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又黑了。
景横波从榻上醒来的时候,看着外面黑洞洞的天色,表情充满茫然。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也想不起这是哪天晚上还是凌晨。
回来后洗个澡换个衣服,她毫无心思的一场好睡,连梦也没做。
发了一阵呆,她听见门外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来回走路,步伐急迫。时不时走到她殿前廊下,很近的地方。景横波等着敲门声起,却始终没动静。
她若有所悟,起身换衣,拉动了召唤铃。
几乎立刻门就开了,露出门口护卫微带焦急的脸,景横波认出这是宫胤的一个贴身护卫,叫三从。
“陛下,”三从道,“大臣们一直都在等您。”
景横波探探头,哟,静庭书房灯火通明,隐约还有吵杂之声传来。
难为他们一直等着,是等着想看她洋相吧?
“催你了?”她问。
三从露出一脸苦笑,“催我十八次了。一直在书房吵架,如果不是我们拦着,或者就冲过来敲您的门了。”
“国师怎么说?”
“国师说,补觉重要,三餐别少。”
“国师在做什么?”
“补觉。”
景横波“呵”地一笑,心情大好。
“说得对,补觉重要,三餐别少。”景横波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睡了一天了,我饿了,开饭!”
“呃……”三从小心翼翼地提醒她,“大臣们还在等着……”
倒不是他不想让女王吃饭,只是那些大臣不敢催宫胤,都逼着他呢。
“皇帝还不差饿兵,谁有资格差饿皇帝?”景横波若无其事在饭桌边坐下,“都等了一天了,也不在乎多等一顿饭,开饭!”
三从苦笑着退到一边去了,大臣们一天都没吃饭了……
景横波吃得很香,很认真,每道菜都尝过评价过,直到肚子溜圆。
静庭书房越发喧闹了,这边的饭香已经传了过去,大臣们饥肠辘辘,如果不是两边护卫拦着,只怕有人就要冲过来质问了。
其实宫胤也不是不提供三餐,只是很少有人能在宫大国师面前吃下饭——上头一尊面无表情的冰雪大神,吃起饭来静默无声,实在刺激不了食欲。
而且宫胤的饭食和别人不同,一般很少热菜,多为寒凉之物,这些脑满肠肥身体虚弱的大臣,消受不得。所以久而久之,宫胤很少赐食,大臣们也不指望吃玉照宫的饭。
此刻饿了一天的人,闻着那边杀伤力强大的香味,其刺激不下于太监进青楼。
那边越吵,景横波吃得越慢,从容吃完,把筷子一搁,推开要上来敦请的宫女,道:“换衣服。”
她自去了换衣间,出来时,满殿的人都“啊”地一声。
她换掉了身上的女王常服,换上了自己的裙子。
大红紧身深v裹裙,简单却最性感的剪裁,如第二层肌肤紧紧熨贴,将她天生的好身材勾勒得不能增减一分,众人目光发炫,眼神四处漂移,不知道该看还是不该看,不知道该看哪里才能止住那一声冲到咽喉的惊叹,随即发觉看到哪里都注定忍不住那一声惊叹——有种人的曲线,似上天所钟,令最麻木的人都不禁膜拜,不含淫邪,只为那般少见的美。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景横波腿上,鱼尾状裹裙下延伸出洁白纤细的小腿和精美脚踝,脚蹬着一双同色鱼嘴露趾高跟鞋。
这样的装扮,见所未见,众人直了眼,连劝谏都忘记。
紫蕊比较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想要说什么,然而看见景横波神情,忽然低下了头。
女王眼底,并不是平日戏谑散漫的神情。她眸光坚定而从容,似乎对这世间一切早有准备。
所有人隐约觉得,似乎从昨夜暴雨之中,女王迎着神器飞身而起,一挥手令神器自爆开始,这位神秘而神奇的女王,似乎有什么已经改变。
景横波胳膊上挽了个黑色小包,望着静庭,笑得胸有成竹。
“走吧,去闪瞎他们的眼。”
……
大臣们已经等了一天。
烦躁疲惫饥饿,似绳索缠住了人的心绪,越困越紧,直至忍受不住爆发。
“女王到底干什么去了!”
