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玫歪着头看他,没有开口。
她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才合适。
轻易就原谅体谅吧,那她这个做“主子”的威严何在?若是坚持责罚,但莫仁遵循的又是她父亲的意思……关键的是,徐玫并不想如同对待朱燕她们一样对待莫仁。
她总觉得,莫仁身后有故事。
朱燕她们都是徐家安排给她的人,而莫仁却是她“捡”来的。她收留他,花银子培养他,这对于徐玫来说,就如同在投资一样!徐玫希望,莫仁这个前世并不曾存在于她的生活中的人,能给她的新生的未来带来某种难以预料的收益!或许在什么地方就有大用处!
相对来说,无论是朱燕也好还是小红也好,不能说她们不好更不能说她们没有用处……但她们的重要是徐玫能够看得见想象的到的重要,是在预定轨迹上重要,不会有太多的意外,也就难以得到多少惊喜。
莫仁突然觉得心慌。
她的脸孔细细的粉粉的,没有一点儿瑕疵,比三月里的桃花还要好看;她的眉毛自然生长不用修描,却柔美又好看;她的睫毛不太浓密,但与她的眉她的眼放在一起,也是那样的自然好看……
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如同蝴蝶想要从花蕊上飞起。
莫仁猛然心惊,垂下了视线。
“这是我的疏忽。”夏长渊为莫仁开口道:“是我临时将莫仁收做了弟子,恩,昨天才做下的决定,尚未来得及告诉你。”他又道:“是我特意吩咐他不许提,由我亲自告诉你。”
哪知道,他一见到徐玫,就将踟躇许久的难题说了,反而将原本要讲的忘掉了。
“弟子?”徐玫重复一句。
“恩,弟子。”夏长渊肯定了徐玫的想法,笑道:“按理说,你该称呼他为师兄了。”他看向莫仁,开口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今日的太平观,对于观主而言,与其说是能有多大的力量能办成多少事情,倒不如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之前,夏长渊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由徐玫来接下这个负担——
在夏长渊看来,他这个小女儿聪明是聪明,但却还是蜜罐里泡大的,养的太娇了,吃不得苦受不得累不说,性子也不够专注,仿佛看什么都有趣却什么都不够有趣……当然了,他不是认为徐玫这样不好。
身为父亲,他更希望徐玫永远能够这般无忧无虑地娇气着,而不是为了别的什么殚精竭虑费尽心机想法设法,去谋算,去追求!
所以,他想起了收徒。
于是,他看上了莫仁。
他昨天在临江仙的时候想的是:再遇到徐玫的时候,直接与她说一说,将莫仁从徐玫身边要出来……
哪知徐玫却决定去尝试涉足太平观。
夏长渊对小女儿的信心没有多少,也不舍得放弃莫仁,只好临时做出了这般选择。
当年,他师父也是收了好几个弟子的。
“师兄么?”她似乎应该起身向他行礼了?徐玫隐晦地磨磨牙,露出一副懵懂不能相信的神色,仿佛没有反应过来,呆坐着没有起身,当然也就没有行礼。
师兄么。
轻飘飘的声音仿佛落在了心中某个地方,让他恍惚不知何处。
莫仁坐下来,一时间也仿佛是呆呆的。
夏长渊以为二个“小孩子”是因为突然间的身份转变而恍惚,没有在意,微笑道:“至于刚才的消息,我会让人关注。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明天辰时整,你们两人来我书房,我有些东西给你们看。”
他很体贴,给两个“小孩子”留出了冷静的空间,说完话就离开了。
留下徐玫和莫仁二人,围着一张大理石的圆桌,各自在石墩上坐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夏长渊吩咐了,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过来。
有不知多少的鸣蝉趴在柳树枝芽上,一声声叫的不厌其烦。
太阳越过树梢,大柳树已经无法完全遮蔽出一片浓荫。有阳光照在了莫仁的少年稚嫩且秀气的面庞上,慢慢晒红了他的脸。
徐玫一直盯着他瞧。
两个人都坐着,她一手托腮,微微歪头侧目,视线正好。
“师兄么?”徐玫笑眯眯的,将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眸藏了起来。
太阳太热,莫仁额头开始冒出汗珠。他没有动一动擦一擦,十分镇定地道:“我没有卖身给谁,而且是户籍的清白出身。既然师父收我为弟子,与你一同接受教导……我年纪比你大,当然是师兄。”
咦?
徐玫挑了挑眉:这人什么时候悄悄地去办了户籍?
当年他流落在阳明山桃树林,肯定来历不明的。他没有签卖身契,徐家肯定不会主动去官府给他落籍……他一个未成年,怎么办的户籍?
莫仁仿佛听到了徐玫的疑问,开口道:“之前在南通的时候,找人从官府那里活动了一下……如今大夏天灾频发,战乱纷繁,户籍制度太多的漏洞可以利用。”
原来是那个时候,他就有所准备吗?
“师兄适应的倒是快,连小姐都不肯叫了。”徐玫幽幽开口。
莫仁怔了一下,面色更红了些,像是被日头给灼伤了一般,僵在那里,一时间说不出话。
“我花了许多银子的。”徐玫幽怨叹息:“貌似让爹爹捡了个便宜?唉,有些不甘心啊……”她蹙眉,像是颇为心痛。
捡回来养大了有本事了,还没来得及怎么使用,就用不成了。
莫仁再次冒汗,抿唇像是憋了许久,才道:“小姐不必如此。今后小姐但有吩咐,我必倾尽全力。”他说的慎重,却仿佛有些咬牙切齿一般。
徐玫闻言没有开心之色。她坐直一些,摊开两只手放在石桌上,玩弄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指,方才抬眼看向莫仁,轻轻吐气道:“不是该称呼小师妹么?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
“……”莫仁终于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
他从来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竟然是这般的难缠!而从前,她总是笑眯眯的和和气气的恳求一般地拜托他做事!怎么如今他身份变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