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更浓了,混合着火药的刺鼻气味,令常东的心脏咚咚直跳。
精瘦汉子一路匍匐到对面,同他一起的还有很多人,他们挨个检查着敌方尸体,不多久,精瘦汉子站了起来,冲队伍摆了摆手:“都死嘞!”
话音刚落,常东眼皮一颤,他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尸体”,忽然抬起了手臂。
这个动作,令常东心中一跳,他下意识抬起步枪。
“砰!”
耳畔传来枪响,那抬起的手臂一震,随即颓然摔向土地。
常东扭头看向旁边,开枪赫然是骂他懒驴的中年男子。
这次彻底回过神来的常东,注意到,他的左耳缺了一大块,好像是被咬掉的。
他爬了起来,骂骂咧咧道:“收拾一下,一刻钟后出发。娘希匹,竟然也敢玩穿插战术,跟师傅较量,真他娘的欠收拾!”
精瘦汉子走了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常东,咧着一口大黄牙,神秘兮兮的露了露袖口,在他的袖口,赫然藏了半包皱巴巴的香烟。
“缴的,回头给你尝尝。”
常东点了点头,没吱声。
“吓到了?”
常东摇了摇头。
精瘦汉子锤了锤常东胸膛,道:“没事,俺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吓得要死,腿颤得跟随簸箕似的,这回闻过味,下回就不怕了,真的。”
常东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精瘦汉子再锤了锤常东胸膛,收拾战场去了。
常东杵在道上,茫然的看着所有人都忙碌样子,想了想还是追上了精瘦汉子,打下手去了。
离得近了,战争的惨烈越发冲击人的神经。
哪怕是常东的见多识广,这一刻也愈发沉默。
相较于他的百感交集,精瘦汉子就显得十分老练。他娴熟的挨个捋着尸体,不时从口袋中掏出一些东西,比如香烟之类的,立马鬼鬼祟祟看看四周,揣进兜里。
摸到窝窝头似的面饼时,还满不在乎的塞进嘴里,咬了一口,还递给常东,换来常东连连摆手。
一刻钟后,队伍再次出发。
这次队伍越发沉默。
这一走,就没了时间的概念,常东腿肚子被布条扎了起来,但依旧火辣辣的胀痛,肚子更是饿得难受。
他开始后悔没接过精瘦汉子的递过来面饼。
还好随着时间的推移,浓雾逐渐散去,队伍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片焦黑的山谷,袅袅青烟漂浮在空中,大地上横七八竖着无数尸体,看衣服正是诸夏人。
这一幕,令常东头皮发麻。
他走到这里的时候,前面人已经开始搜索起来。
“这里还有活人!”
前面突然传来激动的喊叫声,常东下意识奔跑过去,只见几名战友扶起一名面孔血肉模糊,几乎分辨不出五官的人儿。
当水壶清水送到口边。
他好像离水的草鱼,拼命张着大口,吞着清水,哪怕因此剧烈咳嗽。
“慢点,慢点!”喂水的战士道。
半壶水尽,这满脸血肉模糊的战士挣扎着站了起来,露出雪白牙齿,喊道:“狗蛋?!”
没人回应!
“破棉鞋?”
“建国?”
“老班?”
血肉模糊几乎已经看不到眼睛的面孔,疯狂看向四周,声音逐渐歇斯底里,又逐渐安静下来。
他一言不发,一把抓起遗落的枪支,扭头就是向着山谷前方走去。
“你干什么?”
“……”
“你疯了!”、“停下!”、“你能干什么?”、“都死了,俺们帮你报仇了,路上我们遇到一队人!”
常东怔怔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好似菜市场拉架的场面,忽然扭头看向一旁。
雾散后的森林,扭曲成了斑驳绿色,因为光线穿过了泪珠。
“别看了,赶紧吃东西。”精瘦汉子拽了拽常东,递过来一张大饼。
常东目光在捏着大饼的黝黑而粗糙的大手上停留了一秒钟,旋即接了过来,塞进嘴中。
很硬,是死面饼。
别说常东重生以来养尊处优的四年光阴,就是家境最糟糕时候,也没吃过这般食物。
但常东还是狼吞虎咽起来。
因为饥饿是最好的下饭菜。
精瘦汉子又从怀中摸出一块灰色窝窝头塞进嘴中,不时掏出水壶喝几口,冲冲嗓子。
常东瞧着这一幕,没吱声,只是更加卖力的啃着死面饼。
这是一支很奇怪的队伍,仅有百来人,除了战斗时候,听到一两句发号施令之外,其他时候,大家都沉默的很,甚至分不清谁是长官,大家的衣服也都是一模一样。
所有人似乎都知道该做什么,各司其职。
在山谷里短暂驻留的时间里,有人狼吞虎咽着干粮,有人找着水源,有人搜索物资,常东还看到一群人搜集着空罐头、玻璃瓶。
短暂休息之后,队伍再次出发。
这一走,直到深夜,赶到一个山头高地上,队伍才终于停了下来休息。
只是这说是休息,其实就是原地坐下,随便找个大树靠一靠,连篝火都没升起,队伍压抑的厉害。
当然,这或许仅仅是常东的感受。
至少在他看来,队伍里大多数人显得十分适应。
不少人吃过干粮,靠着大树便是呼呼大睡起来,甚至还有呼噜声响起。
只不过,呼噜声刚刚响起,就被旁边人踹醒,只能一脸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又扭头睡去。
常东了无困意,他注意到,一些守夜人正在营地四周撒着什么。
“那些是空罐头、玻璃渣,那些黑皮猴子都是光脚走路,万一晚上摸上来,这些东西够他们受的。”精瘦汉子声音在旁边响起。
“明儿起来,拣点带走,咱们已经深入到腹地,后面保不准会遇到什么,多学着点,别跟呆鹅似的。”
“哎!”常东道。
“之前不是挺皮实的吗?今儿怎么成了闷葫芦?”
常东不吱声,他不知道该用方言,还是普通话。
精瘦汉子瞅着常东不说话,没由来一恼,抬手拍了常东一脑袋,怒斥道:“怂货,我告诉你,你越怕死,越容易死,知道吗?”
常东没生气,低着脑袋,点了点头。
精瘦汉子搓了搓牙花子,扭头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一时间,营地越发安静。
常东瞧着周围黑洞洞的森林,心思复杂。
既被白天所见所闻所震撼到,又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从桑君悟口中挖到,祭祀之魂乃是众生念力以及灵体碎片最偏执最狂热的一缕欲望所化。
想要找到祭祀之魂,有两个方法。
第一个就是沉入祭祀之海中,体验那些灵体碎片的生活,找到他们最偏执,最狂热的念头。
只要找到这一缕念头,祭祀之魂立马就会显现而出。
而第二个方法,则是暴力破解法。
也就是强行挣脱眼前的幻境,置身于祭祀之海的碎片星河中,以上帝视角,寻找漏洞,或者暴力破解。
如果说前者是代码呈现而出的世界,那么后者就是最底层的代码数据。
对于大能者,后者自然最为直观简洁。
但对于常东等人来说,前者无疑才是最好的选择。
‘最偏执最狂热的念头?’常东心中喃喃想着:‘是对胜利的渴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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