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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因为手上运输生意的关系,经常会有一些司机或者车主请我出去吃饭,理所当然,巨龙大酒店是九镇范围内最好的选择。
所以,我也见过小罗很多次。
小罗除了看上去白白净净,不像是个从乡下出来的苦孩子之外,并没有任何与他人不同的地方。而且非常有礼貌,每次端菜上桌,总是会对着我微微一笑,轻轻说句:“三哥,你的菜来了,慢些吃!”
我还记得,有几次,心里有些烦,菜上慢了,语气不好,呵斥他时,他也并不见怪。
九十年代初,教师的工资是相当低的,更不用说像陈老师这样的底层民办教师。
按道理来说,陈老师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来到像巨龙这样的酒店里面吃饭,如果他不来,那么,也许他和小罗两个人的命运都会比今天更好。
只可惜还是那句老话,一切都是我笔下美好的如果,而不是真实残酷的现实。
据说,故事开始的那一天,陈老师接到县里的通知,要去县城出差,做一个培训还是教研活动之类的事情,办完事情之后,担心没车,不敢留在县里吃饭,搭最后一班车回到了九镇。
到九镇时,学校的食堂早就关了门,街上的小馆子也已经纷纷打烊,陈老师自己又从来都不会做饭。饥肠辘辘的他没办法之下,只得狠下心,破天荒第一次踏入了九镇范围内唯一还在这个钟点营业的巨龙大酒店。
那一天,为他服务的人正是小罗。
从那天之后,不知道是鬼迷心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向来在外人眼中节省到近乎吝啬的陈老师突然变得大方了起来,拿着那么微薄的工资,他居然敢隔三差五地跑到巨龙去吃一顿饭。
这其中,同样身为常客的我也曾遇到过他几次。
每次见他,都是一个人,或坐在墙角,或坐在大厅最里头靠近楼梯的地方,背对着其他人,安静到像是不存在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饭菜,从来不与任何人说话,也从来不看任何人。唯一的例外,就是遇到小罗给他送菜时,会抬起头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微微一笑,嘴里轻轻说出两句什么。
两人之间关系进展的过程并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本就是一个绝不适合同性恋者生存的年代,而陈老师又是一个极度谨小慎微的人。
一度以来,他将自己与小罗保护得非常之好。
直到那一年的阴历七月初七。
那一天,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中国情人节,也是陈老师与小罗命运发生剧烈改变的炼狱。
世界上,有很多的禁书,希特勒所写的《我的奋斗》就是其中非常著名的一本。就算是在资讯流通便利无比的现在,想要找到这本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不用说是二十年以前。
只是,越是被禁止的东西,就越会勾起人们的兴趣。在我的一生当中,无论装逼也好,真实也罢,说自己最崇拜的偶像是希特勒,最喜欢的书是《我的奋斗》的人,都不仅仅只是一个。
而胡少强,绝对是其中最虔诚,最真实的那个。
没有人知道,当年,胡少强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本书。只不过,从没人注意的某一天开始,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曾经在很多的场合亲眼见过胡少强拿着那本精心包了书皮的《我的奋斗》,或者是亲耳听过胡少强滔滔不绝向旁人述说《我的奋斗》。
甚至,他还留起了与希特勒神似无比的小分头,如果不是太过年轻,毛发还不甚浓密,我想,他大概也会在人中的部位留上一小撮胡子。
这样的举动也成为了“胡特勒”这个奇怪外号的来源之一。
众所周知,希特勒的一生中,除了极端仇视犹太人之外,被他大清洗过的另外一个群体就是同性恋。
他的理论是:雅利安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种,要保持种族优越性的延伸,就必须异性相恋,同性恋是低等民族才会做的事情,是对自身的侮辱,所以,绝对不可以被接受或原谅。
自认为惊采绝艳,天赋优秀,高人一等的胡少强彻彻底底地学到了一套。
巨龙大酒店漂亮光鲜的玻璃大门往左边走几米,是一条专门辟出来,直通厨房,用于厨房垃圾进出的小巷。小巷当中污水横流,臭气熏天。平日里,除了偶尔喝醉呕吐的酒客与每天定时在那里倾倒垃圾的厨房杂工之外,一般,没有什么人会走进去。
胡少强更加不会。
他是一个极度爱干净的人。
据说他从来都不会在自己家以外的地方解手,因为每次他解手完毕,都必须要认认真真冲个澡,他认为如果不冲的话,身上会有股屎尿的臭味,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但是,出事那天,胡少强居然前所未有的走进了这条邋遢小巷。
让他拿出极大毅力走进去的原因很简单。
比起肮脏地方的肮脏而言,本应该干净的地方突然变脏了,会让他越发忍受不了。
那天晚上,胡少强在客人进餐的高峰期过后就离开酒店去办事了,等他办完事回来时,酒店早已经打烊。锁好大门之后,几个一起过来的小兄弟先上楼打牌去了,他自己却一时兴起走到了厨房里。
就在厨房里,胡少强意外看到了备菜的案台上,居然还摆了两三盘装着剩菜的碟子,周围还有几个油腻不堪的空碗与酒杯,与周围本已打扫干净的环境一相对比,显得格外刺眼。
原来,那天生意实在太好,几个厨师忙的一直没时间吃饭。等到客人走完之后,才抽空自己炒了几个菜,一起喝了顿小酒。负责打扫的杂工等得实在不耐烦,得到厨师同意之后,先走了。
几个厨师吃完,醉意朦胧,也就懒得自己再洗碗,心想放一晚明天上班再洗也不迟,于是,也纷纷告辞而去。
没想到,他们这一偷懒,就害苦了另外两个人。
酒店开张时,胡少强就规定过,客人走完之后,酒店里里外外包括厨房必须要清洗干净,才可以下班,员工们向来执行的也不错。
今晚出了这样的情况,他是无法忍受的,但是,员工们又走的走,睡的睡了。没办法之下,他只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自己挽起袖子洗了起来。
洗干净碗碟,抹干净台面,他用塑料袋子装着剩下的那些菜,来到了厨房直通小巷的后门,准备把垃圾扔到垃圾箱中。
刚把后门打开一点,胡少强就听到了一阵奇怪而压抑的喘息声。
当时胡少强的年纪还很轻,但是他早就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也许比我们大多数人成长的时间都还要早。
他当然一下就听出了那种喘息声所代表的含义。
只是,与他对这方面的经验形成了强烈冲突的是,那不是一男一女的声音,而是两个男人!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了过去。
在周围房子投射在小巷中的昏暗光线中,他看清了,果然是两个男人。
一个是酒店常客陈老师,一个是自己店里的服务员小罗。
陈老师将小罗死死压在小巷中间一面凹进去的墙壁上,两个人都背对着胡少强所站立的这扇门,紧紧靠在一起,如同两只撕斗的野兽,粗野而莽撞,不断发出轻微的响动声。
胡少强没有大喊大叫,没有高声喝骂,甚至他都没有发出哪怕那么一丁点的声音。
他只是静悄悄的再次关上门,将手里的一袋垃圾往厨房地上随意一扔,然后转身走上了楼梯。
我想,那一刻,他原本俊秀清癯的脸庞上一定出现了一丝笑意,残酷而扭曲。
胡少强上楼之后,径直打开了小弟们正在玩牌的包厢门,然后说了一句:
“莫打哒,都来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