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位是我新聘的生活管家!”用小学生般的坐姿挺坐在沙发上,郁理扬着僵硬的笑脸,对着散发着家长式危险气息的经理人解释,“执、执事,对,就是执事,哈哈!”
在社会上摸爬打滚了近二十年的经理人此时面无表情,那双戴着眼镜的凌厉眼睛正同镜片一样闪烁着寒光,像是x光一样上下扫射着笔直站在郁理身后,此时正竭力保持得体微笑的烛台切。
这时候他已经穿上了外套,做工精致的黑色燕尾服衬得这个高大的男人俊美中带着几分禁欲的诱惑,身上的每一处都打理得十分仔细整洁,连一根发丝都不放过的服帖齐整,看得出,是个非常讲究的男人。
郁理不知道光忠是怎么顶得住这种目光的,反正她有点受不了,所以再度开口:“老板,你喝咖啡么?刚泡好的,我给你倒一杯吧?”
睿山这才收回视线看向郁理,保持着面瘫脸很冷淡地来了一句:“我不想喝咖啡,泡壶茶来吧。”
这话与其说是对郁理讲的,不如说是讲给烛台切听的。收到主人的示意,太刀行了一礼转身去了厨房,这下子客厅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生活管家?执事?”经理人毫不掩饰他的吐槽欲,“你怎么不说这是恶魔执事塞o斯蒂安呢?编个谎能靠谱点吗?”
郁理双手放在膝头,臊眉耷眼听着训,他下一句却把她震得七荤八素。
“这就是你那个网恋对象吧?”
“什……什什什么?”郁理整张脸都红了,“没没没有的事,老板你别瞎胡说!”
“当我老年痴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经理人的眼镜寒光闪闪,“两年前你就专门给人家画了幅画,那个时候你的人物画就有了灵性,说没网恋你觉得可能吗?”当初他就觉得那幅画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可是她说是二次元,他就没多想。现在这个跟画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家伙出现了,经理人一下子都想起来。
“真是个自恋的男人啊。进了虚拟实境都不屑调整一下外形,就用真实的样貌去进行游戏。”对于烛台切,老板是如此评价的,“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自恋的本钱。”无论是样貌身材还是礼仪气质全都无可挑剔,考究得如同一件美术品让人赏心悦目。
星宫这家伙虽然是网恋,但眼光确实不差。
郁理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十万暴击,不仅仅是她拙劣的谎言被分分钟拆穿,更是被扒出了两年前的涂鸦黑历史,坐实了“网恋”的猜测,外加老板他刚进门看到的误会场面……感觉洗不清了。
“拜、拜托!这件事请不要告诉妈妈!”老板知道这件事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亲妈知道。想想妈妈过年时就在愁她不谈恋爱不结婚的事,要是知道了绝对说什么都会冲过来的啊!
那场面光想想就觉得好可怕啊啊!!
“为什么?”这件事经理人也是多少知道些的,直接反问,“你如果恋爱结婚的话,留美子太太应该也会很高兴。”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这个被认定的“网恋对象”不是人类好么?她之前就因为没认清这一点,还难过痛苦了好久。
经理人看着她苦恼的样子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点点头:“好吧,你现在也是大人了,也该有自己的私生活和必要的隐私。”
难得这个死宅愿意扔掉她的二次元假后宫,在现实里找个男朋友,他还是先不多事通知留美子太太,多观察一阵再说吧。
郁理如蒙大赦,然而她放心得太早。
“但是,你们既然同居的话,也要注意分寸……”
“没有!我们没有同居!”郁理绝对不承认这种事,立刻高声否认,“我这房子我一个人住的,一个人!”
看她急得脸都红了,睿山环视了房间四周的摆设,嗯,确实没有多余的男人的用品,接着又低头看了看摆在茶几上的咖啡,再度点头:“你做得很对。独身女性总该好好保护自己,我记得你当时网恋了好几个,首尾有没有都收干净,不然让这一个知道……”
啊啊啊啊!那些黑历史求你别说了!!
