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王妃,并没有在处理政事,而是在给小王子石宇讲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子的遗憾,哪怕再忙,她都会腾出时间,亲自管教幼子。
“好了,今天的功课就做到这吧。”王妃摸了摸小王子的头,唤来贴身侍女,“带王子去休息。”
“是。”
“母亲,孩儿告退。”小王子乖乖道别。
王妃含笑看着他退出去,又看着中州王进来。
“青娥。”
王妃抬头对他笑了笑。
“那个小姑娘离开了?”
“是。”她轻声回答。
“星儿终于肯放她走了?”
王妃点点头。
“这样也好。”中州王道,“强扭的瓜不甜,他这样执拗,对自己没有好处。”
王妃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看她疲惫的样子,中州王走到她身边,帮她揉着肩。
“你别太担心了,这对星儿来说,是件好事。”中州王柔声道,“这些年,他过得太压抑,才会弄出病来。这是一个机会,让他把心里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以后就好了。”
“但愿吧。”王妃的眉头还是皱着,“只是身为母亲,不免心疼他。他肯放那姑娘走,正是因为真正动心了,我却不能帮他留下喜欢的姑娘。”
“喜欢,不一定就要留下来。”中州王说,“重要的是,这喜欢能带给他什么。像先前那样,就算留下来,不过是他自己跟自己较劲,未必就好。而像现在这样,虽然只能把这份喜欢放在心里,回想起来,他却能感到由衷的喜悦。”
王妃被说服了:“能这样就好了。”
“其实他很像你。”中州王仔细看着她的眉眼,“我记得那年,你从阴山回七真观的时候,身上充斥着毁灭的气息。那时我毫不怀疑,如果你有足够的力量,会将整个大荒抹平。”
听他提起这件事,王妃怔了怔。
虽然是自己经历过的往事,可现在回想起来,就跟上辈子似的。
之前在隔离的复制空间里,看到癫狂的谢廉贞,她有一种宿命轮回的感觉。
她一直以为,他就是好奇,就是执着,满足他,回头他就厌倦了。
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认真。
如果陆明舒真的死了,会怎么样?王妃不愿意去想这个结果。那时的自己,有关爱的师父,有腹中的胎儿,有复仇的意志,这才撑过来了,有了新的人生。
可谢廉贞呢?他什么也没有,只有病态的执着。
身为一个母亲,她对陆明舒的感觉很复杂。既不喜欢她对自己儿子的影响太大,又感谢她将他从深渊中拉回来。
想到那个受到刺激的谢廉贞,王妃心有余悸。
如果丁青青不是被他吓呆,如果他没有临时突破,如果她没有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那样的谢廉贞,浑身充斥着狂暴凶残的气息,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变成了另一个人。
幸好,他很快恢复过来了。气机大乱,走火入魔,反倒将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清醒过来的他,眼里有了真正的祥和安宁,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只是一张面具。
安静了一会儿,中州王道:“对不起。”
王妃睁开眼:“怎么了?”
“我这个王,什么也没做,所有事情,都要你去扛。”
王妃就笑:“这不是正好吗?如果王要插手,我会不开心的。任何一个执政者,都不希望分薄自己手中的权力。”
中州王也笑了:“这句话,另一个人也和我说过。”没等王妃接腔,续道,“就是我父亲。”前一代中州王。
“我父亲曾经想继承人皇的遗志,进入大荒,将蛮族收服。可惜这个伟大的梦想,终究只是个梦想,他甚至还没着手,就去世了。在世家的争斗中,心力交瘁而死。”
“我和父亲不一样。对执掌中州从来没有兴趣,如果不是小弟实在没有那个才能,我早就把这个位置让出去了。”中州王说,“所以,当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像捡到宝一样。在你身上,我看到了父亲的决心和霸气,那时就想,太好了,有人可以继续父亲的志向了。”
王妃喃喃道:“可那时,我根本没有证明过自己啊……”
“你早就证明自己了。”中州王笑道,“当你还是七真观真传弟子时,第五宗几乎都由你掌管。你留下的制度,现行至今,哪怕星儿这个宗主不管事,第五宗仍然运行良好。其实我知道,你师父当时属意你来继承廉贞星君,而不是谢长河。”
“青娥,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多少爱情,我和你的结合,结盟的意味更多一些。”中州王目光温柔,“不过没关系。你想给谢长河报仇,那你就去做。你要改变这个世界,也行,我把权力交给你。你要的,我能给,我不要的,你帮我分担,能做一对这样的夫妻,我已经很开心了。”
王妃看着他。
他是特意来说这番话的吧?因为丁青青那句诛心的话。
“我也很开心。”王妃喃喃道。失去他后,遇到了你。
……
谢廉贞进来时,看到他们坐在一起说话,神色平和:“王,王妃。”
中州王对他笑了笑,起身:“你们母子好好说话,我去看看宇儿。”
其他人都退下了,只余他们二人。
王妃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腿:“怎么样?”
谢廉贞道:“章师叔说,我现在气机不顺,真元不能归属。等理顺真元,就能站起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王妃喃喃说着,眼睛里闪动着泪光。
盼了多少年,终于听到了这个好消息。
“王妃。”谢廉贞伸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
王妃的手抖了抖,含泪看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来接触她。
“有些事情,我本以为自己不在乎,没有必要知道,现在才明白,是太在乎了,所以不敢问。”谢廉贞仰起头,眼中闪动着期盼,“您爱我吗?”
王妃眼中含着的泪终于落下来了,她颤抖着伸出手,用力抱住他。
“当然。”她说,“母亲当然爱你。”
谢廉贞闭上眼,在这个迟到很多年的拥抱里,流下泪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