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此之外,代嫁的事确实是一个弥天大谎。只是此事关乎柳家上下几十条人命,虽然她从未与这些人谋面,但好歹其中也牵连自身性命,不可随意透露。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也不是她想遇上的啊。谁让她如此狗血地穿越时空,又好死不死地变成了代嫁的冒牌货呢?
不知这其中的许多情由,早已得知她“真实身份”的欧阳璟了然地点点头,心中对她的犹豫反而有几分释然,庆幸她在此刻没有选择决绝的否认来欺骗自己。
“王妃专断蛮横,大庭广众下与人争风吃醋,以致郡主失足落水。为小惩大诫,自今日起禁足翊荷居思过,直到悔改为止。”
冷冷地说出自己的决定,欧阳璟起身朝寝殿外走去。他步履匆匆,生怕再久留片刻,会再与柳倾城起不必要的争执。
柳倾城觉得委屈,哪里肯被无辜禁足?
她跟在欧阳璟身后冲出寝殿,在庭院前叫住了他,质问道:“黑锅我可以背,你不愿意得罪陆辛和她背后的势力,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惩罚,我没有犯任何错!”
“你失了身为王妃本应有的端庄持重,这条够了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柳倾城冷哼一声,嘲讽道,“我算是明白了,你终日以面具覆脸,不是因为脸颊上胎记丑陋,而是因为你的心太黑,太令人唾弃了!”
“随你怎么说,今日我是一定要罚你的,否则我无法跟小溪交代。”欧阳璟负手而立,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冷清,“你就好好待在这里,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抬脚准备离开,背影显得有些疲倦。
“你其实都知道,对不对?”
柳倾城突然大吼一声,引得欧阳璟停住了脚步。猜想也许是说中了他的心事,于是她干脆一股脑儿地将憋了很久的话全部说出来,一吐为快。
“你知道陆辛的脸是她自己烫的,也知道你妹妹是被她推下河去的,所以你昨天才会来找我喝酒,因为你心中郁闷,你痛恨自己无能为力,对不对?!”
柳倾城跑到欧阳璟满前,直视那双充满痛苦的眼睛,发出的声音有她自己也未曾发觉的激动。
“你身为尊贵的王爷,却苦于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你甚至无法保护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只能让我来背黑锅,而纵容陆辛继续在王府兴风作浪!”
“够了!”被戳中心事,欧阳璟恼怒地打断她的话。他不需要别人如此直白地剖析自己的心思,更不想让他人看到他如此无能的一面。
皇上的重用与顾虑,太子的嫉妒与猜忌,王府的风波不断……他痛恨这种现状,却又只能任由这种生活继续向未来延伸。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个痛快!”柳倾城看着他眼神里的痛苦,竟然生出一分快感。
她就是要捅破这层窗户纸,让他的心事暴露在阳光下,让他学会正视现状,而非一味纵容!
“与其王府整日被陆辛和我搞得鸡犬不宁,为何你不出来制止,抓出罪魁祸首?现在为了她的脸伤,皇上都不让你上朝参政了。如果陆辛继续这么作下去,你觉得你手中的兵权还能握住多久?”
“兵权本就属我暂为掌管,皇上若想收回,大可以直接下旨,无需借助这等小事来削我权力!”欧阳璟红着眼吼道,只是他说出口的话却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你这是自欺欺人!连我都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皇上对你的忌惮,正是源于你得了军心!他要是明目张胆、毫无理由地收回兵权,你军中的那些兄弟们还不直接造反?”
目光触及到他紧握成拳的双手,柳倾城加紧了语言攻势。
“你到底想妥协到什么时候?昨天你醉酒一直嘟囔着军队的事,看起来根本不甘平庸无为的人生。但如果你一直妥协下去,任由陆辛胡作非为,早晚有一天你会被连累,说不定还会被逼成为你最不屑的乱臣贼子!”
最后四个字彻底激怒了欧阳璟,他厉声呵斥道:“我让你闭嘴!”
“我偏不,你能耐我何?”柳倾城扬起高傲的下巴,丝毫不肯示弱,“你不过就是只会拿女人出气的懦弱鬼、可怜虫而已!你注定只能活在陆辛给你带来的阴影里庸碌无为!”
“啪”的一声,欧阳璟的手停悬在半空中,掌心传来的刺痛真切地告诉他,方才那一耳光确实打在了柳倾城的脸颊上。
他向来最不屑于那些与女人争辩斗狠的莽夫,谁知今日自己竟动手打了柳倾城!真应验了柳倾城方才说的那句话,自己果然是个只会拿女人出气的可怜虫而已。
她不过想要好心点醒这个只会麻痹自己的男人,哪曾想就那么忽然地被扇了耳光,柳倾城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不等欧阳璟说话,她随手折断身边柳树的一根藤条,扬手便朝他挥去。
欧阳璟并未闪躲,任由藤条抽在单薄的春衫上,刺痛的感觉很快从痛处向身体各处蔓延开来。
“为什么不闪?我要你跟我光明正大地打一场,我早就看你不爽了!”
