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粉红杯子是小猫的,里头的水也是猫喝过的,惊得一向爱干净的萧凌险些呛死。
“呕……”
“呕……”
萧凌受不了,扶着桌子,弯腰狂吐,先头喝下肚的要全吐出来。
严诗诗见状,好一阵后,忽然捂嘴“咯咯咯”笑起来,一声一声,如银铃荡漾风中,尽情释放好心情。
两世以来,严诗诗还是头回见到萧凌如此窘迫的样子,曾经的萧凌,总一副高高在上的天神样,今夜像是凡间被媳妇捉弄还不敢发火的凡人,有趣,有趣。
严诗诗双腿空悬,坐在床沿,“咯咯咯”银铃般笑个不停,捉弄萧凌后,绝好心情。
严诗诗小声一阵阵,萧凌又不傻,很快琢磨出点什么来,停止呕吐,抬头望向床沿捂嘴笑得像快乐仙子似的严诗诗,姑娘白衣乌发,白色睡衣宽宽松松,像裙子沿着姣好身段垂落,广袖随着“咯咯”笑微微颤动,在白莹莹的下巴摇曳。
最美的是姑娘那双睡眼惺忪的眼睛,明明尚未睡醒,雾蒙蒙的,却笑成了天边的月牙儿,弯弯的,好看极了。
记忆里,诗诗还是头回这般在他跟前笑,萧凌看愣了神,目光直直的。
男人看直了眼,严诗诗是个心思敏感的姑娘家,岂能察觉不到?起先还能继续“咯咯咯”地笑,后来被瞅得不好意思起来,再笑不出,脑袋一偏,轻咳一声:
“大表哥,你看什么?哪有你这样一直盯着姑娘看个不停的,你臊不臊?”
萧凌眼尖,哪怕月光朦胧,也看清楚了诗诗一点点泛红的面庞,他从桌边站直身子,笔挺如松的高大身躯缓步迈向床榻上的诗诗,笑道:
“你戏弄我在先,我盯着你看在后。打个平手。”
彼此彼此,谁都不占谁便宜。
“我哪有戏弄你?”严诗诗转回脑袋望向男人,假装不懂,嘴很倔。
但望着月光下的男人一步步靠近,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说不清道不明的,严诗诗心头涌起一阵紧张,本能地往床里缩了缩。
不过,她两条小腿还没来得及缩回,萧凌抢先一步按住她双膝,迫使她缩不回去,他再侧身坐在床沿,两人肩并肩紧紧挨着坐。
“你还没戏弄我?谁骗我那是猫喝过的水,害我吐了半晌。”萧凌的手从她膝头抽回,轻轻拨开她耳边碎发,露出她雪白的耳朵,红唇凑过去,一个字一个字蹦出,“哦,我懂了,原来你就是那只猫,会耍人的小坏猫。”
萧凌的声音本就很悦耳,低沉有磁性,如今,他再故意压低了声音往她耳里送,一瞬间,似天降毛毛细雨,每一丝都落在她心湖,打起一圈圈涟漪。
那滋味,说不出的酥。
严诗诗耳朵都听醉了,半晌,缓过神来,脑子清醒了,找回自己的声音,仰起脸朝萧凌倔强道:“就是戏弄你,怎么了?谁叫你白日过分,你活该!”
白日?
哦,这是算账来了。
“好,是我活该。”萧凌笑着认栽。
说实话,这世上敢如此捉弄他的人,还真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严诗诗一人。换个人,都得倒大霉。要知道,他方才差点连胃都吐了出来,难受死了。
你想想,爱洁的人,幻想自己喝下猫舔过的水,多恶心啊。
“哼。”严诗诗倔强一哼,上一世是夫妻,她再不关注萧凌,也是或多或少知道点萧凌的个人习惯的,哪能不知他爱洁?
明明知道,却还是这般捉弄一顿,自然是给她自己报仇的。姑娘的心眼都大不到哪里去,辛辛苦苦写下的第一封情书没送出去,晦气极了,心头怎么可能没有丁点埋怨?
哪怕知道他会处理好那件事,会给她一个交代,可她心头多多少少是不爽的。
这不,让他喝下“猫舔过的水”,让他“狂吐不已”,为自己出口小气,以泄心头之恨。
萧凌看着心爱姑娘倔强的脸庞,看着她翘起的嘴角,萧凌蓦地想起自己今夜前来的目的,立马肃容起来,双手揽住严诗诗肩头,看进她双眸,道歉:
“诗诗,我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了你的礼物,却被那起子不长眼的奴才给破坏了,真真是毁得我肠子都青了。”
两世以来,这还是严诗诗送给他的头份礼物呢,得知被小公公弄没了,萧凌当时掀起惊天大怒,杀人的心都有了。
萧凌一脸真诚,条理清晰地告知严诗诗,他得知此事后,如何处置的。
得知大总管杨全被罚去桃花山看守桃林,严诗诗微微愣了愣,说心底话,她当然期盼恋人心头自己最重,谁都不能压过自己,但还是问出了口:“大表哥,听闻杨总管是你的得力助手,就因为这点小事被弃之不用,会不会浪费了人才?”
