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与袁绍相处日深,自然知道主公虽然礼贤下士、爱护百姓,但却是志大才疏之人,听他所言,笑容万分勉强,道:“主公之名天下又有几人不知?料那公孙瓒不过是一介跳梁小丑,岂能与日月争辉,况主公帐下皆乃三军用命之兵,此役焉有不胜之理?”
袁绍先是朗声一笑,接着又是叹息一声,道:“此役我本要亲临前线坐镇指挥,若不是你等苦劝定要亲手擒获公孙小儿!”他被田丰恭维之语激起了豪情,竟将恐惧抛诸脑后,反而还有了些失落的味道。
田丰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俩耳光,他时候这番话不过是想让袁绍安心,哪成想反而激起了袁绍心中豪情,若他真要前往前线,胜利果实岂非就要被毁于一旦?连声劝阻,道:“主公说的是,但还望主公以大局为重,在此坐镇中军!”
“报!”
一匹探马从远处而来,离得近时才跳下马,跪倒在地慌忙禀报。
未等袁绍开口,田丰已是抢着问道:“前方战事如何?”此时田丰虽然是袁绍手下头号智囊,但他需要使自己的位置更加牢固,而与公孙瓒这一仗便是最好的机会,所有的计划几乎都是出自他之口,他自然比谁都更在意前线的消息,万一这一仗稍有闪失,那么以袁绍的性格自己恐怕再难获得信任。
“鞠将军成功抵住公孙瓒进攻,此时正陷入僵持!”
“公孙瓒部进攻的是步兵还是骑兵?”袁绍眉开眼笑道。
“骑兵,而且是白马义从!”
“好,好,再探!”
袁绍仰天一笑,胸中涌起万千豪情,道:“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公孙小儿这可是你自己要来送死,那就别怪我了!”
“主公!”
田丰急忙打断满脸得色的袁绍,提醒道:“可命大军缓缓前行!”
一听此言,袁绍顿时萎靡,不复之前豪情,心中另一个声音说道:“此时只是僵持,并未分出胜负,若此时部队开拔,到时先登被‘白马义从’攻克岂不是羊入虎口?”
正要出言婉拒,不想远处探马复来一人,激动道:“州牧,白马义从大败,此时正仓皇而逃!”
这么快?心中惊疑不定,任他田丰聪明若斯,也万万没有料到在冀州都闻名遐迩,使异族闻之丧胆的白马义从竟然败的如此之快。急忙道:“主公,快快挥师进攻!”
袁绍志得意满,对身旁文武喝道:“众将官,出发!”这一声当真是英姿飒爽,意气风发。接着又喝道:“传下令去,取公孙瓒首级者,官升三级,赏金五百!”
大军紧随着袁绍帅旗一路狂奔,眼见界桥就在眼前,这才缓缓而行。
忽然看到远处有众多白马尸体,袁绍一举马鞭,颐气指使道:“这就是闻名遐迩的白马义从?此时不过是一介僵尸!”
众人齐声道:“恭喜主公旗开得胜!”
话音刚落,却听田丰说道:“此时正是主公率军大举进攻之时!”
“好,众人随我冲锋。”
刚行半途,只见前方又有喊杀之声,袁绍心中惊疑不定,一挥手,止住大军,道“探马速去探知,前方何故又有厮杀之声!”
“主公,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千军厮杀,而我却停与道,此乃兵家大忌,还请主公速速支援一举荡平公孙瓒!”田丰见袁绍连番停止部队前进,担心错失良机,急忙进言道。
“你欺我不知兵法?”
袁绍有些不满的看向田丰,详怒道:“休要多言,我自有分晓!”
未过多久,探马回报麹义斩将搴旗,追赶败兵;前方厮杀声只是公孙瓒为数不多负隅顽抗者。
“好,众将随我冲锋!”听得禀报,袁绍这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道。
过了界桥,这一路风驰电掣,早已将后队远远甩开,只有些马弓手与田丰高干等将领尾随,袁绍再次停在道旁,一是为了等待后方部众,二是为了自身安全考虑,呵呵大笑一声,语带嘲讽道:“公孙瓚,无能之辈耳!”
谈笑间,一名斥候大马而来,禀道:“启禀主公,磐河之西发现一队人马绕道而来!”
“可有旗号?”
