将一堆五大三粗的男人放倒的,云熙不由得感叹,“流年哥哥实在是太厉害了,比我那些夫子厉害多了,我要拜他为师!”
云楚幽幽地打击他,“我家流年是不会收徒弟的。”
“那就破个例啊!”云熙哀求道,连自己最喜欢的糖醋排骨都推向了云楚,简直像是一只大型的肉骨头正摇着尾巴装可怜。
云楚觉得自己为难一个孩子实在是太不够大度了,于是他摒弃前嫌好心地提示,“成啊,不过当年流年练武的时候可是每天都被泡在臭水沟里与毒虫蝙蝠蛇这些东西为伍的,云熙,你受得了吗?”
“呃——云姐姐,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怎么会,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可是我已经是人上人了,就不用吃苦了吧。”云熙着两根手指头,心翼翼地道。
此刻沂水脑后明显三道黑线,这是想要拉仇恨值吗?
凤流年已经走回了云楚的身边,从袖中拿出一条锦帕,弯下身为她擦去嘴角的油渍。
等一张嘴被擦得干干净净之后,云楚笑嘻嘻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四周,又给弄脏了。
姐你要不要那么幼稚啊,沂水忍不住诽腹。可是人家凤流年却是没有一不耐,反倒是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沂水哀嚎,流年啊流年,你到底中了我家姐什么毒啊?
云楚的目光慢慢地转向此刻躺在地上抱着胳膊抱着脑袋哀嚎的众位捕快,她相当满意凤流年的作品,果然跟了她这么久有进步了,至少不会一出手就夺人性命了,果然是她太善良,感染了她家流年。
云楚笑眯眯地露出两个酒窝,浅浅的,然后懒洋洋地道,“你们会再来,恐怕是因为萧燕候那边没有什么表示吧。我也不和你们打什么哑谜,这衙门,我会去,但决计不会让你带回去,关于治死人那个案子,麻烦你回去告诉慕容家,就算想要冤枉我云楚,也得好好查清楚,我从不看病,所有来我这里的人充其量都拿一张食疗方子,你们大可以去查查,既然我的食疗方子吃死了人,总得告诉我他是吃了什么食物中毒了,然后好昭告天下谁已经死了一百多遍了!”哼,她最多弄什么汤水给人养生,就算是真想杀人,即使神医也休想查出来。
李缺也算个硬气的,他被凤流年卸了一双胳膊,此刻咬紧牙关,每句话都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不管如何,你都要随我回衙门调查清楚。”
“我的医馆你们可以随便搜,每一个病人的方子我都记在账本之上,账本从头到尾有页码,你可以一一查探,如果你能在里面找到一丁有毒的东西,我就和你们走。”云楚完随手拉开桌下的抽屉,丢了一本薄薄的蓝本子过去,没办法,她的生意实在是不好,这种东西真没脸拿出去见人。
“你的那人姓甚名谁,可在账本上找到,若你不信,等此事开堂再来找我,我会拿着我的证据让你们检查。”
“你现在把东西给我们,我们找人检查。”
“不可以。”云楚十分干脆的拒绝,
“你——”
“我信不过你们,就算开堂那日,我也会请我的人,慕容家的人休想一手遮天。”
李缺暗想,这女人可真狡猾,抓她的意思可不止慕容,这分明就是皇后的意思,想要借机为自己的女人报仇,不管云楚是不是凶手,皇后都不会让她好好地活着。可对方却一口一个慕容家,把所有责任推到慕容家,不仅避免了得罪皇室,还变相地告诉众人慕容家有鬼,对于庆安公主和慕容启的事情不仅不去好好查,只想找个替死鬼草草了事,还勾搭京兆尹暗害无辜人种种事情,岂不引起上头人的猜疑?
“云大夫,其实你不过是一个初入尚京的人,还是不要太得罪权贵,我们现在来请你还算客气的,要是其他人,就算你有人保护都没用。”
“你指的其他人是谁?”
“这个……不好。”李缺顿时觉得全身的骨头更疼了。
“我了,我不会进牢的,你们所的案件根本没有证据,如果需要开堂审理,我会让云世子替我洗刷清白。”
云熙立刻抬起头,应道,“对,我哥哥绝不会对云姐姐的事情坐视不理的。”
哎呦喂,怎么又扯上了一个云世子?李缺暗暗叫苦,“云大夫,人也是混口饭吃,你要是不跟我们走,我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连捕快都做不下去了,我家里还有个九十岁的老母要养呢!”
这是改用同情战术了?原来捕快也兴这套,云楚神奇地想,就是——“这个理由编的太土了,换个理由。”
“……”谁编了,我真有个九十岁的老母亲啊!
“要不我把你打得在再可怜一,不定你家大人看了就升起怜悯之心,就不罚你了。”
“……”李缺无语望青天,幽幽地想,姑娘唉,你觉得当官的会有“怜悯之心”这种东西吗?
“诺,我也不为难孝子,你现在自行了断吧,你母亲我会替你照顾的。”云楚完丢了一根筷子过去,“拿这个刺喉咙,不死也残了。”
“你……”真狠毒!李缺不仅骨头疼,连内脏都疼了,这个真的是女人吗?女人都不是很善良的吗?看见路边的乞丐都会送一两个铜子儿给人卖烧饼,听到人家的悲惨故事就鼻涕眼泪一大把,别杀人了,平日里连条狗都下不了手,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就这么他妈的不一样呢!李缺真的很想爆粗口,真的很想指着云楚打骂,奈何——他还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呢!
“官爷考虑得怎么样?”
“你——”
“阿楚——心!”瞬间,凤流年身影一花,已经挡在云楚跟前,只听见金属被打落在地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过了不久,凤流年才转身,地上一片细密的金属飞镖。
“不好。”云楚刹那间想到什么,当她再回头时,地上所有的捕快已经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