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朝堂之上,金銮殿。
“三个月前,赵尚书令乞骸骨归乡,然,尚书省不可一日无主事之人,吏部尚书周尧可在?”景和帝一脸威严地坐在龙椅之上,额前的十二冕旒轻轻晃动。
周尧手执笏板,连忙出列叩首,“臣在!”
“从今日起,由你任尚书令一职,吏部仍旧交由你代管,直至能够选出新的主事之人!”说着扫视殿下群臣,“尔等,可有异议?”
各个官员在后宫都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怪昨儿十四,皇上却去了一个小婕妤那里过夜,这就是要告诉他们这些人,他现在看重周家。
群臣齐齐跪下,齐声道:“皇上英明,臣等无异议。”
殿内的大臣跪下去了,殿外的也是一样。
韩越跪在殿外,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明明他年纪比周尧还要大上几岁,可人家现在已经成了正二品的尚书令,自己呢,还是个正五品的左侍郎。
看着女儿传的信件里的抱怨之意,他心里既愤怒又难受。
可他到底是封建制度下的大家长,即便女儿成了宫妃,照样是他的女儿,当即写信回去一顿训斥。
更何况,韩越也觉得,要不是自己的官职去年恰好上了五品,今年又是初次选秀,对家世卡的不严,错过了这次,韩绮罗也就是参加小选当宫女的命,若不是后宫现今空虚,她也不会入宫就是六品!
这品级,比起他也没差多少了。
下了朝,周尧身边自然是一片的恭贺之声,尤其以吏部为最。
毕竟吏部尚书这块肥肉,真要是让出去,那也是自己家人优先啊!
其余五部的人也不是没有打过主意,但人家和他们不熟,贸贸然上去套近乎实在不好,还是让家里准备一份礼送去,也好拉近关系,毕竟也不是没有越部调任升职的先例。
朝堂上的动荡,后宫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清平轩由原来的门口三两人,到如今门庭若市,谁都来串个门子的情景,不过一个时辰而已。
历朝历代,后宫妃嫔的荣辱,都是与朝中娘家是否得力挂钩的,看清朝的康熙就知道了,他的几位皇后,无一不是出身大族,就连后妃,也大多是大姓。
周尧的升迁,也代表着周宜然不日晋升。
周宜然现在已经是正四品,再次晋升,就算只是一级,也是从三品,一宫主位了。
想示好的妃嫔自然是不少。
送走了最后一拨人,周宜然有些烦躁地捏捏眉心,“传膳,还有,下午把门都给我关上,一概不见客,还有,再给我请个御医,就说本婕妤身子有些不爽利,把个平安脉。”
后宫的女人啊,都像苍蝇似的,闻着味儿便聚了上来,甩都甩不掉,好在还懂得看人脸色,不然,她真是没法招架。
不过想着不久以后就可以在清平轩设小厨房了,自己做着吃,她心里就是说不出的激动,顿时觉得浑身都是动力。
后宫众人望风而动,见人家拒绝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她们也不能没有眼色不是?
毕竟她们是想要示好一个未来的高位妃嫔,而不是和人家结下梁子,因此,许多人只是把一些小物件儿给了烟儿坠儿就离开了。
绮罗阁,周欢将桌上的一套雨后初荷的茶具摔到了地上,清脆的瓷裂声响起,竹心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主子,怎么了?您这是……”竹心错愕地看着周欢,实在不明白她发的哪门子脾气。
周欢直起身子,紧紧地盯着她,“听说,前朝,我的父亲,升为了正二品尚书令?我嫡妹华婕妤的宫室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竹心这下算是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她真的不明白,一般一个家族的女孩很少同时入宫,即使入宫了,也大都是一高一低互相扶持,可她这个主子,却是个拎不清的。
父亲升职,这是好事,至少在前朝有人庇护,就算有再多龃龉,到底还是血脉父女,她怎么就这么转不过弯呢?
竹心听着,一时间没有回话,周欢却以为她是不敢说,径自说了起来,“同样都是周家的女儿,不过一个嫡出一个庶出而已,父亲高升,待遇却是天差地别,真是讽刺啊!”