柳倾城不由分说地扬手便打,看她这招来势凶猛,若被抽中恐怕要皮开肉绽,欧阳璟不敢怠慢,只能闪身躲过,打起精神来应对接下来的招数。
红月好歹也是特工出身,从小便练习刀枪棍棒,虽然穿越到古代后许久没有练习基本功,但她的身手依旧厉害得令人叹服。
没想到看起来似弱柳扶风的女子,发起狠来竟能如此迫人,欧阳璟暗自佩服。只是他心中也带着几分怒气,两人打起来便顾不得什么君子风度,招招都冲着对方要害而去。
近身相搏,她力量不及欧阳璟,只能靠技巧与速度取胜。幸亏有多次现代任务的实战经验做基础,两人较量数十回合后依旧不分上下。
但由于柳倾城之前浸在池塘中太久,拖累身体有些不适,很快她便有些体力不支。
欧阳璟夺去她手中的柳藤,单手扼住对方的脖颈,有些失控地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双眼用力地瞪着同样气喘吁吁的柳倾城。
“有本事你就掐死我,那样一了百了,要不然今天的话,我见你一次说一次!”
“你这女人,别以为本王不敢!”
“那你掐!”
她总是这样高傲不肯低头!我到是要看看她究竟要怎样才肯服软一次!
心中这样想着,欧阳璟用力收紧了手,柳倾城的脸色逐渐涨红起来,呼吸也越发不能畅快,可她却仍然不肯求饶,只是用异常嘲讽的目光直盯着他的双眸。
正在此时,一道黑影乍然出现在欧阳璟身边,原来是月黛。
他单手覆上欧阳璟的手腕,贴附在他耳边轻声劝道:“师兄,王妃好歹也是柳将军之女,若闹得僵了,恐怕传出去又会惹出事端,还请师兄三思。”
这话说的在理,欧阳璟冷哼一声,松开了手。可见到她仍是一副不肯低头的表情,他气不打一处来,冷声说道:“王妃今日害郡主落水,念在是初犯无心之错,本王不再加以苛责。”
见柳倾城松了口气,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主子犯错,是身边侍奉的婢女失职,理当重罚。来人将绿萝身边的绿萝痛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月黛领命,很快便叫来施刑的人。
眼看着无辜的绿萝被拖到长板凳上准备受刑,柳倾城出面阻拦道:“你有气就往我身上撒,绿萝没有犯任何错,你为什么要罚她?”
“本王要告诉你一个道理,在这世上即使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但依旧可能因为某个人、某件事而受到牵连。今日这二十板,本都是你该受的,但我偏要打在绿萝身上。”
欧阳璟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对其他人吩咐道:“确保王妃在场看完这二十板,若她出手阻拦,便直接将这丫头乱棍打死。”
扔下这句话,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卑鄙无耻的小人!我还当他是忍辱负重的好男儿,真是脑子被门夹了!
柳倾城在心里把欧阳璟狠狠骂了无数遍,耳边传来绿萝悲惨的呼痛声,她又气又急,却根本无能为力。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贸然出手阻拦,依欧阳璟的脾气肯定不会轻饶了绿萝。
好不容易挨过这二十板,绿萝全身无力地从长凳上滑落在地,身后的衣裙已经染了丝丝点点的血迹。
“绿萝,你怎么样?”柳倾城急忙冲过去将她揽入怀里,只见她浑身被冷汗浸湿,苍白的嘴唇开开合合地发不出声音。
她身子虚弱,受不了地上的寒气。
柳倾城急忙叫来几个人帮忙,将绿萝抬到了自己寝殿的软榻上。为避免碰到伤处,绿萝只能趴在床上。
稍作休息片刻,身上的疼痛已不如最初那般难以忍耐。
绿萝见柳倾城神色担忧地坐在身边寸步不离,为不让她担心,便强打起精神开玩笑地说道:“前段时间还是王妃趴在这里,如今换做奴婢,奴婢才知道当日王妃的苦楚。果然趴着睡觉实在是个力气活。”
“傻丫头,难为你了,这种时候还想着逗我开心。”
“王妃对奴婢好,奴婢自然要对王妃更好。您别担心,绿萝皮糙肉厚的,过几日便没事了。”
“不行,”柳倾城坚定地摇摇头,“璟王府不能再待下去了,这里是非恩怨太多,搞不好大家都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