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1 / 1)

这所别院甚至不曾被命名,管事们为了在账面上做区分,将之称为梅院。与虞绍衡在京城、外地任何一处田产一样,叶昔昭只在账面上知道它的存在。

别院占地颇广,经过外院,是二进的内院,再往后便是连绵不尽的梅花园。

虞绍衡先让叶昔昭去室内略作歇息,自己则留在前院,听佳年继续通禀诸事。

室内暖如chun日,一色黑漆家具,以大红坐垫、迎枕为装饰,高几上的梅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撩开门帘,步入寝室。紫檀木拔步床上,半垂的罗帐、簇新的鸳枕、被褥皆是喜气洋洋的大红色。

叶昔昭微微挑眉,唇畔漾出笑意。

风岚听芷兰说过叶昔昭的穿衣打扮习惯,服侍着更衣时,取出了大红色的小袄和综裙,又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小白狐皮斗篷,“夫人稍后若是出去赏花,配这件白色斗篷行么?”

“好啊。”叶昔昭笑着点头。

更衣之后,喝了盏茶,虞绍衡进门来。

等他更衣之后,叶昔昭想先看看梅花齐放的盛景,问道:“我想先去赏花,回来再用饭行不行?”

虞绍衡颔首一笑。

风岚忙取来斗篷,给叶昔昭披上。

叶昔昭想想外面寒气袭人,便吩咐道:“你们留在房里就是,别跟着我去挨冻了。得了闲你们再去赏花。”随即,与虞绍衡一同出门,从抄手游廊到了通往梅园的月洞门。

步下平滑的石阶时,虞绍衡握住她的手。

叶昔昭却站在台阶上不动,看着远处,眯了眸子,目露惊yan——

辽阔的园地,覆着厚厚的积雪。几条交错其间的小路两旁,挂着一盏盏羊角宫灯,和煦温暖的灯光柔和地倾洒在路面。

这样的背景之下,一株株梅花树傲然盛放,灯光与雪色交相映照下,枝桠上的朵朵艳红煞是悦目。

叶昔昭柔柔地笑开来,“果然是美得很。”之后才与虞绍衡一同步下石阶,走入悦目美景之间。

一面走,她一面询问这栋别院的来历。

虞绍衡告诉她:“是我年少时,一次秋日出门打猎,偶然经过此处,见人正在建造这宅院,想着到了冬日一定有些趣致。回府与娘说了,娘就让管家买了下来。”语声顿了顿,轻笑着解释道,“我自幼至今,一见就喜欢的东西屈指可数,否则娘也不会那么爽快。”

“这还用你说?”叶昔昭笑道,“哪个不知道你这性子?”随即,又称赞别院原来的主人,“倒是个雅人。”

虞绍衡却是不以为然,道:“不觉得。这地方也只有冬日住得。”

叶昔昭想一想,“也是。”除去冬日,这宅院的景致当真是枯燥得很。

因为两个人是突然决定前来,别院的人毫不知情,小路上的积雪都还未清扫干净。叶昔昭走在雪地上,没有安全感,生怕不慎摔倒,不自主地就向他依偎过去,却又在同时担心园中有家丁,忙又和他拉开距离。

虞绍衡失笑,展开手臂,将她裹进怀里,“放心,园中没有下人。”

“是么?”叶昔昭这才放松下来,手臂环在了他腰际。

虞绍衡颔首,“不过是一园梅花,夜间也不需命人看护。”

“这样其实最好。便是有人来偷取,也是风雅的贼。”叶昔昭觉得很是惬意,仰头看了看深蓝色的夜空。

空中挂着一弯月牙儿,星斗一闪一闪,似是在调皮地眨着眼睛。

再看看近在咫尺的白雪红梅,她满足地叹息一声,“你该早些带我过来的。”

虞绍衡将她搂紧一些,“的确是。”

