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翠翠就闻到浓郁的鸡汤香味,她甩开铁蛋的手快步跑到厨房:“爸、妈,你们是准备夜宵吗?”
蔡茂盛笑道:“不是,是预备给爷爷奶奶他们的。你是不是饿了?我炒碗蛋炒饭给你吃。”
龚丽君在围裙上搓把手说:“晚上吃东西不容易消化,快去洗脸洗脚睡觉。”
婷婷望着她妈妈问:“我今晚不回医院啊?”
“你妈已经把你的床铺好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家。”茂盛说完这句又对丽君说:“太晚了,你也别回去。”
龚丽君的心突突直跳,脸色泛红,心想你就是想让我在这睡也别当着孩子面说呀,可接下来的话差点让她的肺气炸。
“回头我跟铁蛋挤一宿。”
翠翠问:“干嘛还要分开睡?不是领了证吗?”
蔡茂盛解释道:“结婚证是法律上的,但真正结婚还要有家人的祝福,明天才是我和你妈定的结婚日子。”
龚丽君没好气地对孩子们说:“去,去,睡觉去。”
翠翠一吐舌头,走出厨房对铁蛋悄声道:“爸把妈惹生气了。”
蔡茂盛等孩子们走远后又对丽君说:“等孩子们洗完你也去洗洗,我烧了满满一油桶的水。”
心灵手巧的他在院子里做了个专门的卫生间,玉制顶的楼面搁着自制的大炉子,炉子上放着汽油桶。水可以直接从井里用手动泵汲上去,下水道则是直接在地上挖个阴沟,然后铺上石板通到巷子里的窖井中。美中不足的是,汲满一桶水要累出一身汗来。而要烧开一桶水,也得花上好几个小时。好在他们家二煤多,不再乎这点烧水煤。
有卫生间的最大好处不是洗澡,而是大清早不必去公共厕所那排班站队。龚丽君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对卫生间心仪的很,比在医院宿舍方便多了。她有轻微的洁癖,这也可能是做医生的通病。下午剧烈的运动,让她身上黏黏糊糊,就是因为能在这洗个热水澡才没往医院浴室跑,可这会儿她听到茂盛的话却无动于衷。
蔡茂盛见她没动静,奇怪道:“怎么啦?”
龚丽君瞪他一眼,撅着嘴说:“下午你怎么不等过了明天再睡呢?典型的心口不一。”
蔡茂盛呵呵直笑:“我现在总算明白翠翠为什么喜欢撅嘴,都是跟你学的。”
“别岔开话题。”
“为人父母难啊,孩子们是有样学样,父母是他们第一个老师,要是他们长大后没经过咱们同意就找对象住在一起,你说咱俩的心情会怎样?还不得找根绳子上吊。”
“只要结局好,我不反对。”
“你放心我不放心,谁又能料到以后的事。总之在孩子们面前,必要时就要戴戴面具,不能让他们学坏。”蔡茂盛在俏脸上轻啄一口:“快去洗吧,等会儿我也要洗。”
龚丽君噗嗤一笑:“你呀!只能自己学坏,不能别人学坏。”
“我学坏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心,他们要懂事还早着呢。”
“你是太懂事了,总想面面俱到、四平八稳。”
丽君也不等茂盛来反驳,似娇似嗔地抛出一个汪汪的秋波,含笑走进浴室。恰到好处的热水,温暖着她的肌肤,也带来甜蜜的幸福感。她不禁问自己,为什么会被他迷住?为什么他一说话就能感动自己?
相貌、才艺,似乎是打动自己芳心的因素。但仅仅只有这些说不过去,自己已不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他的个性!他的个性是什么?稳重!是的,稳重!稳重的看似毫无特性,平淡的如一碗白开水,让人感觉不到存在。但对口渴的人来说,那就是救命的良药。
自己难道饥渴到慌不择食的地步?不是,不是。如果他没有迷人的地方,自己的心是不会被他糸牢。这男人看似平淡,但骨子里却有股野性,像是旷野中的饿狼,这种隐藏的野性才是吸引人的地方。
“太晚了,剩下的明天再弄吧。”龚丽君在胡思乱想中洗完澡,拭着湿发走进厨房。
蔡茂盛由衷地赞一句:“真美!”
“早点休息吧。”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龚丽君很受用,露出妩媚的笑容。
“你先去睡,房门别反锁。”蔡茂盛急忙去封炉子
龚丽君吃吃轻笑:“你不怕被孩子发现?”
“怕也没法,谁让我娶回来一个狐狸精。”
“那你快点。”龚丽君风情万种地甩了甩头发,快步逃回房中。望着镜中的自己,光滑的脸有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她拍拍脸蛋,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知羞。待钻进被窝,忽又发现铁蛋妈的相片还搁在床头柜上。这女人确实很美,美的让她妒忌。
论模样,龚丽君丝毫不比铁蛋妈差,只不过相片上的人更年轻,更富有朝气。如果真要比较的话,铁蛋妈就像是刚成熟樱桃,而她是熟透的苹果。
丽君手指在相片上轻轻滑过,心里默念:铁蛋妈妈,你非常漂亮,也难怪他十多年来都没再成家。因为有你在那比着,他又怎么会看上其她女人。虽然他嘴上没说,但我心里知道,你还在他心中,甚至我都可能是你的替代品。尽管他嘴上说爱我,可谁又知道他是不是把我当成你来爱。唉……我实在不该去吃你的醋,可这心里却像是打了结一样。他把你的相片擦的干干净净,还用纸里三层外三层包的严严实实,那都是用心在做。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以前经历过什么,让他到现在还惦记着你。但是,铁蛋妈妈,我要说些对不起你的话,今后我要让他们父子俩忘记你,他们是我的老公和儿子。不是我从你手上夺去的,是你自己抛弃的。我会让他们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从此都快乐起来。所以你如果在天有灵,就请你离开这个家,在天堂里好好祝福我们吧!
