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酒吧应聘(1 / 1)

回来的那一年,下了飞机,也是这样的深秋,也是一个傍晚,却不似今天这般晴朗,天边弥漫膨胀起来的灰色云层,沉沉重重的,似要压垮整个世界。

坐上出租车,在路上堵了个七荤八素,终于是筋疲力竭的到了家,窗外也开始了滂沱的秋雨。

妈妈原来一直在家,却已经瘦得脱了样子,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眼睛也失去了光泽,连一头亮泽的秀发,亦是干黄枯燥,雪诗惊惧,只不过才半年没有回来,家就早已不在是家。

躺在床上的妈妈有气无力的为她解释了一切,爸爸是真的去世了,车祸,很悲伤又很戏剧的桥段,车毁人亡,最后却检测出他是酒后驾车,连一分赔偿金都没有拿到。本想打电话告诉雪诗,却怕耽误她的学业,好容易处理完葬礼,又觉得自己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是尿毒症,却还是咬牙坚持,直到实在坚持不下去,才给雪诗打了电话。

雪诗问为什么打回来电话都没有人接,妈妈眼神顿时变得更加黯然,有气无力的说,这么残忍的事实,总是想等你回来当面说,隔着电话,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不知道你听到会是什么样子,真的怕再生什么事端,只想等你安安稳稳回来之后在说。

不知道有多难过,纵然不那样依恋父亲,看着眼前形容枯槁的母亲,也是心碎异常。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她一清二楚,之后的所有都将会被改变,学业,生活,理想,爱情,那些东西远没有实际重要,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轻易让你飞上云端,轻易让你跌落悬崖。

出发前所设想的果然没错,只是没想到,是这样残酷的事实在等待自己。

妈妈躺在床上,雪诗伏在她身旁,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低着头,心绪复杂的想着现在与将来,毫无头绪,纷乱如麻。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那天是和谁喝酒。”妈妈眼里蓄满泪水,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

雪诗想哭,却硬生生忍了回去,就算知道又有什么用,爸爸生前在一家燃气公司上班,央企,小小的部门主任而已,墙倒众人推,即便知道谁和他一起喝酒,难不成还要怪人家陪他喝多?她不接话,只是平静的问刘莺的身体:“您的病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我没关系的,只是小南以后要靠你照顾。”刘莺眼里闪过一丝凄楚决绝。

“妈!你也想扔下我们?”雪诗眼里涌起愤恨。

没错,就是愤恨,愤恨那样的父亲,那样的父亲,他怎么可以这样就离开,生平二十一载,自懂事起,从没见他笑过几次,好言好语也甚少。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一家人都在包容他,迁就他,隐忍他的坏脾气,他却突然撒手人寰,留下这样的一副重担,谁来挑起?

眼泪,还是肆无忌惮的涌了出来,怎么忍都忍不住,几乎是乞求:“妈,我不去上学了,我来赚钱,咱们治病,一定会好的。”

“傻孩子。”妈妈亦流泪,缓缓的抬起手,摩挲雪诗的头发。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绝望,以前也有觉得绝望的时刻,课业不优秀,没有朋友,被爸爸打她,她都会绝望,觉得活着很累,为什么自己样样不行,学校是全国有名的重点,学生非富即贵,在这样的圈子里,她会觉得自卑,会被人不屑,只能躲在角落里拼命学习,任由别人蔑视还要装作不在意般每天只想着出人头地,连自己的父亲都那样的讨厌自己。

直到那一刻,才真正明白,以前那些都不叫做绝望,真正的绝望,是眼看着至亲至爱的人一点点在眼前消逝,却毫无办法,捶胸顿足,兀自流泪。

窗外依旧是滂沱大雨,小南依旧睡着,杂货间被妈妈收拾出来,供上了爸爸的遗像,黑白照片里的人对着自己微笑,恐怕是他这辈子对自己笑的最慈祥的一次了,却是在冰冷冷的照片里,黑白分明,凄冷自知。

她站在遗像前面,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些什么,其实知道他听不见,仍想说些什么,想了又想,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如鲠在喉。

只是流泪,不停的流泪,不记得在杂货间矗立得多久,直到坚持不住,连澡都没洗,钻进屋子里,蜷缩到自己的小床上,屋里的陈设一如既往,什么都没变样,连床单都还是她最喜欢的粉色碎花,听妈妈说爸爸生前还借了高利贷,是为自己的学费,家里积蓄不多,但还是有的,只差几万块,实在找不来,才借了高利贷,虽然本金不多,利息却像打滚一样不停的往上增长,要治病,要支撑家庭,要还债,入不敷出的生活一日不如一日,雪诗只感觉锥心的疼痛渐渐蔓延四肢百骸,令她喘不过来气。这巨大的变故,对于早熟的她,仍旧是打击太大。