顾忌着她身子单薄,夜里寒气又特别重,在院中游走了一会儿,虞绍衡便哄着她回到前面。

两人说低声笑着返回室内,命人即刻摆饭。

叶昔昭提议道:“你喝点酒吧?今日我陪你。”

虞绍衡先是讶然挑眉,随即便是欣然点头,命人去温了一壶梨花白。

叶昔昭遣了丫鬟,亲自执壶斟酒。

虞绍衡打量着柔和的灯光下的她。一袭红色小袄棉裙,头上戴着的金簪镶嵌着红色宝石,皓腕上则是她经常佩戴的红珊瑚手钏。

这样鲜艳的衣饰,秀色可餐的人在眼前,再加上远处隐隐传来的烟花爆竹声,让他的心里被暖意填充得满满的。

虞绍衡和她碰了碰杯,不解地笑问:“今日怎么肯破例了?”

“今日高兴啊。”叶昔昭抿了一口酒,又笑,“忻姐儿长大之后,酒量不要像我这么差才好——虽说是女子,沾酒就醉也不好,一些场合也少不得喝点酒助兴。”

虞绍衡说起忻姐儿,眸子就变得愈发明亮,眼波愈发柔软,“日后你希望忻姐儿习文还是习武?”

叶昔昭又抿了一小口酒,思忖片刻后才道:“让她顺其自然就好。是习武的料,过两年就让她与昊哥儿一同习文练武,不是那块料,就多读些书。”

如果不是嫁给了他,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让自己的女儿习武的。但是虞家不同于别的门第,又有虞绍筠做前例,她自然也就要随着门风而为孩子打算。说到底,女孩子习武也无坏处,强身健体之余,平日里有个大事小情也能自保。

虞绍衡的要求再简单不过,“能像你一样就好。”

像她,像哪个时段的她才好?便是到如今,顾云筝也知道自己有着诸多不足之处。她只是运气太好,能得他一往情深而已。

虽说来此地只为散心,可还是会不可避免的提及身边的人与事。席间,虞绍衡提起了萧旬,“有一段日子了,他全部精力都倾注在了乔安以及家事上,但愿不会被人钻了空子拿捏住把柄。”

这话引得叶昔昭神色一滞,之后才道:“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谁也少不得兼顾不周的时候,可他的地位却偏偏是丝毫差错都不能出。你提醒过他么?如今他也是为人父的人了,更不能出岔子。万一出了闪失……。”便是大难临头。

虞绍衡笑意浅淡,“他自己也是一清二楚,可还是分身乏术。也无妨,我多帮衬一些就是。如果他一辈子都像以前一样,倒是不会出差错,人却会废掉。”

的确如此。如果一个男人一生都像是一柄出鞘的危险的兵器,犯错的可能性极小,但是苦的就是他的亲人了。与一个不知人情冷暖的人在一屋檐下过一辈子,是怎么样的女子都接受不了的。

说白了,萧旬那暗卫统领实在是不易做,便是一生殚jing竭虑,也无从避免一些弊端出现。他开罪的人太多,埋下的隐患无数,如今能在家中安稳的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已属不易。虞绍衡作为他的好友,自然要在暗中全力帮衬。

不知不觉就喝了两杯酒。叶昔昭抬手摸摸脸,竟也没觉得烧,又环顾室内,一切陈设看在眼中也是清清楚楚。

比起往日,酒量似乎好了一点点。

但她没有纵容自己,将酒杯推到一边。要喝酒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初到陌生的地方认床,担心夜里自己翻来覆去扰得他也睡不安生,这才想喝点酒避免这种情况。

用罢饭,两人歇下。一夜无话。

钟离烨对于康王决心要娶井之然的事情很是不快,而且这不快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此时,他神色冷峻地走进虞绍筠宫中。

虞绍筠已经歇下了。

钟离烨摆手遣了宫女,坐在床边,开门见山地道:“明日我就要离宫。”