蔡茂盛洗完澡后轻轻推开铁蛋的房门,也许是白天疯的太厉害,小家伙睡的很熟。他掩上房门,又蹑手蹑脚地在翠翠房门上附耳细听,见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地潜到自己卧室门口,轻扣房门,跟做贼一样捏着喉咙问:“睡没?”
龚立君正拿着相片沉思,听到茂盛的声音慌忙将相片搁在床头柜上,钻进被窝,露出头扯着被角说:“还没。”
“那我进来了。”蔡茂盛推开房门,高抬腿轻落脚,生怕弄出一丝声响。待把房门反锁后才迅速脱去衣服钻进被窝,搂着龚丽君长吁一口气:“还是自己的床舒服。”
龚丽君被他模样逗笑:“我是你老婆,别整得跟偷人一样。孩子们睡着了?”
蔡茂盛嘿嘿讪笑:“不睡着我哪敢进来。”
“你呀,心里想着好事,又想立牌坊。”
“嘿嘿……”蔡茂盛坏笑地捧着龚丽君的脸蛋,问:“我手凉不凉?”
“不凉,是不是哪不舒服?”
“你呀,净往病上想。我是怕惊到你。”那手钻进被中,寻找颤巍巍的跳猫子。
丽君心里一暖,这男人还真体贴,心也够细。她微闭双眼,静静地享受爱抚带来的快感。耳边传来磁性的低音:“第一次在这睡会不会不习惯?”
“嗯,刚开始有个适应过程。”
“要不要我唱首歌?铁蛋小时候只要一听我唱歌,很快就会睡着。”
“你试试吧。”
“l'msingingintherain,justsingingintherain.......”
蔡茂盛的歌声确实有种魔力,但这魔力并不是让龚丽君昏昏欲睡,而是让她陶醉在优美的旋律中。她并没有听懂歌词,甚至不知道他唱的是哪国语言,但是她能听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你唱的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过。”
“是我老师教的,当初大家都学俄语,我是另类,挑英语来学。那位老师是喝洋墨水回来的,他说:‘小蔡,我教你一首英文歌,对学习英语很有帮助。’这是一部电影的插曲,男女主人公一见钟情,约会完那男的就在雨中挥舞小伞跳踢踏舞,用歌声来表达欢喜若狂的情感。它也代表我现在的心情,所以唱给你听。”
“可惜当初我学的是俄文,听不懂你唱什么,有中文歌词吗?”
“应该没有吧,还没在国内流传。大致的意思是我在雨中歌唱,在雨中快乐地欢唱。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好,让我拾回往日的欢笑。我对着天上的乌云大笑,因为我的心中充满阳光。因为我已经准备恋爱。哦不!应该翻译成我已经和你结婚。”
龚丽君抿嘴微笑:“你肯定是在篡改歌词。”
蔡茂盛呵呵笑两声说:“字面上翻译是恋爱,但与我们情况不同,我们是结婚,结婚比恋爱更美好。要不是怕两个小鬼醒来,我现在就跳着踢踏舞,敞开喉咙唱给你听。”
“我只看到有人歌颂爱情,没哪个作家诗人说结婚好。”
“那些文化人知道个鬼。”蔡茂盛自有他的一套道理:“歌颂结婚的人确实很少,那是因为结婚后人会变:一种是平平淡淡过日子。一种是失去新鲜感,怀念恋爱的朦朦胧胧。还有一种更可恶,借着赞美恋爱的幌子,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那你是哪一种人?”龚丽君媚笑道:“依我看肯定是第一种。”
蔡茂盛笑道:“不光男人这样,女人也亦如此。我们哪一种人都别做,做我们自己最好。”
龚丽君娇笑道:“是啊,我们好像就从没恋爱过,也确实不在这几种人之列。”
“所以说嘛,”蔡茂盛嬉笑道:“我们就做自己,先结婚后恋爱,每天都过神仙的日子。到老就会说:啊,还是当初结婚结的好哇!”
龚丽君噗嗤一笑,点着茂盛的额头:“少忽悠我,你只不过是把顺序颠倒,实际上还不是说恋爱好。”
蔡茂盛笑道:“也不完全是这样,在家庭生活中,爱情是重要,但亲情更重要。有哪个会舍得自己亲人,铁蛋他妈妈死去这么多年……”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岔开话题:“不说了,不说了,早点睡吧,要不要我再唱首摇篮曲?”
龚丽君把头一偏,侧过身淡淡地说:“不用,你也早点睡。”
蔡茂盛哄道:“你真美。”见伊人不搭理,又故意朝耳孔里哈热气。
龚丽君扭动道:“别闹。”
蔡茂盛厚着脸皮像小孩子一样乞求:“来吧!”
龚丽君给他的声调逗乐,转回身说:“干嘛,想吃糖呀?”
“想吃你。”蔡茂盛深情地吻向她的脸。
尽管屋外天寒地冻,但室内温暖如春。火热的激情,将玄冥的阴寒驱的干干净净。
颠狂之中,龚丽君忽然看到铁蛋妈妈的相片正对着自己。相片上的眼睛像是能说话一般,让她突生一种感觉:在这屋里,在这床上,还有一个女人存在。
耳边传来带有充满磁性的低沉声:“你真野。”也不知是在夸她,还是在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