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百姓暴动,以北方人民为最。晋华王室焦头烂额,尤其是安成帝,自前朝独孤皇帝统一五国到如今改朝换代整整两年,漠神容家在百姓的心目中一直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不仅因为容家的老祖宗助独孤皇帝夺得天下,更因为其继承的远古巫族拥有通天晓地能力的血脉为百姓躲过了无数灾难。即使当权者再忌惮容家,也无法撼动他的地位,因为容家一倒,必激起民愤。封王后有言:民众离心,亡国也就不远了。可如今此消息一传出,且不论真假,已是天下轰动,边疆骚乱。漠北容家神秘莫测,长公主又是杳无踪迹。现在,只能先平民愤,再去查证此消息的传播着是谁。
显然,在安成帝心里,容家灭亡的消息根本不可能是真的,只是有人拿此做噱头来动摇晋华江山的地位。
“来人,传赤雍王。”
瑶山峒派,张子笙一掌打碎了右手边的木桌,来回的走动。
“这个消息究竟是谁传出来的!”据他所知,除了某人,漠北容家灭族的消息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当时只有他亲眼看到,夕阳下,整个容家尸体遍地,堆积成山,那个少年,满身是血,站在最高处,看见他,幽幽一笑,令他瞬间毛骨悚然。之后,他乘少年虚弱,便将他拿下,喂下本门秘药静虚散,想把此人收为己用。所有的容家后事都是他亲自处理。而这个消息本是他的一个筹码,在适当的时候公布,以此除去那个少年,可是现在,全乱了。
“一定是他!”张子笙忽然想起几日前凤倾阑送来的尸体,眼里一片阴鹜,“那个冒牌货究竟找到了没有!”
地下一片噤声。
“一群废物,本座要你们何用!”
“师父请息怒,此事关系重大,我们不可乱了分寸。”作为张子笙的关门弟子,林敏芝首当其冲站了出来。
“……”张子笙暴风雨般疯狂的眸子一瞬间安静下来,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招了招手,很快,一个小厮跑上来,为他换了一张椅。张子笙坐下来,“依你之见,我们应该如何?”
“依徒儿看,此事必然和那个假冒朱紫师弟的歹徒有关,无非就是想对付我派,漠神容家处于仙女岭南部地区,自然与我派最近,一旦有事,我派必成众矢之的。”
“那么……”张子笙眯起眼,语气中带了一丝危险,“你觉得此事与凤倾阑有关吗?”
林敏芝依旧淡定,徐徐说道:“徒儿认为,此事应与凤先生无关。容家灭门,此事一传出去,只大无小,一旦发现此事与峒派有关,凤先生身为我峒派的上宾,绝不可能置身事外。此种做法,无异于引火上身。”
“哼,怕只怕……”那人就是引火上身,想来个同归于尽!
“师父,徒儿以为,此事您不能避,只能迎,让天下人知道我们峒派坦坦荡荡,无愧于心。”
“……”不愧为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张子笙总算是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他摆摆手,“本座心里有数,你们都下去吧。”
“是。”林敏芝带着众人,首先走出了大厅。
寂静无声,此时张子笙才颓然倒在座位上,迎?如何迎!杀人凶手就是他峒派上宾,那个冒牌货怕是看出了什么倪端,才敢大肆宣扬此事。他忽然起身,又开始来回走动,再过几日,这仙女岭必定多事,到时人声鼎沸,难保有人又看出什么,无双公子身上的离霄如今还没发作,他断不能一直等下去。不行,他必须未雨绸缪!
“来人。”
“在。”一个黑衣人忽然从梁上跳下来,跪在张子笙面前。
“把这个——给那小丫头吃下。”
“是。”黑衣人接到一个黑色的小瓶子,不用看也知道,此中必是离霄。
“那小丫头虽没什么心机,但难保不会吃里扒外,本座最相信的,还是它。”张子笙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本来想在无双公子身上先试用,所以在青华门弟子到来那日,他躲在暗处,等待时机,没想到天公作美,会有狼群出现,待无双落单,他乘机偷袭,将藏有离霄的“笑春风”射入对方的臂膀中,哪知对方竟瞬间封闭了自己的经脉,躲过了自己的视线。原以为控制了公子无双会对自己的大业大有帮助,只是许多天过去了,对方似乎没有任何异状。凤妍曾和他说过,刚开始,离霄只能控制没有练过功夫的普通人,那些内力深厚的躯体,由于母蛊的虚弱,子蛊很难在体内存活下去。他花了整整一年,加上凤倾阑的调和和试验了大量的武林人士,终于在几个人身上有了成效,想不到还是用不到一个小辈身上。不过,此事也急不得,这么多年等下来,不在乎再等一两年。
张子笙眯了眯眼,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雁都一宅邸,一个摸约三十几岁的男子,一袭红袍,衣襟大开,斜躺于富丽堂皇的大堂上,听闻这个消息,只是挑了挑眉,张嘴吞下一旁粉衣女子递来的已剥了皮的葡萄瓤。
“主子,此事是否……”
花酒人“啪啪”吐出两个葡萄籽,连连摆手,“不必,阿阑有分寸,那人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少主他……”
“哼,那臭小子听话着呢,凤倾阑没有命令,他绝不会做多余的事。”
一干暗卫擦擦脸上的汗,默默郁闷,这到底谁是你的亲儿子啊。
“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回去一趟,七年没回去了,也不知那臭小子长什么模样了。”花酒人话音刚落,一大群莺莺燕燕就不依了。
“主子,别走。”先是身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拉住了他,其他几个一看,立刻一拥而上,集体把花酒人扑倒。
“讨厌,主子说好今日要陪奴家的。”
“主子,别走啦!”
剩下的一群暗卫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样子,有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他们每一代的主子都那么风……骚。
再起身时,花酒人脸上已经叮了无数个红唇印,且衣衫凌乱,发髻不整,简直让人想入非非。
他揉揉眉心,检讨自己对手下是不是太纵容了,以至于沦落到这副惨状。
众人齐齐低头,绝对不承认这货是他们主子。
而尚京的某一处,昏暗的地下室中,一个紫衣少年躺在一张紫金榻上,嘴角噙着笑,哼着曲子,心情似乎颇好。
虞锦张了张嘴,又乖乖闭上了。
“你说,现在外面变成什么样了?”
“大概……天下大乱了。”
“也不知那些蠢货找到凶手没有?”紫衣少年心情真的很好,两只腿挂在床旁晃啊晃啊。
“……”虞锦低下头,诽腹道:您原来还嫌不够乱。
瑶山山脚,竹苑之中,散乱的青丝忽然扬起,打乱了脸颊。凤倾阑放下“凤妍”,看着不远处正在洗碗具的小徒弟,对方的裙子微微摆动,凌乱的头发总是挡住视线,然后被它的主人粗鲁地拨到一边。
他淡淡一笑,目光转向天际,轻语:“起风了……”
清酒化梦,刀光终会划破永恒。
这世上,没有谁可以陪着谁走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