虞绍筠微微笑着颔首。他不想让唐鸿笑与井家结亲,更不想让康王与井家结亲,不是为此,他之前也不会为了赐婚之事犯难。可是太后自来对康王有着几分宠溺——换了哪个为人母的能不如此?膝下长子贵为帝王,次子一生都要活在长子的光芒下,当然要在别的方面让次子活得如意一些。但是这件事触及到了钟离烨的利益、计较,他嘴里没说,心里却一定是觉得太后给自己出了个难题,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要启程离宫。他与太后置气的方式,也只能是这样,做得若是出格了,难免要被言官非议,落得个不孝的名声。

沉吟片刻,钟离烨又道:“母后因着淑妃上次的事,说她没把握将淑妃照顾妥当。”

虞绍筠不由苦笑,“那可如何是好?”心说你自己的母亲都没把握的事情,与我旧话重提又是所为何来,自讨没趣又是为哪般。

钟离烨道:“如此一来,只好还是辛苦你一些,帮母后照顾淑妃一二。”

虞绍筠没再掩饰自己对这件事的反感。她蹙了蹙眉,直言道:“皇上,臣妾实在是不懂,淑妃有喜之后,为何要臣妾来照顾?难不成皇上疑心臣妾会加害淑妃腹中胎儿?倘若她真在臣妾照料下出了岔子,又该如何?要臣妾一力承担下这样大的罪责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钟离烨笑道,“淑妃娇气又矫情,眼下秦安槐在朝堂又是举足轻重,我多少也要给她些体面罢了。我要给谁体面,也只能要你帮衬一二。”

虞绍筠斟酌片刻道:“平日里倒也罢了,可皇上明日就要离宫,臣妾更要尽心打理六宫,身子又不大妥当,实在难以担此重任。皇上疼爱淑妃,不妨给她加派些侍卫。不论什么人,有了皇上手中侍卫保护,也不会出闪失的。”

钟离烨想了想,眼中闪过些许歉意,手轻轻的落在她腹部,“是我思虑不周,总是认为你不论怎样都能独当一面。”随即还是试图规劝她按照他心意行事,“你是六宫之首,在嫔妃心中的地位恐怕要比我更值得敬重。只要你发下话去,哪个不敢遵从?”若说她没手段,没震慑人心的魄力,他第一个就不相信。这女子他之所以看得太重,心术手段也是理由之一。

“皇上未免太看得起臣妾。”虞绍筠语声淡漠,“臣妾也是将要为人mu的人了,早已是分身乏术,能自保已是不易。皇上也该明白,有喜之后,人总会觉得乏力,贪睡时多。便是再能独当一面,也是有心无力,不能面面俱到。”

钟离烨这才放弃,歉然道:“是我大意了,如此,就依你的意思安排下去。”

“多谢皇上。”虞绍筠道谢之后,抬手抚了抚额角,显得有些疲惫,委婉地要他离开。

钟离烨又和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缓步离开。

虞绍筠闭目思忖片刻,睁开眼来,眼中现出杀气,唇角勾出一抹甚是冷冽的笑。

前些时日,太医院院使已清楚明白地告诉过她,淑妃这一胎根本就保不住。早在有喜初时,便已被别的嫔妃暗中使手段动了胎气。怎奈淑妃抓不住他人把柄,只得忍下那口气,到后来,便想将这盆脏水泼到她身上。若非因此,淑妃怎么会傻到让她“照顾”。

那个矫情的货色,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腹中胎儿做文章,一次一次给她添堵。她一忍再忍,到了此时,不想再为这等事心烦了。宫中女子斗来斗去的那些手段,为她不齿,没耐心陪着她们玩这种下作的把戏。

太医院院使也告诉过她,皇上知道这件事,可恨的是,到了今时今日,他还一再纵容淑妃。

什么意思?想看看她这正宫皇后是不是真有容人之量?可问题是淑妃迟早会小产,真在她的照顾下小产之后,便是他明白怎么回事,太后与嫔妃们又怎么会明白?说到底,他还不就是想借这件事激化秦安槐与她大哥的矛盾。多歹毒的心肠!

