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栖拨通了顾越琛的电话号码。
她从顾越琛那里拿的手表至今没出什么问题,方便又好用,但她在使用过程中发现了不少可以改进的地方。
喻栖跟他聊了两句工作上的事情。
顾越琛那边一切顺利，没出任何状况。他说他在国外看过喻栖的发布会转播,喻栖表现很好,牧场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也在夸她。
还说，那边又下雨了。
话题本该就这么从工作谈到生活,再聊一聊最近发生的事情。
可喻栖经他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她要跟他说的事情。
她抬高语调，高兴地说“哦,对了。你知不知道，雨天的时候异能波动跟平时的算法不太一样空气湿度也会有很大的影响的，可是你之前做的手表”
顾越琛“”
大概是说到一半想起来,电话对面的人不光是自己的合作伙伴，还算是半个长辈,也是研究领域里非常成功的前辈。
喻栖顿了顿,暗自懊恼自己最近是不是有点太膨胀了。
顾越琛倒是并不在意喻栖说话没大没小的样子,他在片刻的安静里开了口,打断了喻栖的话“我知道。最近我这里一直在下雨，刚好可以调试这个功能。”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又足够平静温和，像是关心孩子增减衣物的长辈,沉稳耐心道“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喻栖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她最近忙的事情正好都告一段落,闻言高高兴兴地点了头,开口道“好呀。我去看看机票。”
她本来打算就这几天找个合适的日子过去，结果她的爸妈听说她要再出国去找顾越琛，商量了一阵子，决定跟她一起去。
喻栖想到自己工作的时候也没什么时间陪父母，难得父母有心想出远门，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带父母一起去国外玩一玩。
喻栖的爸爸年轻的时候在这里学习，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这么些年来，国外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故地重游，也能生出不少沧海桑田的感慨来。
一旦离开了熟悉的地方，到了陌生的环境里，人就会显得非常渺小，每一条道路都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漫长。
在做正事之前，喻栖打算先陪着父母玩儿几天。
让喻栖感到意外的是，顾越琛也来了。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越琛跟她的父母交流时似乎非常自然，有了这个做对比，就显得顾越琛对她说话时似乎有点紧张。
他在紧张。
这种感觉越发明显，直到有一天。
这天是难得的好天气，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天气也不是很热。
喻栖和父母去广场上喂鸽子。
顾越琛和她的父母说了两句话，转过头来找她。
那时她穿着条黑色的裙子，闲着无聊，蹲在地上用手表去探测鸽子们有没有异能。
天气很好，明亮的阳光洒在她的侧脸，在黑裙子的衬托下，她的皮肤白得像纸。
脸上却有两团红晕，粉扑扑的。
老大不小了，还像个孩子似的看着鸽子咯咯直笑。
顾越琛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像是跟她差不多的小女孩跟她蹲在一起，他站在旁边看着她们，然后过去问一句
“要不要吃冰、咳。”顾越琛清了清嗓子，表情不大自在地对喻栖继续道，“冰淇淋”
喻栖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
他刚刚好像咬到舌头了
“吃呀。”喻栖说，“我去问问我爸妈吃不吃。”
她站起来，掸了掸裙摆，朝父母那边跑过去。
顾越琛站在她身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这小姑娘在他的眼里，很多时候都还是个孩子。因此他每次有什么奇怪的念头时，总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像是在犯罪。
