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执疯癫的模样将周围的下属都吓坏了,他们不敢上前,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
按理说,以徐子执的身份和经历,不该和神祇系觉醒者有任何关联,但他明摆着就是认识这个死去的no758。
厄迪夫眼珠一转,趁徐子执不注意偷偷离开了。
徐子执歇斯底里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迦妮塔还有个孩子。
如今迦妮塔一个人躺在这儿,那么孩子呢?
他忙爬起身来,抱着迦妮塔,在酒厂街周围找了一大圈,可都没找到婴儿的尸体。
也对,在这种大型战争中,人们只会关注对自己有威胁的敌人,而脆弱掀不起风浪的婴儿很容易被忽略,就比如他,在派人盯梢神祇系觉醒者的时候,也不会特意叫一个人去盯婴儿。
迦妮塔特意跑到距离凯思茅医院一公里的酒厂街,就是希望联邦的火力被集中到这个地方,或许,她一直把孩子留在医院!
徐子执想罢,顾不得许多,他将迦妮塔的尸体交给下属,嘱咐他看管好等自己回来,然后便拉起飞禽形态觉醒者朝凯思茅医院飞去。
他在情绪激烈震荡的时刻,也没忘记思考,他让飞禽形态觉醒者停在了医院附近的银行,然后当着下属的面冲进银行,并从后窗翻出,将下属甩开。
他刚打算去医院寻找,就见有两个身影从医院后门狂奔远去,前面的身影怀里抱着什么,后面的人一身白袍,闲适冷静,穷追不舍。
徐子执心中一紧,顾不得许多,凭直觉追了上去。
三日大战之后,首都城一片断壁残垣,老百姓死的死伤的伤,无事的闭门不出,以至于大街上空旷寂寥,只有尘土飞扬。
那两个人跑得极快,徐子执的脚步很快就跟不上,他只能眼看着他们消失在幸存的城中村里。
徐子执急得焦头烂额,在这个时间,能够如此疲于奔命的,一定有秘密,他就是有种感觉,前面的人抱着的是迦妮塔的孩子。
可他现在完全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正当徐子执在城中村错综复杂的危楼旧楼中穿梭时,突然,他听到了一声嘹亮尖锐的啼鸣,那啼鸣好像能无视空气的消磨和楼体的阻碍,传递到无限遥远的地方。
他精神一震,忙朝着啼鸣发出地跑去。
好在他离得近,很快就再次看到那两个人。
只是这次,逃跑的人倒在坍塌一半的房屋内,已然奄奄一息,他小心护着怀里的婴儿,用自己的身体为婴儿挡住了坠落的碎石。
徐子执一眼将他认了出来,乌里尔!
此刻的乌里尔再没有那股犀利尖锐,直言不讳的刚强意气,他如狮子般茂密的头发凌乱不堪,身上沾满了碎石和鲜血,他的一条腿被砸下的房梁压断,狰狞的伤口正渗着鲜血,他的眼神悲哀且苍凉,看着眼前的白袍人。
“临死前的最后一鸣,看来你也知道,已经是穷途末路了。”白袍人站在乌里尔面前,将身体和面目遮得严严实实,任何人经历了三天的大战都会狼狈不堪,而他的衣摆居然不染纤尘。
乌里尔是蓝鹊鸟形态觉醒者,他的一阶能力【啼鸣】可以传播至方圆几十公里的范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来。
他在最后时刻使用出这个能力,意味着他已经无计可施,只能寄希望于更多人赶来,发现这里,发现白袍人做的事。
“no749。”乌里尔平静开口,随着他的声音,有源源不断的血从唇边淌出来,他的内脏早已经碎了。
徐子执愕然瞠目,太阳穴处传来尖锐的疼痛,疼的他几欲痛呼出声。
那个白袍人是no749,失踪了很多天的no749!
可是他为什么要追杀乌里尔?