郁理超级后悔当初把攻略游戏的一部分事告诉他,没想到现在全成了麻烦。
好在烛台切端着一壶泡好的茶从厨房里出来,才算是结束了郁理的处刑时间。
“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的茶,就自作主张用了主人新入手的小叶苦丁。”以完美得体的礼仪奉上茶水,烛台切全程保持执事型微笑,“请用。”
小叶苦丁,又名青山绿水,是产自华夏的一种苦丁茶,清凉降火的效果明显,很适合这种闷热的梅雨天。碧绿色的茶汤被盛放在精巧的白瓷茶杯里,鲜绿色的茶叶在其中微微沉浮,仿佛从枝头上新摘下来一般轻柔地舒展着。
“谢谢。”经理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又将审视的目光移向了烛台切,这次重点放在了他的眼罩上,“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郁理下意识地张张嘴,发现名字说不出口,不过当事人好像并没有这种顾虑,直接就讲出来了:“烛台切光忠,伊达政宗公使用过的爱刀,现已在主公名下效力。”
“烛台切……那不是《享保名物帐》提到的那把有名的……”经理人下意识地搜寻出了有关这把刀的信息,然后眼神猛地又放在了对方的眼罩上,脸色古怪起来,“伊达政宗……这个打扮,难怪……”
郁理全程坐蜡,甚至还在微微发抖,脑中不断重播着“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时,就见老板已经把无语的眼神投射到了她身上:“我早该想到的,像你这种死宅怎么可能会正经谈一次恋爱,原来是中毒更深,发展起真人cos了。”
“啊?”郁理没转过弯来。
“别跟我装傻,虚拟实境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是吧?”对方依旧用着一副“你没救了”的神情看着她,“这次是烛台切光忠?下一次是什么?一期一振?还是压切长谷部?”
难怪这货死活不肯告诉家里,还让他帮着保密,好不容易开始接触适龄男性,结果她不是用来谈恋爱,是玩起了更高级的角色扮演!?
……确实是不能让留美子太太知道。
郁理已经无语了,一脸麻木地听经理人数落,看着这个无神论者已经通过自己的逻辑全程脑补完了一切,她还要费劲说什么呢,只要点头称是就好了啊。
而引发了这一切的烛台切从头到尾笑眯眯,在又送上一盘茶点后,就深藏功与名退下了,留下主客双方谈论起正事。
“这是你要的宝石粉末。”
从铺满棉絮的行李箱中取出了一瓶瓶装满了各种宝石粉末的玻璃罐子,眼看着它们渐渐堆满茶几的半边空地,郁理的眼睛也是越来越亮。
“哇哈!好漂亮!”
这些放在玻璃瓶中的矿石粉末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夺目,郁理忍不住从中拿起一罐桃红色:“咦?这好像是珊瑚粉吧?还有这个……是砗磲粉?我给你的宝石可没有这些。”
“你如果打算用唐卡的绘画颜料,光凭你给的那几种宝石色是肯定不够的。”经理人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直接道,“所以我让那些想吃下那些极品原石的珠宝公司以及收藏家除了给相应的宝石粉末以外,还拿了其他珍贵矿物粉末做交换补□□易缺口。毕竟比起你给的那些大体积的完整宝石,同样体积的碎片粉末只能算是下脚料,再多几倍也不值钱。”
郁理:“……”说得好有道理。
正庆幸着把宝石交给老板去运作,换成她自己铁定糟蹋了时,经理人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块白色的画布,见到这块布郁理又是一愣。
“这是……府绸?”