“她在吃饭!”
“先是睡觉!然后是吃饭!下面她要做什么?是不是夜了,再睡一觉?她到底把我们这些朝廷重臣,当作什么?”
“她还没登基,就敢如此戏耍轻慢群臣,这要正式登基,岂不是将我等视为猪狗?”
“我看她是在逃避吧?她根本无法取用雷电,现在只是拖延之计,好让我等不得,自己放弃?”
“说得很是。昨夜她根本没有去祭司高塔,也没有任何作法,如何取来雷电?再说雷电乃上苍运行之物,如何能被凡人所控?真是满口胡言!”
“是啊,我等应该……咦,灯火怎么忽然都灭了?”
“护卫!护卫!灯怎么都灭了!快去找火烛!”
“想必风大吹灭了灯烛,速速点灯……诸位同僚稍安勿躁……老夫觉得……我等更应该等下去,她总不能一直缩着不出头!只要她一出现,无法应证她的胡言乱语,老夫就……”
“就该死!”
“啪!”
伴随带笑慵懒声音的,是一道雪亮的一道雪亮的光柱!
一片黑暗中,一道雪色光柱,似从黑天之上来,穿透万里层云,如一道惊电,忽然就劈到了那正愤愤大骂的臣子脸上!
“哎哟!”
黑暗中一点光都分外明亮,何况这灿然如日的一束。突如其来的雪亮光柱,几乎令所有人瞬间都失去了视力,众人眼前都白茫茫一片,急忙举袖掩面。那被光柱正中脸部的臣子,尖叫一声,蹬蹬蹬连退三步,伸手在黑暗中慌乱的乱抓,嚷叫声已经带了哭音:“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众人一听更加惊慌,纷乱逃窜试图躲向黑暗之处,一时屁股乱撅袍子乱踩,拥挤吵嚷声不绝,大乱中又隐约听见远处隐隐震响,似乎是雷声,众人惊惶回头,发现刚才那雪亮光束已经不见,眼前依旧一片黑暗,只是眼睛受到光斑刺激,此时看什么都是一片白一片黑的模糊,正稍稍放心,想问个究竟,忽听闷雷声止,头顶屋瓦“哗啦”一响,似被什么重物劈中,碎瓦坠地之声不绝,众人一惊一乍,想要去看又不敢,忽然又听见“啪。”一声。
雪光乍现,笔直一条,从黑漆漆的门口直射人群中心,照亮好几个乱撅乱钻的屁股,隐约还响起绯罗气急败坏的叫声:“谁扯我裙子!让开!”
“啊。”一声大叫,一个靠光柱最近的臣子,一头扑到地上,“好亮!好亮!别劈我!别劈我!”
众人一呆,脑中也似忽然被雷电劈过——闷雷、无法形容的任何灯都不能比拟的雪亮光芒、被劈碎的屋瓦、刚才出言不逊被亮光击中然后看不见的臣子……这不就是女王收集的雷电!
她真的收集了雷电,拿来惩罚敢于质疑她的人!