此时的顾叔叔，并不知道有一种生物可以被称作合法萝莉。
他总觉得自己在违法犯罪的边缘游走，一不小心就要犯事儿。
而某个让他有犯罪冲动的姑娘，偏偏毫无所觉，每天去他梦里闹事也就算了，白天还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好吧，是他主动凑到她面前去的。
顾越琛闭了闭眼，拿出钱包，抽了两张纸币给面前的收营员。
这里的冰淇淋甜筒味道很好，奶香味十足，甜度也恰到好处，来排队的人特别多。
顾越琛身后就有两个姑娘。一个金发碧眼，奶白奶白的，还有一个是个短发的给人姑娘，两个人凑在一起，细声细气地讨论马上要吃什么口味的冰淇淋。
不知说了什么，黑人姑娘轻快地笑了一声，凑过去亲了亲金发姑娘的脸颊。
顾越琛本来是转头去找喻栖，结果不小心撞见这一幕，心里一惊，顿时红了脸。
他也是见识过各种开放的关系和行为的。放在以前，这种近乎纯情的小动作，他根本不会在意，就跟没看见一样。
可现在他见不得这些，越是看起来单纯美好的东西，他就越不敢看。
因为会想到某个人。
顾越琛买了冰淇淋回去时，脸上的热度还没有丝毫的消减。
喻栖并不知情，对他道了谢，随后拿着冰淇淋回去，跟自己的妈妈一人一个。
顾越琛跟喻栖的父亲谈话，目光不经意瞥到喻栖，刚好看见她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一下甜筒尖尖。
顾越琛“”
这些小事累积起来，让他的心情越来越乱。
他不得不躲开喻栖一段时间，好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些。
过了两天，喻栖的父母回国了。
喻栖终于回到了工作模式，废寝忘食地投入到了手表的改进研究当中。
顾越琛装作很忙的样子躲着她，她就只能自己做研究。
又是两天，顾越琛找到喻栖的研究室里。
地上扔了不少草稿纸，乱七八糟地丢在垃圾桶附近。还有几个大型器械，明显是刚搬进来的，就放在房间中间，周围也散落着几叠夹好的草稿纸。
乱中有序。
但还是很乱。
顾越琛摇了摇头，弯腰捡起一个纸团。
她写了很多复杂的公式，倒是没什么计算过程，而是直接写出了结果。
可能是计算器算的吧。
顾越琛没太在意，帮她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拾好。
这姑娘认真研究的时候可爱，平常犯蠢的样子可爱，就连现在这种废寝忘食的样子，也特别可爱。
她似乎不太会照顾自己。
他想要照顾她。
这种想法应该不太违法吧
喻栖睡眼惺忪地从沙发里爬起来，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眯着眼睛道“小叔早，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刚睡醒的黏糊劲儿，像猫咪的肉垫。
顾越琛沉默了一瞬，半晌后开口道“几点睡的”
喻栖“唔”
她抓了抓头发，不由自主地吐出一个非常准确的数据“四点三十二。”
喻栖“”
“睡眠不错。”顾越琛看了眼自己的手表，“睡了十个小时。”
喻栖闻言瞪大了眼睛，猛地从沙发里翻起来，伸手去摸她的手机。
打开一看，下午两点半。
喻栖“”
顾越琛“天天都这样”
喻栖捂住自己的脸“不要对我用异能呀”
顾越琛看上去不大高兴，喻栖总觉得自己像是梦回高中，有种被英语老师逮住她在英语试卷上写异能公式的感觉。
她下意识算了声音，撒娇道“我错啦，最近忙的，平常我都早睡早起呢。”
顾越琛点点头“挺好的，回国不用倒时差。”
喻栖“”
“不要这么严嘛。”她爬起来，看她的桌子。
桌子上乱七八糟摆放着的一叠叠草稿纸已经被堆好放在一起，而她七横八竖摆放着的材料，也被他分门别类的收拾好了。
喻栖有点感动地看了顾越琛一眼。
她不太喜欢收拾和整理东西，整理资料倒是挺高兴的，整理桌子真的很麻烦。
以往在自己的研究所，要么就是头疼地亲自整理，要么就是这么放着别人可不敢乱碰她的研究材料。
也就顾越琛这种人，知道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不该碰，知道她想做什么，怎么摆放才是最好的。
喻栖摸了摸鼻子，小声说“小叔叔，祝你生日快乐。”
顾越琛“”
他愣住，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喻栖从沙发边上摸了摸，摸到一个小盒子，打开迅速地检查了一下。