乌里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神祇系觉醒者争取权利,他甚至不惜得罪了大半的议会会员,在这场阴谋中,乌里尔与神祇系觉醒者同是受害者,他们本应携手逃跑而不是自相残杀。
还有,no749这些天到底去哪儿了,他为什么会和布里昂·丁洛克一同出现在剧院?为什么在残酷的战争中安然无恙,又为什么要追杀乌里尔。
“要怪,就怪你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no749的声音低沉冷漠,带着某种不似人类的空幽。
乌里尔痛苦地摇头,但他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他的瞳孔逐渐涣散,失焦,他的脑袋在重力的作用下向后倒去,枕在一条断裂的横梁上,他最后一次看了眼天空,挣扎着牵动嘴唇,他似乎还有未说完的话,但最终,他停止了呼吸。
徐子执不知道他在痛苦什么,是痛苦no749的背叛,还是痛苦自己在世间尚存的挂念。
no749似乎对乌里尔怨恨至极,他并不打算放过已死的乌里尔,而是将手移至乌里尔的头顶,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用力拉扯,他的白袍被风鼓起,极速抖动,仿佛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干扰了此地的磁场。
徐子执看不见他的能力,这意味着no749的实力远在他之上,只见no749将某种东西抽出来后,犹如撕扯布条一样,撕烂甩开,与此同时,乌里尔的尸体迅速变得乌青僵硬,仿佛是一具被风干的躯壳,然后no749袍袖一挥,乌里尔便碎成了粉尘,散在风里。
徐子执仿佛被人扼住咽喉,从脚底至头顶窜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
他知道乌里尔是a级觉醒者,可在no749眼中,将乌里尔挫骨扬灰居然和拂开灰尘一样简单。
这些天徐子执已经领略到了神祇系觉醒者的强大,那几万的尸体就足以说明一切,但眼前这个人,显然比其他神祇系觉醒者更为恐怖,这种恐怖不仅来自他的能力,还有他远超常人的狠毒和心计。
恰在此时,跌落在地的婴儿哭了起来,它的声音极其微弱,皮肤呈现不健康的红色,一尺高的摔碰就足以对它造成伤害,毕竟它才刚刚从重病中恢复。
它无助地抬起手臂,抓动柔弱的手指,像是在寻找早已不再身边的母亲。
它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夭折。
白袍人听到哭声,突然蹲下身,伸出手去,温柔地抚摸婴儿的脸颊,小臂,胸脯,双腿,他宽大的手掌在婴儿身上游走,即便被小手指抓住了食指,他也只是慢慢地拨开,继续抚摸。
徐子执在暗处偷偷看着,仿佛在看一出自己无法理解的戏剧。
白袍人对待乌里尔的阴狠和此刻的温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他摸不透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就在婴儿因安抚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白袍人抚摸的手掌一停,他五指间突然施加了力道,骨节绷起,朝婴儿咽喉掐去!
徐子执头皮发麻,那一瞬间,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即刻发动【空间魔方】,将婴儿身下的地面抽离。
白袍人一手抓了个空,当即腾身而起,目光凌厉阴狠地朝异能信息素的方向看来。
徐子执知道自己会暴露,但他此刻已经顾不得安危了,no749要杀这个孩子,他必须保住这个孩子,这已经是他能为迦妮塔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竭尽全力地释放着异能信息素,只见整座城中村的格局如供人操控的积木,迅速变换着,婴儿很快就在移动的楼体间失去了踪迹,他甚至还给婴儿叠加了数道【视觉误差】,希望能够拖延的久一点。
徐子执是个很自私很卑劣的坏人,他从不否认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惜命,比任何人都想活得好,活得高高在上。
但他依然为自己的举动而欣慰,他这一生从未体验过父母亲情,但他却懂得了,学会了。
他在这世上,总还是有过那么一段,可以称得上真诚的亲情。
白袍人此刻已经注意到了徐子执,这点挪动空间的能力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整片城中村摧毁。
况且婴儿就算不被废墟掩埋,也早晚会被冻死在首都城的冬季,因为它实在太弱小了,迦妮塔怀孕时营养不良,它从出生起就小病不断,有时连喝奶的力气都没有,根本不足以在这个世上生存。
所以白袍人没有摧毁城中村,也没有立即杀死徐子执。
他看到了徐子执身上的蓝枢稽查队服,他疑惑稽查队员为什么要救这个婴儿。
这当中,一定有他感兴趣的故事。
徐子执当然不会不自量力地认为自己能与神祇系觉醒者较量,他在发动异能的同时,就通知了全体稽查队员。
“发现no749!no749在城中村!”