被她说“该死”的那个,现在正捂着眼睛满地乱滚,凄惨嚎叫说看不见了,可不是被借来的闪电劈瞎了?天上闪电,何等威势,劈瞎一个普通人,再容易不过。
众人躲在桌子下凳子后,惶惶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向外看,眼睛因为应激反应,还在闪着黑白光斑,他们看着前方漆黑,想着那光柱,深信这世上没有任何灯火可以有这般亮度,因此更加胆战心惊,憋紧呼吸,生怕一出声,就被那闪电劈在了眼睛里。
一时原本乱糟糟的屋内静寂如死,越发衬得头顶屋瓦掉落的簌簌之声惊魂。
死一般的静寂和黑暗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从容、缓慢、清脆,一步步自门口踏来,落足很有力度,但是从声响来推断,应该属于纤细女子,那鞋子似乎也不同寻常,敲击地面声音特别明亮,让人想起瓷一般的光滑,玉一般的琳琅。
不知怎的,众人都想到了女王。
躲在黑暗里,屏住呼吸,听着那清脆异常的脚步声,一声声逼近,一声声敲击在心上,众人的心也似被重重踩住,一步,一跳。
“啪。”
又是那熟悉的可怕的声音,所有人都禁不住发出哀嚎,抱头往地下一钻。
头顶很安静,飘荡一声轻笑,几分得意几分不屑。
众人不敢动,只有绯罗觉得不对,咬咬牙霍然抬头,随即变色。
没有闪电,没有雷,门口,斜斜靠着景横波,手中一只烛台,烛光幽幽的亮着。在她明净艳丽的容颜周边,染出淡黄的光晕。
她目光一垂,正遇上绯罗眼光。
景横波挑了挑眉,没想到众臣之中,竟然还是绯罗最先抬起头来,看来一个女子能做到高位,果然自有其胜人之处。
绯罗却羞愤欲死。
她低头看看自己,挤在一群老男人中,蹲在桌子后,裙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扯破了一点,印满了泥泞的大脚印……
而对面那女子,齐整华贵,滟滟似有光。
对于女人来说,这一刻天壤之别的狼狈,就足够她记恨一辈子。
此时众臣也发觉不对,都慢慢抬起头来,正看见景横波身后,护卫们鱼贯而入,将烛台点亮。
光明总是能给人带来胆气,众人顿觉心安,都纷纷站起,自说自话地拍拍袍子,很从容地解开尴尬。
“成大人小心些。”
“王大人注意脚下。”
“李大人咱们还是坐这里……”
景横波瞧着他们转瞬恢复正常,老脸居然红都不红,也深感佩服。
一转眼看见宫胤不知何时已经出现,正深深凝视她,她弯弯唇角,对他比了个“胜利”手势。
宫胤目光微微柔和,随意坐了下来。
就知道不必为她担心,景横波飞扬散漫,可从来不会真正乱来。
景横波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的小黑包。里头是她的“闪电”法宝。
一只强光微型手电。
研究所出来的手电,比市面上的强光电筒还得亮上数倍,在寻常人眼里,形容为惊电也不为过,景横波又让禹春他们帮忙打灭了灯火,一片黑暗里打开这手电的效果,和劈一道闪电也差不多。
因此她也注意别让这手电伤人,光柱只照了那大臣脸部下半部分,并没有射到眼睛里,那家伙哭闹看不见,多半都是被吓得不轻。
“陛下,”果然立即有人对她发难,是绯罗,脸色铁青地道,“这是你以神鬼手段借来的电吗?依微臣看,这未必是天上雷电,只怕是阴间鬼火!如此诡异突如其来,哪有天上气象!”
“襄国女相此言差矣。”轩辕镜冷冷道,“先不论雷电到底来自何处,仅陛下这心性手段,便让人心寒。屠大人不过无知冒犯,陛下便以电光照眼,令他失明。如此暴虐,岂是人君所为?”
众人听着都点头,轩辕家和襄国女相不对盘,这话似乎也不对盘,也没人觉得异常。
宫胤忽然抬头看了绯罗和轩辕镜一眼。
景横波托着下巴,笑吟吟看轩辕镜和绯罗,她没想太多,却觉得这时候两人这么一前一后说话,颇有些怪异。似乎这原本该是桑侗的活,一转眼绯罗就接上了?
笑了笑,没理两人,她迈着猫步,从容走进,路过那还在打滚哭号说看不见的家伙,抬脚踢了踢。
“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那家伙还在嚎啕。
“喂,我鞋子好不好看?”景横波一脚踢在他脸上,顶住他下巴。
“呃……”那家伙抬起泪痕淋漓的脸,抽抽噎噎地道,“这什么鞋子……真奇怪……啊我看不见了……”
“去死。”景横波一脚踢翻他,一转身,坐到了上位。
众臣想笑又笑不出来,讪讪坐回原位。轩辕镜僵立原地,脸色阵青阵白。绯罗倒还比他圆润些,冷笑一声,就当刚才的话没说过一般,从容地也坐了。
只是坐下来之后,腰板霍然一直,身子前倾,瞪大了眼睛。
此时众人也都发现了,纷纷发出抽气声。
上头那位……穿的是什么衣裳!