萧凌摇头,认真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不敬你的奴才,要来何用?奴大欺主吗?”
也许当时犯事的小公公并不知情得罪的是谁,但是,后果已经造成,事关严诗诗,他就得狠狠敲打一番自己身边人,让他们知道严诗诗在他心头的地位。
唯有如此,才对得起他心头的那份爱,也才能安了诗诗的心。
果然,严诗诗听后,整颗心彻底放下,说不出的舒畅。
“啊?展风也被罚了?”严诗诗意外极了,不解道,“他又做错了什么?”
萧凌轻刮严诗诗鼻尖,一本正经道:“你的任何消息,对我来说,都是价值连城的大事,他居然敢知情不报,延误到夜里三更才报,你说该不该罚?”
大约是男人面色太过一本正经,严诗诗见了,听了,突然腾起一个感觉,她对他来说,真的无与伦比的重要,只要跟她相关的事,便是如同紧急军情一般的大事。
“大表哥,你,真好。”严诗诗心底的暖,传递到双眸,渐渐暖出了泪花。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话到嘴边,最重浓缩成“你,真好”。
“知道我好,那……回报我一下,如何?”萧凌粗粝的指腹划过严诗诗眼角,揩掉眼角的泪珠。
“什么回报?”严诗诗不解。
萧凌忽的抽回手指,放进嘴里,吸允指腹上头的美人泪,目光灼灼盯住严诗诗美美的双眸。
盯了好一会,陡然出手,月光下,捧起严诗诗白莹莹的面庞,轻轻吻向她湿润的眼角。
吻得又轻又柔。
严诗诗眼角一阵阵发热,唇似一股股暖流,不停游走,从左眼吻去右眼。很美妙的感觉,还带点微微的刺激,严诗诗闭上眼,睫毛微颤。
她睫毛微颤,一下又一下轻拂他面上肌肤,莫名的,生出另一种刺激来。萧凌闭上眼,指腹用力,对她的脸庞越捧越紧,忽的嘴唇下滑,从眼角来到她光洁的面颊。
也不知怎的,萧凌脑海里忽然闯进上一世疯狂亲吻她的一幕,那一夜,也如今夜一般月光皎洁,中了药的他神志不清,逮住山洞里的严诗诗抵在岩石上,在她的哭喊中,强行亲吻她……那一夜,她咬伤了他,哭声破碎,事后,她横眉怒目。
萧凌都联想起了上一世,严诗诗又怎么可能完全忘记上一世?
只是吧,姑娘家就是那般奇怪,曾经不喜欢萧凌时,他亲她吻她占有她,那绝对是死一万次都不能够原谅的事。可如今心头有了这个男人,曾经的那些回忆,居然自动抹去了不堪成分,变成了另一种不可多得的回忆,甚至带着三分美好。
严诗诗闭上眼,她还记得,上一世的萧凌很失态,很急切,如狂风暴雨,她是雨下差点倾覆的小舟。
迷迷糊糊正回忆时,严诗诗突然一个没坐稳,身子一斜,萧凌也跟着坐不稳,两人齐齐倒在软软的床褥上。
他上,她下。
鼻尖对着鼻尖,四目相对。
“诗诗,我想……”我想亲你,这一世,他想求得她的同意,不想再强迫她。
严诗诗却被两人眼下古怪的姿势,闹红了脸。再听男人说“我想……”才刚回忆过上一世的严诗诗直接想歪了,以为男人控制不住,想提前洞房花烛,这可不行。上一世,他是中了药,一切不受他控制,这一世,他明明是清醒可控的。
“不行!”本能的,严诗诗脱口而出。好人家的姑娘,民风再开放,也不能婚前失贞,这是底线。
萧凌的表情,蓦地凝固。
久久凝视严诗诗双眸,最后,萧凌默默翻身下来。她还没做好准备献出初吻,他不强迫,这等美好的事,他愿意等,等到她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好,我等你。”萧凌躺在严诗诗身侧,两人肩并肩躺着,萧凌望着床顶,平复好一会,给出承诺。
严诗诗误会了,误以为男人还在等着那种事,心头只觉男人太过大胆,犹豫片刻,小手捂住胸口,还是红脸直言拒绝:“大表哥,不三媒六聘,不到新婚夜……不可以……绝不可以。”
萧凌沉默,不说话了。
不过,萧凌的沉默,并非是失望,而是陷入了深思。
原来,他的诗诗平日看着活泼、大胆,骨子里却是如此保守的一个姑娘,连亲吻这种事都得新婚夜。这就难怪,上一世,发生那样的事后,无论他怎么道歉,怎么弥补,她心头始终有疙瘩,一直不肯原谅他。
“大表哥,你是不是……很失望?”见男人沉默下去,严诗诗莫名的有点不忍心,琢磨自己方才的用词是不是太狠绝。
“没有,”萧凌展颜一笑,侧头看她,“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说话间,萧凌怕她只穿薄薄睡衣,会冷,便撩起厚实的被子铺在两人身上。给她盖严实了,萧凌再重新躺下,许久没见面的情人,很快,又自然地闲聊起来。
两人聊天内容很广,天高海阔,随意畅谈。
聊着聊着,严诗诗突然想起严萱萱来,若说这一世还有什么未解决的心事,小姑姑和卢宴可要摆在头一个了。
严萱萱太不要脸,也不知勾搭上了哪个权贵,不要脸到连身子都献出去了。依着严诗诗的猜测,上一世那个权贵绝对在恭王妃之路上,给予了严萱萱莫大的帮助。
如此看来,那个身后的男人,地位绝不简单,要想连他一块扳倒,指不定得借助萧凌的力量。
“大表哥,你能帮我查出严萱萱身后的那个权贵吗?”
