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让你知道利害。”
徐玫也不禁竖起了耳朵,想知道金姑姑会怎么说。
“那二人为何要欺瞒病情来应征?一开始报名的时候,你也知道,我们的盘问是十分仔细的,而且一再告诫,不准欺瞒,是也不是?”金姑姑淡淡地道:“所以,她们明知故犯,为什么?蓄意接近主子身边,是不是要对主子不利?”
“应该不会吧?”小孟嫂吃惊地道。
金姑姑不置可否:“会不会,得审过了再说。”
“往小黑屋里待上十天半月的,基本上什么都清楚了。这期间,不许探视,孩子当然也不能带……”金姑姑道:“若仅仅是想要挣奶娘这一份薪水没有其他想法的,也就是‘欺瞒’一罪,夫人罚的也不重,只是再不录用其为徐氏做事而已。其他么,她的父兄亲人,包括给她担保介绍之人,也仅仅是被连累受到降职减薪罢了,日子还是能过的。”
“而一但被查出有任何其他目的……”金姑姑冷声道:“闹出认命或许还不至于,但这一家相关之人,就别想再留在徐家这块地上!”她看了看小孟嫂,道:“眼下这世道乱糟糟的,被徐家逐出去的人,有谁愿意收留呢?这样,就算夫人不怎么追究,她的一家子也就都毁了!”
更何况,若是当真查到有别有用心之人,徐夫人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追究。
小孟嫂仿佛觉得有些害怕,忙道:“幸好,我都是实话实说的。唉,听说大夏北面又被拿下了一个城……北面渤海国和高丽国也在打仗,南面西面的,哪儿都不太平……也只有这江南富庶之地,日子才好过许多。”
是啊,哪里都难太平。
而江南鱼米之乡,又通商内外,依旧是富庶的繁华景象。
前世,徐玫身为姑苏徐家女,从未体会过乱世艰难,是个什么样子。直到后来,她随着胡不为到了京城,拥有丰厚嫁妆的她依旧不曾体会过生计艰难……但却从在户部为官的胡不为那里,听到了哪里发了水灾,哪里又是旱灾,哪里又有了民乱匪祸……各处都缺粮,饿死无数人的种种消息。
没有一个是好消息。
尤其是最后的日子里。便是废太子宫变上位,有栋梁周太辅辅佐,呕心沥血,也难以挽回大夏这艘巨轮缓缓下沉的趋势。再后来,大夏遭遇周边各国经济封锁,便是有银子也买不到任何粮食!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下,大夏只能将红通通的目光瞄准到了姑苏徐氏身上!
再后来……
徐玫想起最后的时光,心脏蓦然又是一痛,突然很想去看看自己的娘亲。于是,身为一个小婴儿,她理所当然地哭了起来。
小孟嫂连忙将小婴儿抱起轻轻拍着背哄着,但小婴儿却依旧哭的伤心。金姑姑皱眉,尝试着接过来,小婴儿看了她一眼停顿了下来,但没等金姑姑松一口气,小婴儿又“哇”了一声继续哭,仿佛更加伤心了。
两个人哄了一阵都没哄好,额头上都出了汗。
“之前都是夫人亲自奶玫小姐的……”小孟嫂一边不断地惦着小婴儿,一边向金姑姑道:“我家的那个,醒了看不到我也总会哭闹……玫小姐这怕是想夫人了。”
金姑姑没有回应。
徐夫人没说要看孩子,她根本不能擅自将孩子抱过去。
小孟嫂无奈,只能继续哄下去。
没多久,宝瓶走进来,向小婴儿欠身行了礼,对金姑姑道:“金瓶姐姐,夫人派我来看看玫小姐,说若是哭闹,就让抱过去给她看看。”
小孟嫂立即大喜,道:“孩子可不正吵着要找夫人了!”
金姑姑也放松了些,对宝瓶道:“才哭起来,怎么哄也哄不住,估计确实是想夫人了。好在,玫小姐已经喝过奶水了。”
宝瓶一边同金瓶并肩往外走,一边道:“母女连心。刚才夫人才请了大太太坐下呢,就想起玫小姐来了,让我过来看看呢。夫人口中不说,心里还是舍不得玫小姐的。”
“是啊。”金姑姑附和一句,低声问道:“大太太这么晚过来了?”
宝瓶点点头,道:“给玫小姐带了个金锁片,说是补给玫小姐的满月礼。”
徐玫哼哼唧唧,到了正屋之前,就安静了下来。
金姑姑示意小孟嫂在隔间外候着,拿出帕子想要替徐玫擦一擦脸,却发现小婴儿正瞪着黑沉沉的眼睛看她,粉嫩的小脸哪里来的眼泪。小孩子干哭也正常,金姑姑没有多想,得到示下后,搂着襁褓低头走进了里屋。
房间内残留着淡淡百合香,温度清凉怡人。
几只莲蓬插在大肚小口的陶瓶之中,几点嫩绿妆点了整个屋子,安静而舒适。
徐夫人和徐大太太宾主而坐。
徐夫人眉眼精致神态从容,徐大太太因为陪着的笑,露出了眼角的细纹儿。
金姑姑抱着孩子进来施礼,徐夫人顺手十分自然地将襁褓接过来横放怀中,低头看了一眼小婴儿娇嫩的眉眼,继续开口道:“……女人存世不易,家中的姑嫂女眷,我能照顾一些,总会照顾一些。大嫂,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徐大太太忙道:“我当然知道元真你。但是元真你也清楚,你大哥他根本听不见我劝啊。他就是在外面总是受到有心之人吹捧,才生的不该有的心思!元真,我的确知道他雄心勃勃想要在大康打开局面,做出成绩给族人看……”徐大太太小心翼翼地道:“但他怎么也不至于派人对大妹你下手吧?你可是他亲妹妹!”
徐大太太听说徐夫人路上遭遇强人刺杀,本就大为震惊。随即她赶紧去向葛平葛总管打探详情。哪知葛平却告诉她,徐夫人一行遇刺,十分可能是大康人干的!
而徐氏家族生意暂时在大康并不成气候,大康怕只是偶尔才听说有个姑苏徐氏而已,有什么理由对徐夫人动手!
再联想到徐大老爷徐元慎此时正在大康……徐大太太越想越惊,立即坐不住了,寻了个由头就找到了梧桐苑。万幸,徐夫人没有不见她,这让徐大太太心神略松。
“我尝听闻,有人为三个铜板而兄弟相残的,更何况徐氏是金银铺地一般的富贵。”徐夫人言语淡淡,听不出其中有伤心愤怒,只有些许伤感。
“再说,大康女人位卑如同奴婢,而堂堂姑苏徐氏却是女子当家,大哥怕是在那边没少受人笑话,心头不知道窝了多少火气。”
男人不如女人,对于男人来说,总是难以忍受的耻辱!
如此,再有一点儿外力,试图对亲妹妹下手也就并不难以想通之事。
徐夫人轻声道:“大哥若当真不忍我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地劳累,为何不直接同我说来。我徐元真岂非是那恋栈金钱权利不肯放手之人。”
“是,是,是。”徐大太太忙接口道:“我也这么劝过他,奈何他不肯信。”此时,她已经能够确定,徐夫人遇袭之事,与自己的丈夫怕是脱不了干系了。徐大太太从徐夫人面上根本看不出其心底之意,早已不知不觉只坐了椅子的边缘,谨慎小心地问道:“元真,你能不能与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大哥他在大康,是不是又被人哄住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