这么紧身!怎么可以这么曲线毕露!
这么短!竟然露出了小腿!
还有这鞋子……众人目光发直地看着景横波的脚,她正高踞座上,脚尖一踢一踢,百无聊赖地踢着前头一盆文竹。红色鞋子非常怪异,底下有个可以踩死人的尖尖的东西,弧度非常的漂亮,没有鞋尖,露出两只雪白的脚趾,趾甲上还涂着鲜红的蔻丹,鲜艳光滑,被翠绿的文竹映衬得妖艳,似草原上盈盈落了几朵凤仙花。
违规太多,冲击太大,众人眼花缭乱,一时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景横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趁众人心神失守这一刻,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奇装异服,算是景女王争取各种自由的出手第一招。
“陛下,这……”男人们欣赏够了,终于想起了规矩,有人便想开口。
景横波站起,抬手指了指天,那人霍然住口,脸色苍白。
“大荒雷暴天气多呢,朕刚才借来的电还没用完。”景横波笑眯眯一句话,让所有人白着脸闭嘴。
“祭司高塔已被雷劈,天上雷电我也借来。”景横波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把手,“我说出的话,已经全部应验。神重新选择了我,现在,你们可以选择是否遵守你们的诺言。”
沉默,轩辕镜四面望望,想要开口,却被绯罗悄悄拉了拉衣袖。
她用眼色示意轩辕镜注意听,老头子这才听见,室内有啪嗒啪嗒之声。
听起来很像那闪电出现的声音。
众人对这声音已经形成条件反射,恐惧之下,无人兴起反对之思。
景横波手在背后,有一下没一下按着强光手电的按钮。手电刚才已经取下了电池,光不会透出来。
“啪、啪、啪。”
有节奏有规律的声响,听得众人心惊肉跳,似听闻魔鬼脚步逼近,不知道下一刻那足可令人眼瞎的可怕光亮,就会扑上眼睛。有人腿开始发抖,忍不住四处张望,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刚才的闪电,我只指挥射中了屠大人的下巴哦……”景横波似乎无意地喃喃。
“微臣愿意遵从陛下要求!”一个团团脸的官员忽然上前一步,伏拜于地。
有人开了头,人们立即纷纷跟随。
“此乃天命,违命不祥!既然上苍择我女王为主,是我大荒臣民的福泽,怎可违背上苍意旨!”
“是极是极!上苍雷惩祭司高塔,赐我女王掌握雷电之力,已经足以说明我女王天命所归。不过区区听政,众臣理当遵守诺言,修改国律中相关律条才是。”
“当初赌约就已经说明,只要祭司高台被劈,女王能收集雷电,便予女王听政之权。丈夫一言九鼎。我等若再推诿阻拦,日后如何面对天下百姓,悠悠众口?”
