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最小偏怜女,嫁与黔娄百事乖。
这两句诗出自元稹的遣悲怀,共有三首这是第一首。
我以谢公代指岳父大人,楚馡是他的独生女儿,自幼受尽宠爱,长大后嫁给我为妻。
念出第一句,众人皆不明其意,连楚馡也没反应过来。
楚馡读道藏机敏聪慧,谈诗论词反应总要过一过脑子。
我瞧着她,把酒杯递到她面前。
楚馡为我斟了第二杯酒,我一口喝光接着念道:“顾我无衣搜画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这两句,元稹回忆曾经清贫的时光。
元稹的妻子出身豪门,未中科举前全靠妻子帮扶,不嫌弃他家贫拔金钗换酒。
回忆我自己初来林城一无所有,楚馡明着暗里帮衬我时可曾少过?
家传宝刀都给了我,为我不惜与家族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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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念她在龙岭山村渡过的时光,身居陋室不嫌我家贫,粗茶淡饭上山砍柴与邻为善,远离昔日繁华。
我晓得将元稹的诗用在我们身上略显矫情,但在此刻我就是要矫情。
元稹的遣悲怀共有三首,第一首念完,我已经略有醉意。
知我心者,无不露出感伤之情。道门高人也懂诗词里的意思,却是听得怒容满面。
他们还在等我回复,还在等着将楚馡带走,但只要我不松口他们暂时还没有勇气与我决裂。
“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
第二首头两句,我念着看向道门众人。
过去我曾为楚馡化魔的事忧虑,生怕落忍口实被道门兴师问罪,如今这些人已经欺上门来。
虽然言词叙事欠妥,却是同样的气氛。
后面几句我一口气念完:“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我与楚馡一路走来,何其艰难。龙窟生死相随,端午节又见血雨腥风。
鬼域之战中,我们直面饿鬼道,将生死置身度外。
嫁我之前楚馡心心念着与我在一起,嫁我之后她念的是我的君师之道。
常说我提刀证君师,身边有她提灯照山河。
如今我已君师归来,而她却因我化魔惹来道门仇敌。
三首诗念完两首,道门明显已经耗尽了耐心。
青衣老妪怒目盯着我,我回望她一眼,微微一笑继续念道:“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
他们所见,只是我和楚馡的一生一世。
殊不知我与她,不知经历多少轮回。
他们要除魔卫道,却不曾为我想过,楚馡身死我当何为?
旧梦还魂崖上我已经失去过楚馡一次,我知道有多疼。
我念元稹悼念亡妻的诗,心里想的便是我那时的心情:“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晓得她会入世轮回又如何,相见就一定相识么,若不相识又要空等多少个轮回?
没有她在我身边,我该如何过一生?
忘川河底漆黑冰冷,但不管多寒苦都无法抵消我心中的恨。
我该如何,我能如何?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最后一句念完,君师气场轰然爆发,全场震惊。
虚境分明后,神魂也如同新生。
我早已通神,更在鬼域之战频繁爆发合道之威。
今天来的这些人最强不过通神修为,而我在山海关的刀斩破虚境混沌之时已经步入合道。
只要在我神念范围笼罩之内,皆可随意化实为虚。
这还不算什么,真正令我战力擢升的是我山海观山的那把刀。
那是我前世的刀,我曾用它一刀斩断忘川河。
念及此,我真的很想问问道门来人,是谁给他们的勇气来听雨小筑。
来了也就算了,几杯薄酒我还是招待得的起的。
偏要口口声声除魔卫道,势要从我身边将我的妻子带走,好杀了祭天。
是谁给了他们这份勇气,是静茹祖师吗?
转而又想,一定是我过去对楚馡不够好,让他们误以为楚馡对我来说不及君师重要。
君师气场陡然爆发,道门众人为之震撼,唯有青衣老妪和神霄派的那位紫衣老道还能保持淡定。
不是他们不识我合道之境,而是为了维持必要的体面。
可惜,我已经给过他们脸了,是他们不要。
君师气场疯狂提升,我的杀机也随之暴涨,对于我的杀机道门中人体会的不够深,但无尘子和林回一定很清楚。
无尘子脸色瞬间煞白无比,林回面如死灰。
我曾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抵挡百万师,鬼神宗有多少兵马死在我手中?
数不胜数,难以计算。
眼前这才来了多少道门,不过寥寥二十余人。
即便我不出手,今日的采薇也能将其灭杀殆尽,杀得片甲不留。
现在他们还能站在这里,靠的是大道统的千年威名。
面对我疯狂叠加的杀机,青衣老妪还在负隅顽抗,尽管神情已是一变再变。
“张叔取我刀来。”我转身对着张屠夫说道。
“你们的夫妻闺房他不方便,我来为君师取刀。”南宫颠应声而去。
须臾,带刀来到我身边。
原本刀无鞘,楚馡找专人打造以美玉和沉香打造了精美的刀鞘。
刀在手,杀机再次翻倍暴涨。
青衣老妪终于无法淡定,但还在咬牙苦撑。
神霄派的老道已经面色入土,眉眼低垂再不敢与我对视。
我将刀拔出一寸,他们头上的亡魂就向上冒出一寸。
“谢鸢。”张雅涵念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知道她是在提醒我这把刀的来历惊天,不可轻易示人。
其实不用她提醒我也不会把刀全部拔出来,因为这些人根本不配我拔刀。
一寸寒光,便已令他们亡魂皆冒。
先前玄门宾客露出悔恨之情,不敢来此赴宴,现在后悔的是道门。
抬眼看见杨湛,我提刀走到他面前。
“杨公风水传天下,你是杨公后裔,我这听雨小筑风水吉凶如何?”
“元吉。”
“你可知你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
“那也是元吉,君师不仁,以人命为刍狗。”
“说的好,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这几句对话,是我故意说与道门人听。听完之后,他们个个浑身颤抖如同筛糠。
我不管来得人是谁,也不管来了多少人。只要进了听雨小筑,就只剩下两个选择。
顺我者,宾至如归。
逆我者,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