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战习惯性掏出一包烟，正要抽出一根，对上乔钰的视线，生生忍住，揣回兜里。
是张战先开的口：“爷爷想你了。”
“哦。”
“原本我不理解，现在我理解了。”
明明宝儿才是陪伴他们十几年的人，爷爷为什么会重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乔钰？来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真正见到亲妹子……
很奇怪的感触。
大约是血缘的羁绊。
从小他对张宝儿的疼爱，是建立在父母的叮嘱和爷爷的命令下。
实际回想起来，小时不懂事的时候，他还挺讨厌张宝儿动不动哭，抢东西的性格。
疼爱是习惯，是时间处出来的感情。
但眼前这个女孩，只一眼，他感觉战友们说他那颗冷硬的心肠什么时候能奇迹的软化？他想回他们——
此时此刻。
与父母叮嘱，爷爷命令不同。
他见到乔钰第一眼，就想将身上所有好东西掏给这个妹妹。
似乎是心疼她的遭遇，似乎是弥补多年来缺少的兄长疼爱，但更多的是心甘情愿，下意识的冲动和举止。
乔钰没接话，但重新打量起这个大哥来。
乔钰：“爷爷给我的东西很多，他的存折，以及他从他儿子儿媳那里薅来的养老费，你呢？你拿什么实际行动来证明你说的话？”
张战笑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自己面前明晃晃表现出欲望，且毫不避讳欲望。
不像张宝儿。
儿时霸道不讲理，大些在长辈和他面前会拐弯抹角抢自己想要的。
他这种直性子不是很喜欢。
他喜欢直来直往的，懒得去猜别人暗下含义。
“我的存折不比爷爷的少，回头我给你寄过来。”说完，他还报了密码。
乔钰眨了眨眼，旋即笑得如枝丫上发颤的小花儿。她声音脆脆的：“大哥！”
“哈哈哈哈！欸！”张战这回是开怀大笑。
他拍了下乔钰肩头，“这才是我们张家真正的小妹！就是被恶意调换，性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乔钰：“大哥可要对得上这声称呼。我人比较小气，被那对仇人夫妻磋磨这么多年，对他们的女儿享福这件事，记挂着呢。你要是知道真相还像你爸妈一样对她好……
那么抱歉了，存折买来的亲情没了不说，我也不会退回去哦。”
用天真烂漫的语气说着残酷的话题，怕是只有眼前这亲小妹才这么胆大。
“放心，爸妈糊涂，我和爷爷不会。”
张战与乔钰多聊了几句。
譬如在生产队的生活，以及在岛上的生活。
末了，张战才道：“我过几日就走，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一趟京城？”
乔钰摇头，“等我家老周回来再说。”
张战眼角抽搐了下。
老周？
只有部队老婶子们才这么称呼自家爱人……
他亲妹才十八，已经喊上老周了？
不过周泽安年纪的确大，是二婚不说，还带着三个战友的孩子。
张战：“军婚不好离，但小钰你受了委屈尽管跟家里说，我们帮你摆平。我再给你介绍几个头婚的年轻军官，可以一起住在京城……”
乔钰摆了摆手：“周泽安对我也有恩，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不用你们出马，我自己能摆平。况且我也在积极学习，到时有了文凭，在哪儿都能找到工作。”
头婚的年轻军官？
人家看得上自己这个三婚带娃的？即便人家看得起，他家人能看得起？嫁过去还不是一地鸡毛蒜皮事。
与张战分别后，乔钰琢磨中午吃啥。
家里粮食损耗得厉害，这还是空间复制出粮食贴补的条件下。
因为掺有富强粉，孩子们的精神面貌要比来时好多了，小勇也能下地走路了。
她还是明面吃得最少的。
平时吃独食有：炒肉丝、肉丸子、双椒兔、野猪肉水饺。
起来得早，还可以吃点：肉包、油条、大闸蟹、红薯饼。兑了奶粉或是麦乳精一起吃。
也难怪脸上的肉不再凹陷，饱满了许多，身子也在抽条。
乔钰中午做的白菜疙瘩汤，疙瘩是两掺的面和的，有富强粉在里面，怎么着也比别人家吃的强，更别提她炒白菜时惯放半勺豆油在里面。
吃完饭，乔钰才道：“家里粮食快吃完了，正好粮店从京城那边调了粮食来，下午我去看看能不能买些回来。”
孩子们自然没啥意义。
抵达粮店门口，有士兵带枪看守，食堂的人来定量拉粮食，见了乔钰，都客客气气喊声嫂子好。
张战对她招了招手，“小钰，这边。”
乔钰刚过去，怀里就被塞了大把钱票。
“这次出来紧急，我们带多少钱票，这是找战友凑的，你拿着。我听妇联主任说你喜欢自己开火是吧？钱票揣上，跟我来。”
她跟着进了粮店。
钱票一缴，孩子们半年的口粮有着落了。
张战：“现在全国上下困难，运海岛的粮食都是京城军官带队来的。要么是我，要么是我认识的战友。你要买，记得早点准备好钱票，只要不是太过分，买半年一年的粮食都是可以的。”
乔钰想了下，问：“我记得海岛上发生之前倒卖粮食的大事，京城那边应该不好过批文吧？这么快就运粮食过来，是爷爷的功劳？”
张战面部线条柔和下来，“算不上，本来就该批下这些粮食的，但上头为了给这边教训，才拖延再三。爷爷出面也是卖了那些老家伙面子，给了台阶下。这里毕竟是要塞，粮食卡不了太久。”
乔钰点了点头。
说是这么说，但有张老爷子出马，岛上粮食暂时不用发愁，岛上好过些，传出去不得有她几分功劳？
即便明面上不敢说，私下估摸着也传得差不多了，以后万事会给她几分面子，说不准一路开绿灯……
粮食是张战和他队友帮忙扛回去的。
乔钰：“大哥，等我以后去了京城，给你和爷爷带礼物！”
言下之意：现在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张战笑了笑，没说什么，与战友离开了。
没几日，京中有事，张战率领队伍离岛。
乔钰没去欢送，毕竟对方走得突然，她那会儿还在赶海。
她与王招娣提着一个塑料桶一个小铁锹，在海潮褪去后，挖海带，撬生蚝，偶尔脱了鞋袜在沙滩的浅色区域还能摸到一些扇贝和其他海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