……
景横波瞧着那些连声赞同,义正词严的嘴脸,想着前两天他们反对时,也是这么连声反对,义正词严来着。
官场果然是个好地方,一张面具可以翻出多种花样。
倒是大贤者常方那个倔老头子,在一边喃喃自语:“听政老臣觉得很好,女王可为百姓出力。至于再多的可不行,可不能坏了太多规矩,还有这衣服……”
景横波听着虽不顺耳,倒觉得老头子算这群官场老油条中难得的正直人,转头对他一笑。
一笑险些炫花了老头的眼,他赶紧转过头,也忘记说衣服的事儿了。
“好啦,那就这样啦,小事一桩,对不对?”景横波笑吟吟地一踢一踢,鲜红的趾甲似旋飞的花瓣,炫得众人老眼昏花。
霹雳与美色同临,众人的小心肝被揉搓得七上八下,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迷迷糊糊就被静庭的护卫送了出来,直到站在湿漉漉的宫殿院中,看着远处已经被叮叮当当拆卸的祭司高塔,才恍然到底发生了什么,禁不住拢起袖子,立在秋雨冷风之中,叹一声:
“这天,说变就变了啊……”
……
大消息总是传得很快。
不过一日,整个帝歌都知道了数百年矗立,几乎已经代表大荒神权的祭司高塔被劈,女王施展神力收集雷电一事。
这样惊天的消息,几乎将帝歌翻了个底儿掉。哪怕后几日是连绵不绝的雷暴雨天气,依旧阻挡不住人们八卦的热情。茶馆里,酒肆里,甚至青楼里,都有无数人挤在一起,滔滔不绝地八卦着那夜女王“惊雷下高塔,闪电惩群臣”的神奇事迹。
以至于景横波这个还没正式登基的女王,在帝歌人气爆棚,如果要整理近期名字普及率排名,她当之无愧第一。
茶馆的板凳上,一大群人正口沫横飞。
……这女王立在高处,抬手一挥,天上顿时聚集乌云,电闪雷鸣,女王抬起权杖,指着前方,娇声喝道:着!只见一道闪电,斜斜接引上权杖顶端,光芒闪耀如火球,女王权杖一指,再喝一声:去!那团火球仿佛有生命一般,向高塔狂扑而去,刹那之间,高塔轰然去掉了半边……“
”哇……“惊叹声一片。
角落里有一桌几人,都穿着普通黑袍,戴着面纱,一直在一边听着,众人也没在意,知道多半是大荒中等人家的女子,一般都这个装扮。
其中一个黑袍人,靠着桌子,托着腮,交叠的双手羊脂美玉般白。
她身边一只鹦鹉在啄炒米,还有一只毛色发紫的猫在啃羊腿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之声,奇怪的是始终看不见有骨头从那只狸猫嘴里吐出来。
”权杖?“女子悄悄问身边人,”听起来好高大上,喂,以后我有吗?“
”没有。“回答很让人泄气。
女子却不泄气,目光灼灼,”没有关系,可以无中生有,我打造一个好啦。“顺手一拍欲待偷喝她茶水的鹦鹉,”着!“抓过想要靠住她胸的狸猫,”去!“
……
”桑家一看高塔被劈,赶紧跪伏在女王膝下求饶。女王抬手又一挥,桑家的神器忽然就在祭台上被炸了……“
”啊,被炸了啊?“
”不对啊,桑家神器不是应该供奉在桑家庄园内吗?女王隔那么远也能令神器被炸啊?“
”你知道什么,女王神力无边!“
……
”刚才那段艺术加工得很好,这段却不怎么精彩。“黑袍女子伸出雪白的手指,评点,”当时明明生死一线,人家悍不畏死,冒雨冲上,抬手之间,令那神器爆炸……喂喂,你们说我要不要写本书,把这件事好好讲讲?保不准还是畅销书呢。“
……
”陛下惩治完桑家,走入宫殿,对着等待在那里的群臣,抬手一放。哎呀,大片大片的雪白的闪电,纵横交织于大殿之内,陛下衣带飘飘,光芒闪耀,像仙女似的,大臣们倒头下拜,口呼万岁……“
”画面感不错……哎,真要这样就好了,那群磨人的老妖精,总是各种不合作,真讨厌……“黑袍女子晶亮的指甲弹啊弹,似乎想把那些”磨人的老妖精“,统统弹到外太空去。
……
”我说啊,这可是真正的神迹!祭司高塔只不过数百年不被劈,就占据了大荒这些年的高位,一度把持政权。这女王抬手就毁了桑家的两大支柱,可是数百年来大荒未有!我这心里,听着这些事,觉得又兴奋又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众人连连点头,都表示有同样感觉。大荒不算太平,但百姓习惯了那些不太平是由国师或者六国八部的首脑造成。女王在大荒浓墨重彩的风云史上,向来是可有可无淡淡一笔。忽然这样一个已经被习惯了无存在感的角色,极其凶猛地搅动了风云,明眼人都知道,这必将引起政局和国势的变动,大荒的未来,将因此变得无法预测……
茶馆里忽然沉寂下来,陆续有一些人走出,这些多半是各大世家豪门派出来倾听民意的探子,当然普通百姓不知道。
忽然所有人都停住脚步停止谈话,凛然望向外面。
一队队青甲黑衣的士兵正快步从街道上列队跑过,雨幕中一张张年轻而森冷的脸,青色铁甲上凝结着滚动的水珠。反射出一片濛濛的青光。
”啪、啪、啪。“军靴齐齐跑过的沉重声音,似击打在众人心上。
”城西……那是往桑家方向……“有人喃喃说了这么一句,立即闭嘴。
整个茶馆压抑着沉默,有些事人人心知肚明,因明白而心生寒意。
又一家豪门倒台,意味又一轮清洗开始,又一波势力分配开端。
角落桌子上,景横波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
出动这么多亢龙军,是因为,桑家还在顽抗吧?