“没错。就是绘制唐卡用的一种画布。”将东西递给她,经理人随口解释,“你虽然精通不少种东西方的绘画方式,也画过不少壁画,但是这种宗教绘画还是很少接触的,特别是现在还野心勃勃想一口吃成胖子。作为你的经理人,我有必要提出建议。步子先迈小点,试试水再说。”
郁理捧着画面,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府绸,又瞧了瞧堆满茶几的玻璃罐子,抬起头对着他笑了:“是,您说得对。是该先做个试验品看看的。”
见她明显把话听进去了,经理人也很高兴,随后又对她道:“镰仓那边的房子已经开工了,根据你提供的图纸,预计半年就能建好。如果肯加钱赶工的话,工期还能缩短。”
“我选择加钱!”后者毫不犹豫。这边的公寓面积也不小,但是多上几十号人不时在其中跑来跑去,明显还是不够,郁理是很想再搬回古宅去的。
对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正想说话时,经理人的电话响了,郁理见他接起看了一眼:“是建筑公司的电话。”然后就按了接听。
几声招呼之后,他面无表情的脸露出了意外之色,并且这种惊奇的目光还是扫向她的,没等郁理发问,经理人就先行开口:“你不是扩大了宅子面积么?建筑公司在挖地基的时候挖出了一口温泉,负责跟进古宅进度的设计师打电话来问你要不要保留,还是直接填上。”
郁理眨了两下眼睛,然后猛地提高声音:“留!留下来!让他改图纸加个温泉区!”
经理人直接把她的话转述过去,几句简短的交待后他挂了电话:“对方说晚上就把修改好的图纸给你过目。”
“没问题。”她一口应承下来,有个私人温泉美滋滋。
经理人的手中似乎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交待完所有正事他坐了一会儿后就告辞离开,郁理去送他,走到门口,又听他冷不丁地来一句说教。
“再有两年你就25了,中二病也该治了。早点正经谈个恋爱,也让你妈放心。”
“……”
治不好了,这辈子都治不好了。结婚也是不可能结婚的,她的单身到死是历史注定。
心情复杂地送走老板,关上门回到客厅时,就看到那个伪装执事装得十分成功的黑发太刀冲着她笑。
郁理气打不出一处来,走过去就用拳头捶他:“都是你!都是你!好好的抖什么机灵!”
“这样不是很好吗?睿山先生以后再来,我们也不需要总是回避。”烛台切也不躲避,任由主人的拳头捶过来,笑着解释他的意图,“而且,也有合理的身份跟随您一同外出。”
“代价是我要被所有人当中二病看待啊!就像老板看我时的没救眼神一样!”郁理想想就抓狂。
烛台切抬手拍她的肩温声安抚:“主公,还记得信长公喜好女装,政宗公爱下厨的事迹吗?放到现代,艺术家的怪癖千千万,等您正式成为公认的绘画大师,再加上现在料理大师的身份,这点问题根本不算问题。”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而且,我们在您眼中,就是这么见不得人的事物吗?”
听到烛台切这么说,郁理反而冷静了,脸色也古怪起来。
“光忠。”她叫他,“你……不,应该说是你们早就计划着想跟我外出了吧?”她还记得之前那帮老刀计划着想把重心从本丸搬到现世的那一幕呢。
太刀没有直接回答,但脸上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是当初把他们晾在本丸太久的后遗症吗?
撇开这些烦心事不谈,老板留下的一堆颜料原材料还等着她归拢收拾呢,他离开没多久,藏刀室里其他闲在本丸里的刀也显现了,多是短刀一系,正太们纷纷主动帮着搬东西进画室。
“大将,这些东西都是要做颜料的吗?”
“需要我们做什么请尽管吩咐!”
刀剑们积极申请帮手,郁理也没客气,直接应承下来,手工颜料也是个不轻的活计,有人帮忙再好不过。
就在这时,烛台切拿着她的手机送了过来:“主公,是朝次郎大人的电话。”
咦?爸爸打来的?
拿着手机去了客厅,郁理带着好奇地按下接听,随后就听见老爹有些扭捏……或者说不情愿的招呼声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小郁理,爸爸有个事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
“你姑姑今天可能会去找你,要是看到一只黑猫,记得招待一下。”
“我姑?黑猫?”
郁理想问个仔细时,电话已经挂断了。
什么情况?费解地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郁理最终郁闷地抬头,忽然就看到落地窗外的阳台上不知何时坐着一只黑猫,那双金色的竖瞳正牢牢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