严诗诗知道萧凌是重生的,所以家里这点丑闻压根就不是秘密,干脆对萧凌和盘托出,说自己察觉严萱萱极其不对劲,似乎要效仿“侄女抢姑父”的丑事。
萧凌原本就有插手,不过都在幕后,瞒着严诗诗悄悄进行罢了。如今见严诗诗主动对自己提及,丝毫不将他当外人,萧凌内心蓦地甜蜜极了。
严萱萱身后的男人是太子,且已经委身给太子,这些萧凌都是知道的。但他没法对严诗诗直言,毕竟他理应今日才从诗诗口中得知严萱萱不对劲,那他怎能提前就调查了严萱萱?
所以,萧凌最终假装自己不知:“好,你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我身后,过两日就给你回复。你放心便是。”
“嗯。”严诗诗自然放心,萧凌的本事,她上一世便知。
突然,两人的胳膊触碰到了一起,接触的地方,有暖暖的热流传递。严诗诗没往回缩,萧凌嘴里还在说着话,内心却在琢磨她允许的尺度。
没忍多久,萧凌手掌一翻,罩住她小手,包裹进他宽大厚实的掌心。
如同,贝壳包住小珍珠。
见她没反抗,萧凌眼角眉梢溢上幸福的笑。
“傻样。”严诗诗也偷偷笑了。
萧凌在严诗诗被窝里,逗留大约半个时辰,若非怕丫鬟察觉对她声誉不好,萧凌真想侧卧美人边一整夜不离开。
“我走了,你要是想我,记得给我来信。”临走时,萧凌依依不舍地站在窗外,再三叮嘱。
严诗诗立在窗里,点着头,催促他快走,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出现在她闺房,一旦被人瞧去了,简直不知该如何……向娘亲解释。
只是不知该如何向娘亲解释?而不是怕流言蜚语?
呃,你没看错。
严诗诗打小在民风最为开放的西北长大,脑子里确实没有京城人士的迂腐念头,可是,她娘萧青青不一样啊,萧青青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郡主,哪怕在西北住了十几年,开放了不少,某些根深蒂固的东西,还是很在意的。自从严诗诗长成大姑娘了,萧青青就明里暗里提点过好几次,不许她如同西北姑娘一样太过开放。
所以,一旦萧凌夜闯香闺的事,被人瞧去,东窗事发,严诗诗最怕的不是别的,而是不知该如何向娘亲解释,娘亲才能气消。
萧凌也知道如今虽然民风开放,但是夜闯香闺还是不大被世人接受,所以他心底是知道自己该快点消失,才最安全的。可心头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最终……
一步三回头,大约回眸凝望第九十九次吧,萧凌终于跃上墙头,翻出院墙消失不见了。
严诗诗松了口气。
不过那口气刚吐完,下一刻,严诗诗发觉内心有些空荡荡的,尤其重新回到床帐里,方才还是两人共躺,一下子只剩下自己,那股子空空的感觉越发强烈。
“我……我这是……就开始思念了吗?”严诗诗惊呆了,才刚分开呢。
这头,严诗诗已经开始思念,那头,萧凌才刚翻出严国公府的外墙,猛然想起一件事,今夜是为了道歉而来,而道歉的起因是严诗诗给他的礼物没送到。可折腾了一夜,香闺闯了,院墙也翻了好几趟,礼物是什么,他却还没见到。
“走得太急了,居然将礼物给忘了。”萧凌回头望向高高的院墙,脚尖一点,就要再次翻墙进入。
不过,下一刻,又生生忍住了。
不若明夜再来吧,有礼物在,他夜闯香闺,也算是出师有名?
思及此,萧凌立在墙下,坏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