”豁喇!“
忽然一声巨响,震得满堂桌椅颤动,震得无数人坐立不住跳起,震翻了二狗子的炒米,震掉了霏霏嘴里的羊肉。
店堂,乃至整个街道都陷入了一霎的寂静。
景横波目光发直,僵硬地坐在那里,她的耳朵一直在嗡嗡响——这个雷太响了!好像就在耳边。
这么近的雷,多半就在附近,多半会劈到东西……
正想着的时候,蓦然街上一声大喊。
”起火啦!“
轰地一声,整个茶馆的人都跑出去了。
横波自然不甘人后,一手抓一只宠,挤在人群中卷了出去,翠姐紫蕊她们想保护都来不及。
街上人跑来跑去,都在惊惶地呼喊,却看不到什么东西被劈,景横波却毫不犹豫,看向皇宫的方向。
她只挂念那里。
这一眼不禁一呆。
竟然真的是皇宫失火!
”回去!立刻回去!“景横波二话不说就奔向停在街边的马车。
今天她和紫蕊翠姐她们混出宫,是为了看看前几天时装展示的效果,顺便想在九宫大街上找个好铺面,打算开办她的第一家连锁女人商场。
现在自然没了那个心思。
但是马车很快走不了了。亢龙军迅速开始戒严,景横波的马车堵在离皇城两条街道的地方。
她当然可以瞬移走掉,只是不放心将翠姐紫蕊几个留在这纷乱街道上。只好爬出车厢,仔细看看冒出浓烟的方向,似乎就在静庭附近,不由心焦如焚。
忽然有一队士兵快步从皇城出,一路清道前进,景横波远远地看见他们似乎拥卫着一辆马车离去,心中一动,急忙身子一闪追了上去,跟在队伍后头,听见他们道:”昭明公署被击毁……“
景横波舒出一口长气,立即站定不动,稍顷,负着手慢悠悠走了回去。
昭明公署劈了就劈了呗,反正耶律祁那种祸害劈死几个最好。
走了几步,她忽然站定。
不对。
哪有这么巧的事,这雷刚劈了祭司高塔,又劈了昭明公署?
当然,因为祭司高塔被劈在前,所以昭明公署的被劈显得不那么显眼,似乎也顺理成章,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
她浑身汗毛忽然一炸——这昭明公署被劈,不会是耶律祁自导自演吧?
她这边刚刚偷走了引雷剑,他那边就引来了雷?不会是她给了他灵感吧?
