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草一般长在山坡林下,或者岩石旁阴湿处及溪边,水湿地草丛中。
而苍狼峰分南北两坡,南边的坡相对于北边要陡峭一点,只是北边常年照不到阳光,又临水,是无名草繁殖的好地方。因此,从瑶山到苍狼峰,一般先到南坡,所以她现在要绕山先走半圈,才能到达目的地。通常来说,采一次无名草,几乎是日出而起,日落而归,不过,人生总是会发生点意外。
云楚没想到一向比较安全的北坡也会有狼群出没,而且数量特别多。
曾经,有人告诉过她,狼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一只狼的个头虽然小,力气也不大,但是它懂得群聚来克服这个弱点,且凝聚力和报复心都很强。因此,云楚自小到大都对这种动物避而不及,她宁可去得摸老虎屁股,也不要去拔狼毛。
这些狼像狗一样东闻闻,西嗅嗅,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看着那毛茸茸的嘴拱着地面,云楚瞬间全身软趴趴的,欲哭无泪,敢情这几位狼爷是在找蚯蚓?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那些狼群似乎有了离开的意向。而云楚隐在树丛之后,正好处于下坡的方向,看着狼群逐渐逼近,她的手,轻轻地落在腰间。
此时,那比狗还灵的鼻子似乎感受到了云楚身上发出的气味,一双双绿森森的眼睛纷纷锁定了一个方向。云楚的心“咯噔”一下,紧紧握住腰间的东西。
当危险真正到来的时候,人,反而平静下来了。
那双澄澈见底的眸子渐渐染上的血色,她的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同的姿态。
冰冷,死寂,还有目空一切的荒凉。
忽然,一声尖锐的哨声划破天际,刺穿了耳膜。狼群立刻调转方向,向山下跑去。
云楚的目光淡淡地看向声源处,一片片森绿的树挡住了所有的视线。忽然,她随手摘下几片叶子,双指一夹,向同一个方向射去。软软的绿叶此刻就像一把尖利的刀,破风而去。
云楚不再停留,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脸上,浮出一个狡黠的笑,然后蹦蹦跳跳地继续赶路了。
此时,就在不远处,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微笑地看着手上的血丝,然后,抬手,摸了摸脸上的被树叶擦出的伤痕。
“侯爷。”少年身后的成年男子已经变了脸色,匆匆忙忙地翻找着金疮药。
少年抬手,制止了男子的行为。此时,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蓦地,露出了白白的牙齿。就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
男子呆呆地看着,忽然,一个激灵——这笑,绝对不会有好事!
“果然,凤倾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虞锦……”树荫下,少年缓慢地抚摸着脸上的伤口,那张笑容看起来干净纯粹,却,“我更加想毁了他了。”
紫衣潋滟,眉目如画,笑靥如花,一刹那,迷了天地。
男子,不,虞锦头疼地拍了拍脑袋,他很想说,侯爷,你是斗不过这人的。可惜,这位主子的性子太过执拗,一旦决定了什么,除了那位大人,其他人说破嘴也没用。
云楚顺着河流,找到第一株无名草的时候,才迟钝地记起来,她没带药篓。这跟一个士兵打仗忘了带刀是一个道理。不过,她好像有把药篓放在驴车上的啊!只是……然后,凤倾阑又是放酒又是置琴,再然后,药篓就不知被丢在了哪个角落里。
云楚挫败地摸了摸额头,这叫什么事啊!为什么她一遇到凤倾阑,脑子就变傻了。最后,她只能肉痛的撕下裙摆,在心里默默地把凤倾阑骂了上百遍。
无名草最珍贵的部分是根,其他地方……可以不用太仔细,所以用布条包着也凑活。
可是草药卖相不好,价格肯定也会低好一倍。好在她如今待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银子也没什么大用处。云楚如是安慰自己,立即重拾信心再接再厉地“拔草”。
绿茵茵的草地一路延伸,慢慢地,视野中逐渐出现了红色,一滴一滴,落在野草上,汇成一条路径。
云楚的手将在一株染了红色的无名草上,叹了一口气,不会那么倒霉吧。
峒派找人的事她有所耳闻,知道那位无双公子就是在这附近失踪的,张子笙明着尽心尽力地找人,但实际上,也不敢和狼群作对。仙女岭分东南西北中,东边环境较好,有一些村庄,有少许人居住;南边是沙地,再远一些就是传说中的漠神容家;西边是一片荒野,寸草不生;中间,是瑶山和风机崖;而北方,就是狼的天下,强龙不压地头蛇,说的就是张子笙现在的状况。因此,张子笙只敢在瑶山偏北的地方搜寻,自然是找不到人了。
现在,似乎可能大概也许她碰到了。
这点点的红,分明就是血迹。为什么到这里才有,可能血迹的主人一开始为了躲避狼群,用了极端的方式封死了血路,逃到这里后,实在坚持不住了。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一向太平的南坡会有狼群出没。现在,云楚纠结的是要不要顺着血迹把人找到。
不找,对于一个医者来说,可能有些残忍。
找吧,相当于又给自己揽麻烦。
云楚无声地看着一路绵长的血迹,捏着布包的手紧了紧,这样的人物,也值得尊敬,如果死了,反倒可惜了。
山上,凤止一身蜀锦黑杉,手执一柄通体青绿的剑,一双冷漠死寂的眼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云楚的方向。
而他的身旁,花千错一身骚包的红衣,面如桃花,手里摇着把骨扇,很是惊讶对方也会有感兴趣的东西,他慢悠悠地顺着凤止的目光看去。视线中,那女孩正顺着血迹一步一步往他们计划好的方向走。
身材,没长开。
相貌,看不到。
年龄,小不点。
花千错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有什么亮点,不由得又瞅了瞅身边的人,很不确定地开口,“你——喜欢这个类型的?”
凤止目光依旧落在原来的地方,只是拇指轻轻放在剑鞘与剑柄的结合处,一推,露出了寒光凛凛的剑身。
花千错骨扇掩面,惊慌失措地后退了一步,“不喜欢就不喜欢,别动手,上回织姬那个老女人留下的伤疤才好呢。”
凤止凉飕飕地目光继续飘来。
花千错郁结:“要打可以,不许对我的脸动手。”
凤止点点头。一瞬间,花千错只觉得一阵清风贴着脸颊而过,然后,他手中的骨扇——裂了,触手生凉的象骨尖锐如刺,就这么,划破了那张为祸苍生的脸。
“……”混蛋!
凤止收剑,没有一丝表情,转头,又继续盯着云楚的身影。
花千错顾不上报仇,刹那间翻遍全身,急急忙忙地寻找着恢复容貌的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