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立国立东北中山中学,我父亲认为是他应当做的事。
一九三二年他由南京回北方,冒死出山海关潜回东北故乡,却只见到义勇军等地下武力抗日的穷途末路。地下工作同志认为他应该回到南京,以他在中央已经建立的地位和东北协会,对家乡做更有效的帮助。
于是,他先在北平成立“东北青年教育救济处”,由流亡的文教界人士照顾“满洲国”成立后不愿作日本顺民而逃到平、津的青年。他们有些流落街头,冬天冻饿在路边。救济处搭了些帐篷,先给他们饮食和基本照顾。
一九三四年南京政府团拜时,父亲结识当时的行政院次长彭学沛先生,知道他也来自北方,说动他拨下五万银洋,立刻与北平的李锡恩、黄恒浩、周天放等友人进行办校,于一九三四年三月二十六日在借到的报国寺、顺天府、原警高旧址等地成立“国立中山中学”,招收了约二千名初一到高三的流亡学生。这是中国第一所国立中学,因为父亲说服教育部,在风雨飘摇的局势中,只有国家才能稳当地保障这样救亡图存的学校的存续。
第一任校长由原任吉林大学校长的李锡恩出任〈他与我二伯父世长在德国同学,与父亲亦有相同的政治理想,父亲视之为兄〉。教师几乎全由流亡北平的大学教师担任,我的哥哥原本就读于北平崇德中学,来投考被录取读初二。
到了一九三六年秋天,华北的局势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日本的潜在威胁和土共的渗透,使中央直接支持的人与事渐渐难以生存,于是父亲和黄恒浩、高惜冰等几位东北抗日同志在南京郊外二十里的板桥镇买了一块地,先建了些基本校舍和几所教职员宿舍,将中山中学由北平迁来南京。
落脚之后,学生自己动手平操场、建围墙和校门。进校门前,远远看到那泥砖墙上巨大的八个字:“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每天清晨升旗典礼,师生唱着共同命运写照的校歌(郝泠若词,马白水曲):
白山高黑水长,江山兮信美,仇痛兮难忘,有子弟兮琐尾流离,以三民主义为归向,以任其难兮以为其邦,校以作家,桃李荫长,爽荫与太液秦淮相望。学以知耻兮乃知方,唯楚有士,虽三户兮秦以亡,我来自北兮,回北方。
在板桥初创时凡事艰苦。而且大家都年轻,我父亲总是乐观地往长远想。然而,这样清苦但安定、充满未来期望的日子只过了一年半,南京也容不得身了。离开南京后,漫漫长途,日子比板桥还苦,在半个中国的土地上颠沛流离,吃尽了饥寒之苦。(本章未完,请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