耶律祁的脑容量,景横波见识过,觉得很有可能。一场雷劈在祭祀高塔上对别人不过一个事件或者一个八卦,对他却可能是灵机的开启,脱困的良机。
”喂,你偷来祭司高塔的避雷针之后,放哪去了?“她终于想起来问霏霏。
霏霏从尾巴里掏出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肉包子,捧着慢慢啃,大眼睛缓慢地眨着,似乎在回想,回想到景横波都等得不耐烦了,终于慢吞吞地……摇头。
景横波很想把它那满脸无辜的大脑袋给按进包子里去。
管偷不管埋,她的宠物们怎么没一个靠谱。
不过既然不是静庭有事,她也就不打算立即回宫了,反正耶律祁要搞什么幺蛾子,自有宫胤接着。在她看来,两大神的斗法深着呢,她就不信宫胤没办法杀了耶律祁,也不信耶律祁不能鱼死网破,只是这两人的斗,似乎很有默契地始终维持在一个限度之内。也许,上位者之争,需要考虑更多,平衡更重吧。
景横波认为自己宝贵的脑细胞,不适合用于思考这些无聊的事,她决定还是好好考察一下店铺。
”那家店面不错。“静筠忽然指了一处铺面道。
景横波瞧着那店面,来来往往人很多,不过有点乱,似乎在搬家。店面位置倒确实很好,正居九宫大街四个方向中心处,四通八达,周围人烟稠密,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
”这么好的铺子,看起来却像要关张?“紫蕊却诧异地喃喃一声。
”去看看。“景横波来了兴趣。
到了门口,果然里头的活计都在向外倒腾东西,满地器具箱笼,还有些混混打扮的人,趁人多混乱时不时混进去浑水摸鱼,东西摸了就走也没人管。
”做不下去走人了?“景横波十分诧异,”这么好的黄金地段,闭着眼睛也能赚钱啊。“
她忍不住在门口张望,盘算着既然这家做不下去了,是不是可以趁机拿下来。
”你们掌柜在哪?“她问身边一个忙着收拾东西的伙计。
那家伙头也不抬,瓮声瓮气地道:”走了!“
景横波还要问,忽然身后传来推搡呼喝之声。
”让开让开!“
”滚!谁准你们抢的?“
”桑家的铺子,你们也敢抢?“
景横波本来要避让,听见这一句,脚步一顿。
她回头,就看见一队黑衣大汉,铁青着脸色冲来,将店内浑水摸鱼的人一阵驱赶,匆匆进入店堂深处,过不多时,簇拥着一位老者,拎着几个巨大的包袱闪出门来。
景横波看着那几个包袱,眼睛都在发绿——这里面都是钱啊!是桑家一个赚钱铺子里最值钱的家当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钱都是她的啊!
怎么能被桑家这样卷走呢?这一个铺子就卷走了那么多,桑家那么多产业得卷走多少?卷走了钱准备干嘛?招兵买马前来报复她吗?
景恒波不想承认其实她就是缺钱。
做女王,看似尊荣富贵,但是一个没有财权和人事权的女王,对金钱的掌握和使用权力自然也有限,她没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一切配备都是宫监司负责,所以她没有月例之类的玩意儿。每笔能动用的钱币不过区区千两。还得经过宫监司上报国师审批。
她想开女性连锁商场,千两自然不够用,多次划拨的话,必然会惊动朝廷,这是她不愿意看见的。
原先以为她从大荒护卫手中抢来的宝石值钱,结果被告知除了比较稀少的祖母绿值点钱外,其余宝石因为大荒产出过多,在本地贬值,白瞎了她一路辛辛苦苦地背来!
景横波在人家铺子门口咬牙瞪眼攥拳头,决定要将这些银子都收归国有。
要动手就赶快,宫胤动作也很快的,他安排查封桑家家产的士兵也在争分夺秒,这一处被发现,就没她的份了。
”快看那边有鬼!“景横波指着侧方忽然一声喊。
众人下意识向那边看,景横波身子一闪。一无所获的众人再回头,”咦,人呢?“
紫蕊等人纷纷四处寻找,一无所获。
远处围观人群中挤出胖胖的禹春,皱着眉头看看那几个张皇的女子,叹了口气。
哎,这个女王陛下,怎么从来就不肯消停呢?
他从怀中取出一颗珠子,珠子中心显现血丝一线,在珠子中缓慢游弋。
”她还在这附近……咦不对!“
禹春瞪大了眼睛,发现珠子里的血丝游动开始变快变淡,越来越快。
”糟了走了!“
禹春拿着珠子追前几步,左右四顾看着血丝的变化,血丝显现出人就在附近,然后距离很快地在拉远,女王陛下应该在急速移动中。
但是!