他足够幸运,刚好有一队稽查队员在附近,听到徐子执的汇报,他们火速朝这个方向聚拢而来。
白袍人盯着徐子执看了一会儿,在人群到来之前,如鬼魅般闪身离开了。
徐子执跌坐在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想去找那个婴儿,但他知道婴儿跟在他身边就是最大的危险,因为稽查队员依旧在搜捕剩下的几个编号,而婴儿的照片早已被渴望立功的稽查队员们烂熟于心。
他只能等搜查结束,再找机会带走婴儿,希望它不要哭,不要引起任何人注意,再多等待几个小时。
然而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徐子执刚回到禁区,就被不由分说捉拿下狱。
他心一沉,丁洛克家族的反应这么快,证明他的猜测都是真的。
这场平叛之战就是个笑话中的笑话,阴谋中的阴谋,无论是拔除百年来联邦心中的刺,还是维护未来长久的和平,此刻都成了黄粱一梦,因为no749背叛了神祇系觉醒者,而布里昂·丁洛克背叛了联邦。
神祇系觉醒者渴望平等对待,最后却换来被屠杀的结局,丁洛克家族恐惧神祇系觉醒者颠覆政权,而神祇系觉醒者已经颠覆了丁洛克家族的权力。
no749与布里昂·丁洛克应该早就勾结在了一起,所以他在城中村使用的异能,布里昂·丁洛克才会很快知道。
空间系能力与徐子理登记在联邦系统中的异能不一致,他们要发现他的身份了。
在禁区监狱的当晚,还不等人审讯,徐子执就‘疯’了。
他戴着稀铅矿手铐,一边拿头撞墙,一边癫狂大笑:“我找到no749了,我要做大官了哈哈哈哈哈我终于要当大官了!我要当议长了!”
此刻的司泓掣还不会【令行服从】,而拥有【问心】的oliver也已经锒铛入狱,无论如何刑讯徐子执,哪怕废了他的双腿,掐碎他的肋骨,生剥他的皮|肉,他都只会疯喊着这句话。
一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过去了。
半年过去了。
他们终于相信他是真的疯了,于是他们将他送去了agw特危死刑监狱,至少在那里,他的异能能创造价值,也不会对联邦的任何人造成威胁。
而元老院之所以没让司泓掣对他施加【死誓咒】,并不是因为他已经疯了,而是他看到了乌里尔的死亡。
【死誓咒】的施加者,会知道所有被施加者在此次事件中参与的部分。
他们要继续利用司泓掣,就不能让司泓掣知道他的‘仇人’已经死了,他必须永无止境的工作下去,用效忠换取权力,以此追查早已不复存在的‘仇人’。
那一年,联邦格局大变,蓝枢二区区长逝世,司泓掣继任区长,英雄厄迪夫辞去联邦职位,入职星洲大学,丁洛克家族曾经的两位掌权人突发意外身故,家族核心权力彻底凝聚在布里昂·丁洛克身上。
后来,布里昂·丁洛克干脆去掉了自己的名字,只称自己为丁洛克。
那一年,为了纪念死在平叛之战的几万卫兵,禁区后山建起大片墓地,一个不为人知的女人被小心封存,冷冻在墓地之下,音容相貌宛如犹生。
那一年,oliver从天之骄子沦为阶下之囚,pine被从他的身体里剥离,逃走的哥哥音信全无,他唯一的希望,只剩司泓掣的怜惜。
那一年,徐子执选择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因为他还有未能说出口的秘密,他还没能为迦妮塔报仇。
从此监狱里没人知道徐子理,更没人知道徐子执,他们只知道一个老疯子,梦想着回到联邦做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