她大哥早就告诉过她,她就算是忍气吞声一辈子,也不能让皇上对虞家的忌惮消散。既是如此,她就不如随心所yu地活着。

在以往一段岁月之中,与其说她忍着淑妃,不如说是忍着钟离烨。到现在,她的耐心已全然告尽。

到了此时,她不认为他还值得她忍耐、期待什么。

对一个男人,她从处处克制感情步步为营,到浓情蜜意,再到失望,走过这过程就够了。

她不想走到痛恨他的地步,更不想走到自心底厌恶他的地步。而事情如果一味随着他的步调发展下去的话,恨他、厌恶他的那一日恐怕很快就要来临。

那才是真正的煎熬,不可承受。

不怕对谁付出过感情,怕的只是到头来发现那个男人根本不值得、不配珍惜。

有时候,虞绍筠会设想——如果自己是一个寻常的柔弱女子,如今恐怕会因为曾经得到过的盛宠而知足,或者成为深宫怨妇,怪他的食言、恨他的薄情。可惜她不是,她在宫中的日子,终究还是清醒的时候太多了。

念及此,不由怅然失笑。

那些他给的最美好的记忆,从今日后,只能用力记住,因为深知,可能此生再不可能得到。

一早,虞绍衡心安理得地赖床睡懒觉。

叶昔昭却是如常早早醒来,哄着他放开自己,起身后吩咐小丫鬟打水,洗去一身aimei气息,却洗不去一身aimei的痕迹。

穿戴整齐,独自用罢早饭后,念着后园梅花,带了风岚去观赏晨光中的美景。

夜景下的梅花有着几分近乎失真的朦胧,早间清冽的空气、冷凛的寒风之中的梅花才能全然彰显一身傲骨。

叶昔昭亲手折下了开得极为悦目的数支梅花,自己留了几支,其余的都给了风岚和小丫鬟。

风岚笑着提醒:“早间还是冷得厉害,夫人还是早些回房,午后或是黄昏再来也不迟。”

叶昔昭笑着点头,步diao轻快地回了房里,亲手将梅花安置到案上的汝窑大花瓶中,这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寝室。

虞绍衡觉出她带着一身寒气趋近,眉心轻蹙,“一大早跑去哪里了?”

“没去哪儿,这不是回来了么?”叶昔昭笑着到了床前,起了戏谑之心,俯身不由分说地去吻他。

虞绍衡眉宇舒展开来,唇畔漾出笑意,带着初醒的懵懂回应,很快变被动为主动,将她微凉的双唇暖化。

叶昔昭由着他将自己身形揽到床上,双脚蹬掉鞋子的同时,一只冷冰冰的手也滑入了锦被,毫无预兆地按在了他腹部。

“小东西!”他的笑意很快重现,说话时已反身将她压在身xia。

叶昔昭的笑容在晨光之中分外璀璨,“还觉得困倦么?醒了没有?”

“你说呢?”虞绍衡反问。

叶昔昭不答话,一双冰冷的手游转在他身形。

虞绍衡笑意更浓,“觉得冷了?”

叶昔昭忍着笑,“不冷,怕你热。”

虞绍衡碰了碰她微凉的如玉肌肤,“也不知道多穿些再出去……。”他很快停止了抱怨。

叶昔昭知道自己是引火烧身了,讷讷地道:“……你不能先用饭么?”

“不能。”

日上三竿时,叶昔昭昏昏yu睡。

虞绍衡轻拍着怀里的人。

这时候,佳年有要事通禀,站在寝室门帘外,语声凝重:“侯爷,今日一大早,皇上离宫之前,淑妃小产,险些丢掉性命。皇上震怒,取消了行程。”

叶昔昭立刻睁开了眼睛,睡意一点一点消散。

虞绍衡却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哪一个人是凶手?”

佳年答的更奇怪,“只能是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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