她受不了,受不了的想找个人依靠,可天下之大,茫茫人海,唯有自己能依靠。

哭得太累,哭到流不出眼泪,还是在无声的抽泣,睡不着。

从小就是这样无能,唯一可以做的只有读书,拼命读书,让自己变成好学生,让自己占据第一名,这样就算自卑也能被掩饰的滴水不漏,因为成绩好,因为长得漂亮,被班上的女生孤立,即使没朋友,也装作不在乎。

终于还是达到目的,穿山越海,去了自己中意的学校,学自己喜欢的专业,一心想要逃离,却从不知道,那样冷漠的父亲,为了她,亦是为难过,付出过,牺牲过。

一直辗转到夜半时分,雨还在下,小区已经开始供暖,热热的暖气烤的屋子里暖烘烘的,雪诗只感觉口干舌燥,脸烫得要命,是病了吗?可恶的感冒,来的这样不是时候,穷途末路还要雪上加霜怕就是这种情形,她爬起来,翻箱倒柜找出一盒感康,拆出一片吞了下去,重又倒回床上,原来不止是心痛,身体也在痛。

大概是药物的作用,片刻之后,居然迷迷糊糊起来,刚要睡着,手机又响起来,恍惚间,只感觉被魇住一般,动弹不得,浑身无力,挣扎许久,才摸到手机,是艾伦。

“雪诗,你到了吗?”电话那头语气关切。

本来已经流干的泪水,再次被柔和的话语引诱出来,汹涌而下,悲伤的根本说不出来话,只想这样一直哭,一直哭,亲爱的艾伦,可能再也不能回到英国,再也不能和你一起跑去伦敦看皇宫换岗,爬圣保罗教堂,吃路边的炸鱼薯条,看霸王别姬,吃中国菜,带你走遍我的家乡。

曾经的一切甜蜜,到如今全都变成痛苦回忆,就只想从没发生过,从没遇见过,你的世界,终究不会属于我,而我的世界,一直是那样不堪。

“雪诗?你在哭吗?发生什么事了?”

艾伦在电话那端急切的问,隔着千山万水,传过来的声音,带着吱吱的电波声,依然令她感到窒息,说不出来话,什么都说不出来,如鲠在喉般难过。

以前,看言情,总对悲情剧的女主角嗤之以鼻,文静,素雅,淡漠,承受一切伤痛,默然离开,咫尺天涯,两两相望或永不复见,那些狗血的桥段,被人翻过来倒过去的写,没完没了的爱恋,没完没了的悲伤,那样的嗤之以鼻。

到了今时今日,才发现那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自己真的就成了悲情女主角,从此要和心爱的人分开,远远的别离,从此一海相隔,永不复见。

他是那样的好,好到让她觉得他从来就是一个中国男人,总会理解她的想法,总会细腻的感知到她的情感,会在炎热的夏季里买了香草冰激凌等她,会在网上淘一本她早就想看却买不到的书,会手捧薰衣草花带她穿越成片的麦田,会牵着他的老‘山姆’一起去草坪和她晒太阳。

那些美好,从下飞机的那一刻,就分崩离析。

最后,还是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分手吧。”

是用的中文,他会说还算顺畅中文,但不太认识中国字,他曾经让她写过我爱你,写过我想你,写过我喜欢你,写过分手。

所以还是看懂了,疯狂的一直打过来越洋电话,雪诗不敢接,因为不愿把自己的难堪说出来,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也要抱着最后一点点自尊活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

小区院子里有个花池,种了好些夹竹桃,即使快入冬,也开了粉红色花朵,被雨水浸泡的看起来鲜艳欲滴。

雪诗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夹竹桃只有冬天才不会开花,大概是怕冷吧,之后的一段日子,她一直穿行在这条通往自家楼层的小路中,来来往往,每日都会从粉色的花丛中经过,却每日心情都是低落哀愁的。

家里的钱所剩无几,妈妈尽量坚持着不做透析,却晕倒过两次,偶尔会恶心到痛苦呻yín,身体也会肿胀起来,每每见到那样的情形,她心中沮丧无力感油然而生,活到现在,也没有像那时候觉得世态炎凉,四面楚歌。

辗转着找工作,却不过每个月都是两三千的工资,怎么够医疗费和生活费,每天乘换各种公交,地铁,中午在偶然路过的报亭买一只面包,就着白水,顺便买张报纸,反复翻看,却最终不得不去酒吧应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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