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管是孟氏的人,林傲梅怎么也不会得罪,笑着道:“林总管是在奇怪,第一个女孩的回答很好,为什么我没有选她,对吧?”
被说中了心事,林总管讪讪一笑:“二小姐,不吝赐教。”
“我选的是贴身丫鬟,不是总管。如果是选总管,那个女孩无疑很好,但是贴身丫鬟,我却不满意。”一语点醒梦中人,林总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丫鬟,最重要的要求,是对自己的主子忠心不二,总管的首要,则是对相府每一位主子都一视同仁。丫鬟的主子只有一位,而总管的主子却是右相府的每一位。虽然他是老夫人的人,但是在处理相府琐事上,却不能有丝毫的偏颇。刚刚第一个女孩的回答明显没有表现出对自己主子的维护,而是听从权力比自己主子高的人的吩咐,这样的丫鬟,难保不会在紧要关头临时倒戈。
而第二个女孩恰恰相反,她将实情全数禀报主子,把决定权和主动权都交到主子手里,在面临权力比自己主子高的人的吩咐时,也不会隐瞒主子。这样的丫鬟,才是让主子放心的丫鬟。
再仔细一想林傲梅后面问的问题,才发觉都并不是毫无厘头的,而是有针对性的问题。林总管看向林傲梅的眼光中不乏赞赏。怪不得讨老夫人的喜,这位二小姐,真是有趣!
“奴才受教了!还有些账本没有看,既然二小姐挑好人了,奴才也就告退了。”林总管起身告辞。
“辛苦你了。苗嬷嬷,替我送送总管。”
“是!”苗嬷嬷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进林总管手里:“总管,请。”
这番举动没有逃过张管事的眼,当然,林傲梅也没想避开。张管事心中疑惑:这个月的月例还没送到二小姐手里,二小姐的银子哪来的?
“二小姐,夫人命奴才送这个月的月例过来,是四十两纹银。老太太说翻两倍,就是一百二十两,您清点一下。”张管事将银钱递到主案上。
“用不着清点,张管事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林傲梅含笑道。白嬷嬷带了四个丫鬟进来,已经换上了相府的衣裳,梳了丫髻,容貌都不会过于出众,显得眉清目秀。
“小姐,今天就先让这几个丫鬟近身伺候吧,明天再换另外四个,看您用得哪个顺心。”
“嗯。你们四个叫什么名字?”对于白嬷嬷和苗嬷嬷的安排,林傲梅一般是不会有异议的。
“奴婢含烟。”
“奴婢白蔹。”
“奴婢笋香。”
“奴婢以蝶。”
“笋香,将银子拿进去,放在妆奁台的匣子里。”笋香吓了一跳,没想到二小姐会交给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抬起头不确定的望着林傲梅。
“二小姐吩咐,还不快去!”白嬷嬷训道。
“是。”笋香忙将银子拿进里屋,不消半刻便出来。林傲梅暗自笑笑,这丫头,做事还挺谨慎的。
“张管事,还有什么事吗?”知道张管事肯定不止送钱来那么简单,林傲梅故意晾了他一会,才开口道。
“禀二小姐,傲梅阁在二小姐回来前一个月,内外上下都修葺整顿了一番,原先先夫人所题的那首《早梅》诗,已经太多年月,在修葺时一个不小心磕掉了,装裱的外框全部都碎了,所以,奴才想,二小姐是否再题一首,奴才帮您拿出府装裱后,再帮您挂上呢?”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林傲梅不觉莞尔,这情节,居然和上辈子有五分相似,看来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无论她有没有主动出击,都是碍着林芙蓉的眼的,致使她故技重施。
不过,两辈子的目的应该是不一样的,上辈子林芙蓉可是亲自来向她说这件事的,在自己慌张无措时,她便惺惺作态“好心”帮自己题诗。后来,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全府上下议论得一片沸扬,嫡二小姐胸无点墨,身为大家闺秀,名门千金,连题首诗都要长姐代劳,又歌颂林芙蓉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还疼爱嫡妹,不贪慕名利云云。
如果说上辈子林芙蓉是想以自己的粗鄙来衬托她的高贵的话,那这辈子,就纯粹是想让自己难堪。
上辈子已经让她如愿,这辈子还阻止不了她的话,自己就真该一死以谢天下了!
“娘亲的《早梅》诗已经登峰造极,我若再题一首,比娘亲的好,是为不孝,比娘亲的差,会给娘亲丢脸,不大好吧?”林傲梅故作为难道。
“二小姐,母女血浓于水,好坏都是亲母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您出色,不就代表先夫人也出色吗?怎么会不孝呢?是大孝才对啊!”张管事只以为林傲梅在心虚,所以找借口推辞,忙斩断了她的后路。
“我出色,就代表着娘亲也出色?那娘亲出色,是不是就代表着我也出色呢?”林傲梅状似天真的问。
“那是当然。”张管事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等察觉到不对,已经太晚了。
“那张管事就按娘亲写的诗再请人临摹一首装裱好送来不就成了?左右我和娘亲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娘亲的诗,挂在傲梅阁,也没什么不妥啊!”林傲梅语锋一转,令张管事无言以对。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被二小姐摆了一道,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道:“二、二小姐,先夫人已去世多年,傲梅阁还用她的诗,这、这说不过去啊!”
“放肆!”林傲梅眼中冷芒乍现,拍案而起,怒喝道:“向来后院各处题诗,只是为彰显相府后院女子并非只是绣花枕头,只懂女红吹拉弹唱,为何现在这后院不能再挂娘亲的诗?难不成你认为娘亲去世多年,就不再是右相府的女主人了吗?这相府后院,娘亲就不配再留有踪迹了吗?”
“二、二小姐、二小姐恕罪,奴才绝无此意啊!”被林傲梅的话吓到,张管事连忙跪下辩解。就算他是杜柳清的人,也没胆子明目张胆的说先夫人不配再留有踪迹在右相府,就凭一条诋毁主子,杜柳清也救不了他啊。况且,他太了解杜柳清,为了“以正门风”,表现她的“处事公明”,她甚至会亲自处置了他。可是,他真的绝无此意,到现在他都没想透二小姐是怎么将话锋转到这边来的,只能拼命辩解,急得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