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屋子里,是阮霆深的卧室。
一应摆设依然跟新婚之夜几乎没什么差别,只不过,大红喜庆的细节都已经撤去了。
头昏昏沉沉的,好像很多事情,都如一场大梦。
她动了动手指,这时候阮霆深走了进来,轻轻握住她的手,“醒了?”
醒了。
阮霆深的怀抱温暖而真实,她轻叹了一口气,“霆深,我是不是做噩梦了?”
阮霆深轻轻抚摸她乌云一般的长发,“爸爸的后事都已经安排好了,讣告已经发出去了,是明天下午的葬礼。”
后事。
讣告。
葬礼。
这些词,一个比一个残忍。
原来并不是梦。
梁真的眼泪再一次落下来。
阮霆深安抚她,“我在呢。”
还好有他在。
从前,她有一个和睦美好的家庭,温柔的妈妈,慈爱的爸爸。
后来,母亲去世以后,就只剩她和爸爸两个人相依为命。
而现在……
明天下午,就要举行葬礼了,从此以后,这个家里只剩她一个人。
梁真握着他的手,“霆深,我想一个人去陪陪他。”
她迷蒙的泪眼,使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十几岁的自己,无助地跪在医院病房里的时候。
他点了点头,“你先吃点东西,然后我叫白东送你去,我会让他派人在外面守着你,你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叫他。”
“好。”
梁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勉强喝了几口汤,然后由白东把她送到了殡仪馆。
天气不大好,阴沉沉的,下午两三点钟,外面却黑得好像已经黄昏了一般。一大片的乌云黑压压地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殡仪馆的大厅里,虽然亮着灯,但是灯光显得过分的惨白和清冷。照在白底黑字的挽联和硕大的“奠”字上,每一个字,都沾着悲伤寥落的气氛。
梁元绪就这么躺在堂下的水晶棺里,周身被鲜花环绕,堂下满满当当的摆着花圈。
梁真走过去,在他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爸,我来看你了……”
她小的时候,爸爸常常很忙,她会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等着他。他回来的时候,她就会张开胳膊扑到他怀里去撒娇。
后来她上中学了,知道他忙,她等不到他,就会到公司里去找他,他常常会从办公桌里变出女孩子喜欢的漂亮蝴蝶结,或者精致的小首饰来给她。
现在,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忽然很后悔那些年,自己独自在国外求学,疏于和爸爸相处。
总以为以后会有机会,谁知道一转身,就已经是一生都无法弥补的缺憾。
她小心翼翼地替他整理好衣领,把身上的每一处褶皱都拉得平平整整的。
这是最后一次照顾他了。
从今往后,生死两重天。……
对于梁真来说,这是她和爸爸最后的一点相处时光,她不愿意任何人来打扰,阮霆深也明白,所以由着她一个人守在殡仪馆里。
从前她胆子小,怕黑,怕鬼。但是在这里,她一点都没觉得害怕。
对于她来说,这是她最亲近的人,她知道,即使他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他也依然会守护她,替她驱赶一切的妖魔鬼怪。
她在那里守着,一直守到了葬礼之前。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人赶来,前来吊唁和参加葬礼。
梁真浑然未觉,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如同自言自语似的跟爸爸说话。
叶庆华夫妇作为阮家的重要亲戚,也过来了。
而且他们来得比较早,远远的就看见梁真一个人,独自守在那里,显得有些憔悴。
这时候有一位熟识的太太,跟他们夫妇打了招呼之后,忍不住八卦之心,像叶太太说道:“咦,这个梁小姐不是前几天刚刚新婚么,我听说两口子关系还挺好的,怎么这么大的事,就她一个人在这里啊?”
旁边一位女士也忍不住插嘴,“是啊,要说感情好,我看都不像呢。这可是亲岳父的葬礼……”
一看找到了知音,那位太太越发的口无遮拦起来,“可不是,阮家那个老太太也没来是不是?这么大的事……我看啊,阮家怕是根本就没把这位夫人放在眼里,也就是这个位置先给她坐坐而已,往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这话正说到叶太太的心坎上来了。
阮霆深和梁真的婚姻,她是一万个不情愿,她恨不得梁真快点玩完。
毕竟,当初为了让阮霆深回来继承阮家的家业,她也是出过力的。
可是,原本想利用他当傀儡,好控制偌大的一个阮氏,哪知道招来的却是一尊大神,现在阮霆深几乎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夫妇的掌控。
所以,她现在只得换个努力的方向,试图把米嘉铃给塞进来,通过夫人策略来控制阮霆深。
本来阮霆深虽然没有答应吧,但是看着两个人似乎也没有闹掰,时间长了,兴许还是有戏的。哪知道半路又杀出来一个梁真,后来居上地直接霸占了阮夫人的位置,他们两口子先前所有的努力,等于都打了水漂。
这叫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听见她们这么说,叶太太嘴上虽然不方便直接说,但是她乐得听这样的论调。
她一脸的讳莫如深,压低了声音,“哎呀,可不要说这些话,要是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透露什么出来呢,我多冤枉哟!”
作为阮霆深的亲舅妈,一句否认的话都没有,反而是生怕叫人听见的态度,虽然她并没有说什么,但是落在外人耳朵里,这件事更是落了实锤。
这些嚼舌根的女人,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无敌了,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哎哟米姐姐,你怕什么呢,纸哪里能包得住火嘛!你看看那个梁家这样子,哪有一点能配得上阮家这样的豪门啊!要我说,那个阮霆深也不知道当初吃了什么迷魂药,我看你们家嘉铃啊,比她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可不是,当初那个婚约,怕不是靠着拿住了阮家什么把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