没有问题。
她走到顾越琛面前，轻声唤道“叔叔，伸个手。”
顾越琛“”
他伸出手，只见喻栖从盒子里拿出一只手表，套住他的手腕，啪嗒一声给他扣上了。
跟他之前做的那个，有点类似的手表。
“喻栖手制改良版。”喻栖高兴道，“你看看好不好用”
“谢谢你。”顾越琛按住手表，诚恳道，“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喻栖嘿嘿笑了两声。
她正准备把手收回去，顾越琛忽然抬了下胳膊，反手摁住她的手腕。
他拉着她的手腕，低头看着她，忽然道“你讨厌我吗”
喻栖愣住“什么”
“我没有用异能。”他脸上带着笑，显得外温柔，“你说实话，讨不讨厌我”
喻栖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后脑勺“不讨厌啊，怎么了”
“那么”他说，“可以让我照顾你吗”
喻栖没太理解，但现在的她，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可以感受到一点难以言说的微妙气氛的。
她惊讶地看着顾越琛。
“你做实验，我收尾。”他说，“数据一起整理，资料一起看，研究一起做。生活上，我照顾你。”
顾越琛顿了顿，笑意加深“不，我们互相照顾。”
他用温和的笑容掩饰了自己的紧张和尴尬，也让喻栖没陷进什么暧昧的气氛。
几乎像是在谈一桩生意。
并且只是开头的条件，就让喻栖非常心动。
喻栖小声道“是不是有点突然”
“不急。”顾越琛此时松了手，“你可以慢慢考虑。或者先试用半个月”
顾越琛成功地步入了试用期。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做到了，而且这老男人心思很深，越是紧张，面上就越是不动声色。
没了父母做对照组，喻栖也分不清他的状态到底是怎么样的，好多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
他就像个真正的长辈，处理好生活中的一切事务。
跟他相处久了，喻栖觉得自己越发像个孩子。
半个月之后她回了国，在家里的沙发上躺着，撒娇般地喊了声“妈妈，我好渴呀，想喝水。”
喊完才惊觉自己的语气有多腻歪。
妈妈笑眯眯过来给她倒了水，还说她“怎么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似的，以后结了婚怎么办呢，谁跟妈妈一样由着你耍脾气”
喻栖“”
在她妈妈提到结婚时，她的脑袋里立刻有个人，笑眯眯地蹦了出来。
这个人在三天后回了国，闷声不响地准备了好些东西，上门拜访喻栖的父母。
他带的东西很多，怎么看都是女婿上门的样子。
喻栖的爸妈对视了一眼，爸爸先开口“小顾啊，你过来，我们谈谈。”
喻栖“”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什么了。
顾越琛跟她的父亲聊了半小时，出来以后就跟喻栖商量，要不要试用期，再延长半个月
喻栖想都没想就用力地点了头。
半个月后，这老男人又问“再一个月”
喻栖“”点头。
一个月又一个月，然后变成三个月和六个月。
最后变成一年。
在顾越琛三十岁生日那天，喻栖亲手做了蛋糕，给他唱完生日歌，兴致勃勃地说“许个愿吧”
顾越琛抬头看了她一眼。
接触久了，喻栖也能勉强从他的表情里分辨出，这人到底是真的在不高兴，还是在笑，还是在紧张。
比如现在，明显是在紧张。
“我希望”他缓声道，“下一次是三年。”
喻栖摇摇头“你说出来了，愿望就不灵了。”
顾越琛笑了下“是么。”
他在笑，可明显情绪低落。喻栖笑着握住他的手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她的手腕上浮现起了一圈银白色的光纹那分明是他的异能。
顾越琛不太惊讶地看了一眼，脸上笑意不减“明知故问。”
喻栖“我怎么知道，你也没有说过呀。”
顾越琛抿了下唇，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发颤“说出来，好让你拒绝”
喻栖笑出声来“那还想继续试用，不转正了吗”
顾越琛怔住。
喻栖笑着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试用期改成一辈子的话，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