禹春目光一遍遍从人群中搜索过,额头慢慢渗出了冷汗。
人到底在哪里?
桑家的马车里,几个老者正紧张地收拾包袱,将值钱器物规整,分类打包。
”咱们马上去哪里?枫凌渡么?船准备好了没?有没有人接应?“一人神色慎重地开口。
”不……枫凌渡只是迷惑宫胤的计策,咱们不用去那里,咱们马上和家主……“说话的人低着头,忽然看见一角红衣,还以为是哪个散落的包袱皮,伸手准备拽过来包裹东西,一拽没拽动,随即听见嗤声一笑。
声音慵懒。
他猛一抬头,瞳孔忽然放大,发出一声短促的”啊!“
不知何时面前多了一个人,红裙泻地,巧笑如花。
景横波笑吟吟蹲在他面前,手背在身后,打招呼,”嗨,下午好啊。“
两人慌忙跳起,正要呼叫。
”砰砰“两声,两块早已准备好的板砖,一左一右狠狠拍在两个脑门上。
两个桑家下属,连吭都没吭一声,就软软倒地。
景横波嘿嘿一笑,扔掉板砖,拍拍手,拎起那两个沉重的包袱,吃力地扛在肩上,刚想瞬移,忽然皱了皱眉。
马车太矮了,她直不起腰,无法移动出去。
景横波倒也不太担心,等马车停下,她窜出去,立即瞬移,想来也没有问题。
马车速度忽然加快,景横波偷偷掀开车帘向外看,发现似乎马车并没有往城外去,反而驶向了城北的贫民区。
景横波心中颇有些奇怪,按说现在桑家是丧家之犬,宫胤正在对其抄家大索,桑家聪明一点的话早该逃出城外,据说桑家在某部也颇有势力,只要能逃出去,不愁不能东山再起。
现在往城里去是要闹哪样?难道这两个桑家下属是叛徒,不打算跟随逃走,掳走财物准备自己潜逃?
这样更好。
景横波舒舒服服坐下来,准备清点一下自己财物,忽然嗅了嗅鼻子,低低道:”这马车气味好像有点奇怪。'
马车有种说不出的怪味,有点熏有点臭,她原先以为是两个老者身上散发的,后来发觉好像这味道无处不在,似乎是马车本身散发的气味。
仔细观察这马车,似乎也太陈旧了些,车身上隐约有些细小的裂缝,看得见里面是一层黑色的物质,不像木头。那股味道在那些缝隙里特别浓烈。
景横波心中有些诧异,以桑家的财力,就算是普通管事,似乎也不该用这么粗劣的马车吧。
忽然马车一震,停下了。
咦,怎么这么快?
景横波扛好包袱,等在马车边,准备马车一被打开,她就冲出去。
马车却迟迟无人开门,四面脚步杂沓,似乎很多人。有人在低低说话,回声嗡嗡,光线也暗了下来,马车似乎驶入了一座巨大的空旷的屋子。
景横波随即又听见车轮辘辘之声,似乎又有马车驶入,随即有人下车,乱糟糟一片请安之声。她听着,心中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后来的马车上下来的人,似乎十分矜持,一开始一言不发,走了两步才道:“人都到齐了?”
景横波险些惊呼。
桑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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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那啥,我先掩面哭一分钟,昨天那个排诗活动出乌龙了。乌龙在于我人老痴傻眼力差,之前写文时打乱诗顺序时,明明吃力地看了好几遍,还是出了错,少一个“乡”字,多一个“日”字,“乡”字是韵脚,少了便导致整首诗排序难度成倍增加。昨天下午有亲提醒我才发现,急急改了。但很多亲的脑细胞已经被我杀完了,我的愧疚之心如滔滔黄河连绵不绝,想来想去决定,因为韵脚问题,评一二三等已经评不出来,为表公平,我会在修改韵脚前和修改后,都选出一个我个人认为相对较好的答案给999币,其余每位亲36币,翻倍表示我对你们被残害的脑细胞的补偿。重复不计,复制他人不计,除此之外,截止我发文前的答案都有。抱歉哈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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