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溪谷,刘极真最常坐的那块巨石上,换了个人。
“公子。”谢长晖从屋里捧来一盏热气腾腾的羊汤。这是惠先生开的食谱,给谷中三个没有修为的人补身。
现下刘极真不在谷中,安同尘也回去了,谢廉贞便和惠先生在巨石上对坐,谈论医道。
惠先生原本对陆明舒另外请人给刘极真看病的事颇有微词,待与谢廉贞谈过,不禁收起了轻慢之心,心服口服。
外界传闻,这位廉贞公子,仗着王妃撑腰,才能继任廉贞星君。实则身有腿疾,能力平平,不值一提。
惠先生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待见过这位廉贞公子,才知道传言不可信。
这位不但丰神俊朗,气质高华,而且学识渊博,才思敏捷。惠先生钻研医术数十年,别的不敢说,在医道上颇有自信,然而与廉贞公子一谈,方知天外有天——对方所言药理,自己闻所未闻,细细一究,还真是那么回事。
“先生这药膳甚妙。”饮过羊汤,谢廉贞笑道,“药补不如食补,刘掌院身体亏空多年,温补方是上策。”
惠先生连连摆手:“普普通通,哪里及得上公子。”
谢廉贞又问了些刘极真的情况,惠先生一一答了。他琢磨了一会儿,说道:“这么说,刘掌院的经脉已经逐渐恢复活力,可以着手修复了。”
惠先生一惊,忙问:“廉贞公子,经脉断裂,真的能修复?”
谢廉贞没给确切的答案,含糊地道:“总要试试。”
惠先生看他的眼神不同了,犹豫良久,厚着脸皮道:“若是公子不嫌弃,鄙人愿意给公子打个下手。”
谢廉贞笑道:“有惠先生帮忙,在下求之不得。不过,我亦是受人所托,究竟要怎样,还要陆姑娘决定。”
“这是当然,当然……”
这时,地面突然摇动,隆隆之声从远处传来。
惠先生大惊:“这是怎么了?地龙翻身?”
谢廉贞面色一沉,看向谢长晖。
谢长晖意会,匆匆而去。
不多时,柳林居的下仆赶来,对谢长晖说了几句话。
谢长晖回来禀报:“是琅华峰的动静,现下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
“刘掌院呢?”
“去了春深峡。”
谢廉贞点点头。春深峡就是元昔太上长老住的地方,也就是说,刘极真顺利按他说的做了。
惠先生见他忙着,起身告退:“药房还在熬药,某先告退了。”
谢廉贞含笑:“有劳先生。”
惠先生一走,谢长晖迫不及待地问:“公子这是要舆论造势吗?这岂不是让陆姑娘骑虎难下,非得与周家你死我活?”
谢廉贞接过他递来的润口茶,说道:“她回来九瑶宫,就已经注定与周家你死我活了。”
谢长晖一愣。
“她一回来,就用手中秘法,将倒周势力团结在了一起。这是明明白白向周家举起屠刀啊!周家怎么能忍?”
“但是,”谢长晖皱着眉头,“周家根深叶茂,为何不选择一条稳妥的路,非要与她一决?这不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吗?”
谢廉贞轻轻摇头:“不,恰恰相反,周家做出这个选择,我倒觉得那位掌门夫人并不是一无是处了。你觉得,陆姑娘最可怕的地方在哪里?”
谢长晖脱口而出:“她太锋利了。”
这个评价让谢廉贞颇觉有趣:“锋利?”
“就是……像一把出鞘的剑,跟她玩手段,她不屑,讲道理,她不理。总之,很难搞。”
谢廉贞笑了起来:“你这么说挺有道理。没错,这是她的特点之一,更要命的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偏偏有着无尽的潜力。”
他搁下杯子,看着琅华峰的方向:“只是一个疏忽,就让她成长为今天的样子,再放纵十年,甚至三年五年,会怎么样?时间会给予她更强大的实力,而周家却会被她越甩越远。所以,周家看似根深叶茂,实则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阶段。如果不能将她在现阶段斩杀,周家就要面对她举起的屠刀。”
“……”
谢廉贞把玩着腰上的玉坠:“我就是要舆论造势,把他们推到你死我活的境地。这样,她挥剑相向,把九瑶宫杀得血流成河,才不会被舆论绑架,成为施暴者。”
谢长晖无话可说,半晌才道:“公子你就这么相信,陆姑娘会是胜者?”
“当然。”谢廉贞理了理衣摆,从巨石下去,“走吧,我们可以出去等后续了。”
……
琅华峰上,隆隆之声,许久才止住。
宇文师不死心,拉起贺轩,往磁爆处赶去。
磁爆过后,满目疮痍,那处出现了一个深坑,树木泥石,全部被清扫一空。
宇文师看到,心都凉了。
不会真死了吧?周家还没收拾掉呢!死掉几个周派长老,虽然削弱了他们的势力,但离倒下还太远。
完了完了,陆明舒一死,这计划半途而废。偏偏他们已经与周家翻脸,现下想停都不可能。玉台一脉号令不动太府一脉,想要胜出难度太大……
宇文师已经在考虑如何抽身的问题,忽然,被贺轩拉了一下:“师兄你看!”
贺轩的声音惊讶得都变调了。
宇文师抬头一瞧,也是一怔。
磁爆过后,粉尘无数,待余波落定,深坑旁边有个人缓缓爬了起来。
虽然衣裳染了风尘,但不难看出她是谁。
陆明舒!她还活着!
宇文师先是一喜,再是担忧。可千万别半死不活,只剩半条命。
“陆师侄?”
陆明舒撑起身,一挥衣袖,荡去身上的粉尘,看向宇文师,漫然道:“原来师叔在这。”
看她抹去嘴边血迹,精神还算好的样子,宇文师松了口气:“师侄没事就好,真没想到,温世杰居然如此丧心病狂。”
“呵呵,”陆明舒淡淡道,“算他聪明,活着未必就好。”
不知为何,宇文师听着这句话,竟有些胆战心惊。
“师侄打算怎么办?”他试探。
陆明舒勾唇一笑,扬了扬下巴:“何须我决定?这不就逼上门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