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小女孩儿的童言稚语,仍旧是让徐立前沉闷的心情放松了许多。他顺着徐玫的话,问道:“那妹妹偷懒的时候,都做什么了?”
徐玫眼睛亮起来,道:“玫儿玩的东西可多了!”
摘花扑蝶,捉鸟抓鱼;养了蝌蚪变成了青蛙,小鱼苗被大点的鱼吃掉了;把萤火虫装进白纱蒙的灯笼里,挖出知了看它蜕壳长出翅膀再放飞出去……
山林里的生活真的很有意思。
而徐玫说的许多许多,都是他没有玩过碰过的,甚至有些东西,他都没有从书本上看过……徐立前突然生出了一种他很没见识的感觉来,真的是有些羡慕徐玫了。
“难怪妹妹都不肯回来了。”徐立前羡慕地道:“我都想去道观玩一阵子了。”
“好啊好啊。”徐玫拍手,眼睛立即亮起来,道:“玫儿走的时候,大兄一起啊!”她大约会在家里待上一个月左右,端午之后,再简单过完生日,就该回去了。
徐立前笑着摇摇头,端起茶掩饰住眼底的失落。
徐玫问道:“大兄是怕娘亲不肯答应?”
徐立前没有回答。
徐玫意会,拍着小胸脯,道:“那让玫儿试一试!”
徐立前更笑了,摸了摸徐玫的小脑袋,没有抱太多希望。他年纪越大,越是深知自己母亲的强势和倔强,看似宽容,却是根本不容人反对她的意思。尤其是对于他这个长子。母亲虽然疼爱妹妹,但……
他暗暗摇摇头。妹妹是赤诚可爱,一片心意,他有些不忍看到她被母亲拒绝后伤心,便与徐玫说起家中族学和偶尔去苏州城中遇到的趣事,又向徐玫说起了端午节的典故,说起徐家资助的龙舟赛……小孩子心血来潮,惦记了更有趣的事情,说不定就将原来的想法给抛脑后了。
但徐玫怎么会忘。
她已经看出来徐立前此时的状态不妙,更不愿意看到他踏上前世的旧路明明是天才俊杰最后却是成为了废人。于是,三天禁足一结束,她打听着徐夫人回来了,就立即去请安去了。
“娘,听说玫儿是在外面出生的是么?”徐玫眼睛眨眨,神态天真。
徐夫人微笑点头:“谁跟玫儿说起的?”
“是金姑姑。”徐玫像是突然想起来了,问道:“对了,娘,怎么没有见到金姑姑?”
“她离开徐家了。”徐夫人轻描淡写,不欲让徐玫在这上面多问,便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道:“玫儿出生在小梅庄。”她简单地说了一下徐玫出生之时的情况:“……那个小庄子我已经替玫儿买下来了,改名叫做小梅庄。”
“娘是说,那个庄子现在已经是玫儿名下的产业了吗?”徐玫睁大眼睛问道。
徐夫人点点头,露出笑容。
小孩子真是容易满足,不过是一个小庄子,就这样开心了。但女儿开心,她的心情也就跟着好了起来。
“真的是玫儿的了?”徐玫转动眼珠,娇声问徐夫人道:“玫儿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想知道些什么?”徐夫人觉得徐玫的反应好笑,道:“那是一个庄子,又不是什么玩意儿,能搬过来给你把玩观看。要不要我将地契账册给你看看?”
定了给徐玫的,过地契的时候,徐夫人就用的徐玫的名字。但徐玫人小,自然是她指了人在打理。说起来那小庄子收益不大,只是因为有点儿纪念意义,徐夫人吩咐了一句整改,让人多用心了些。想来,三年过去,小梅庄应该是好看了许多。将来,物产也要想想法子弄一弄,收益也得多一些,总归是一处都不错的产业,才不枉她住过一回,特意置办下来给了女儿。
徐夫人想到此,笑容更加柔和了些。
她却没料到,自己这么一说,却是正中小女儿的心意。
徐玫的眼睛立即亮起来,向徐夫人道:“娘,真的有地契和账册吗?玫儿要看!”
徐夫人怔了一下,无奈一笑,不忍拂了女儿的意,又才三岁大的女儿讨要地契账册的行为实在有趣,便真的吩咐人将小梅庄相关的地契和账册都找了过来。
地契也就算了。
小梅庄的账册已经积累了几年,足有十几本了,堆在徐玫面前,差点儿都要将她的人给挡住了。
徐夫人特意让人都拿了来,就要看看徐玫怎么办。或者说,她心情不错,想要看看小女儿的笑话。
徐玫看到这么多账册,很是配合地给出了兴奋、惊讶、又苦恼等等诸多表情,而后突然又灵机一动,双眸明亮,向徐夫人道:“娘,玫儿想请大兄陪玫儿一起去小梅庄看看,行不行呢?玫儿问过大兄和何妈妈他们,听说田庄也是有人会欺上瞒下的……”
“咦?”徐夫人惊讶了,问道:“玫儿这么想到这一点了?”
徐玫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大兄说起娘给他的课业……玫儿突然想到的。”她有些怯怯,故作娇憨,小可怜一般地道:“其实是玫儿很想去小梅庄看看了,金姑姑说过不远的……玫儿知道娘亲很忙,但大兄很厉害了,什么都懂得,娘亲让他陪玫儿去了,好不好?”
她娇声哀求起来。
徐夫人略一沉吟,便答应道:“也好。”随即吩咐人道:“去请公子来一趟。”
有了决议,就不拖泥带水。这就是徐夫人的性格。
徐立前才从族学回来,正在努力沉下心思练习大字,听见徐夫人找他,想来又是那些经济账目之类,心情不由一阵烦躁,忍不住将毛趣÷阁丢在桌上。趣÷阁墨散开,一张好好的大字,就毁掉了。
“收拾一下。”徐立前努力冷静了些,吩咐一声,换了大衣裳,去了梧桐苑。
进了梧桐苑,徐立前看见团子圆子正站在门外,愣了愣,问道:“妹妹也在?”
团子行礼道:“是,玫小姐来了有一会儿了。”
徐立前微微点头,跨过门槛,走进堂屋,果然看见徐玫正在与徐夫人说话,心情不由松了松。他再走近些,开始行礼问安,又看见徐玫面前堆了些账册,又生出了些糊涂——
母亲让他看的账册,一向是直接送到他书房去的。怎么当着妹妹的面儿,将他叫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