甚至于,到今天为止,她也只见过皇帝三次,入宫三月,从未侍寝,虽说未曾侍寝的并非她一人,可她依旧感受到了宫人明里暗里的嘲讽与不屑。
她从小就极度自尊,如何受得了?于是脾气愈发古怪尖锐。
竹心很想说她应该也会挪挪位置,可保不齐这个主子就又能想到清平轩那位主儿的位份,到嘴边的话按了回去。
因此只能在一旁站着不说话,任她发泄。
到底是在宫内沉淀了三个月,不多时,周欢便安静下来,“竹心,伺候我梳洗打扮,本嫔要去一趟宝金阁。”
周欢走出绮罗阁,直直地冲着宝金阁的方向而去。
宝金阁,柳昭媛正教导着四岁的二公主辨色打络子。
二公主手指短小粗胖,带着显而易见的婴儿肥,想要跟着母妃一起,却迟迟也穿不进去,累的哼哧哼哧的,气得扔在了篮子里。
柳昭媛慈爱地摸摸女儿的脑袋,“清河,你现在手指还没长好,等长得像母妃一样又细又长的时候,就容易多了,而且,你是公主,这些东西,不学也罢,总归都是逗趣儿的玩意儿,。”
宝珠从门外走了进来,“主子,绮罗阁的周承徽求见,”见柳昭媛神色有些迷茫,提醒一句,“就是华婕妤的庶出姐姐。”
柳昭媛为礼部左侍郎嫡女,尽管官品与周尧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甚至周欢的身份都要比她高上不少,可身为嫡出,骨子里依旧是瞧不起庶出的。
“她来做什么?怎么,父亲升了职,来向本宫炫耀不成?”看不上归看不上,可人家身后站着的照样是尚书令,是她父亲直系上司的直系上司,她开罪不起。
“让她进来吧,把公主抱回房间,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不一会儿,周欢穿着承徽品级的服饰,走到了柳昭媛身前。
“婢妾见过柳昭媛。”
柳昭媛眼神闪了闪,“倒是许久没有见过承徽妹妹了,不知你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周欢气结,每月初一十五,唯有五品以上的的宫妃才有资格去凤仪宫请安,她至今还是个七品的承徽,上次见面,也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周欢长相清秀,放在皇宫外,还算得上是个小美女,可一到了美女如云的后宫,就是有些宫女都要比她美貌。
她缓缓抬头,勾起一抹笑容。
周宜然躺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任由良辰和烟儿用美人锤在她的肩上敲敲打打。
“主子,前几日栀子和宝金阁的一个二等宫女银环碰了头,在角落里悄悄地不知道说了什么,三天前小贵子也和永和宫的小安子说了一会儿话,鬼鬼祟祟的,昨儿海棠跟着雪琼阁的一个洒扫宫女傍晚时候出去了。”
“哦,既然如此,找个理由把他们打发出去,来清平轩的第一日我就曾说过,清平轩不需要吃里扒外的奴才,哪儿来的就哪儿去吧!”
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显然没有放在心上,左右只是几个最末等的宫女太监,无需放在心上。
这时,祈年宫的小太监小林子又来了,带了来一连串的托盘,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首饰布匹,还有螺子黛,甚至还有一个茉莉花状的摆件儿,煞是漂亮。
周宜然极爱茉莉花,自然会爱屋及乌,更何况,这个摆件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和浓的滴水的正阳绿翡翠雕琢而成,上面似乎还隐隐的带着茉莉的香气,惹得她爱不释手的放在桌上把玩着。
“多谢你跑这一次了,碧桃,碧水,拿个荷包给他们,天儿冷,拿去吃杯热茶,告诉皇上,我很喜欢这些东西。”周宜然笑眯眯的,容色姝丽,看的小太监连忙低下头。
“多谢华主子赏,小的就不客气了,皇上那里还等着奴才复命,奴才告退。”得到了周宜然的首肯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良辰上前看着托盘内的东西,目光闪闪的看着螺子黛,“主子,皇上真是把您放在心上了,据说在外面,这螺子黛都炒到了七八两黄金一颗,可皇上这一送就是一大盒。”
周宜然目光移到那盒螺子黛上,唇角勾了勾,笑意浅淡,“是吗?”随手拿起一颗,“这螺子黛颜色不错,只可惜到底是皇上赏赐的,不好给你们,我那里还有半盒次一等的螺子黛,你们拿去用吧,到底是姑娘家,都好好捯饬自己。”
屋子里的几个小丫头眼神晶晶亮的,连忙谢恩,嘴里的好话跟不要钱一样,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蹦。
周宜然被吵得不行,摆摆手,“好了,你主子我累了,你们把这些东西登记入库,至于这个摆件给我留下,我很喜欢,摆在正堂里。”
几人见状,蹲下福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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