田丰看着袁绍这一路的荒唐举动,心中无可奈何,刚要建言派兵阻拦,却见远处一位白马银枪的小将带领数十名骑士迎面冲来,焦急大喊:“马弓手,快快射杀此人!”
那名小将坐下骏马跑马如风,只是瞬间在十多名弓马手羽箭刚上弦之时便飞驰而来,刷刷刷,连刺众马手与马下,众人见此人英勇难当,而公孙瓒复又引兵杀来,急忙护着袁绍而逃。
眼见胜券在握,突然却急转而下成了自己逃命,任袁绍的心脏如何大,承受能力如何强也经不起如此打击。
一旁的田丰劝他快逃,他岂能不知敌酋马快,若是这样跑瞬间就会被擒,与其如此,还不如奋力搏杀以待中军到来,高喝一声,道:“大丈夫愿临阵斗死,岂临危而逃!”说完将兜鍪摔在地面,一拔佩剑道:“众将随我一齐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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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邦境内一处密林中正有一支近万人的队伍埋锅造饭,为首一人三十多岁年纪,虎体熊腰,嘴角紧紧地抿着,看上去不太爱说话,而他双眼特别大,犹如怒目金刚一般。
“校尉,张俊乂有书信一封!”
日落时分,高览统帅本部五千人与崔巨业五千人马在安邦境内一处群山环绕间扎下营来,独自一人坐在一株白桦树下,看着张颌手书,心中疑惑连连,俊乂这是要干什么?竟让我大张旗鼓前往河间?且遇到刘澜也不可阻拦?
高览看着这封莫名奇妙的书信,心中犹疑不定,不明白张颌在打着什么算盘。
良久良久,一名倒T字络腮胡须的男子走了过来,拱手说道:“高将军!”
来者名叫崔巨业,四十多岁,身材魁梧,长相粗犷,不仅精通兵书战阵,更精通五行术数,尤擅阴阳星象,可以说这是这个时代的一大陋习,武将除了精通兵书战阵之外,还要掌握占候禳辟之术,世人谓之兵阴阳家,只有如此人才方才能受到朝廷重视,得以升迁,不管是皇甫嵩还是董卓,这些人才算得上是大汉朝真正意义上的将领,而像刘澜这等不读兵阴阳家之书,不懂占候禳辟之术的武将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武夫,而此刻在崔巨业眼中,高览便是这样的武夫,不值一提,可有军令在身,就算心中如何瞧不上高览,但表面上看起来却不得不毕恭毕敬。
高览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就将手中帛布书信交到其手中,道:“崔将军来的正是时候,你看看此信可否明白俊乂是何意图。”
崔巨业接过书信快速浏览一番,略一思忖,道:“将军以为如何?”不敢随意发表看法,只是试探性地问道。
高览有些犹豫,毕竟没有确凿证据指明张郃有贰心,模棱两可道:“俊乂素来知兵善谋,他若如此说必有计较,只是不知他为何要这般,倒叫我一时困惑。”
崔巨业见他说得含糊肯定是因为二人平素交情甚深,正因为关心则乱才会让他想多了,莞尔一笑,分析道:“此信所言即是要咱们招摇过市,不必隐藏身形,照末将看未必就是章校尉首鼠两端反而可能是有人已经知道了奇袭计划才如此!”
高览双眸一亮,如醍醐灌顶一般,心思瞬间活络开来,赞道:“巨业所言有理,既然已经有人知晓我等行动那藏便不如不藏,反而要加速行军抵达河间,在敌人做出反应之时攻他一个措手不及。”
崔巨业道:“将军所言在理,只是俊乂后面又说:‘若遇刘澜所部不得为难,却不知是何用意!难道他……”
崔巨业的旁白余韵可就有些软刀子杀人了,让高览又惊又惧,但在这种投敌卖国的事情上二人私交再好高览也不会因私废公,见其欲言又止,虽知他顾忌什么,直接点破,道:“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你还有何顾虑?难道什么?难道俊乂想投降不成?”
“这……这,崔某也不好说!”崔巨业面色涨红的看向高览,神情忸怩像个小姑娘。他俩本是平级的将领,只是此战袁绍亲点了高览的主将,才有了上下之分,而崔巨业在说话时也适当的谨慎起来。
“我当修书一封,看看俊乂是何打算,若是他果有投敌之意那便休怪我高览不顾多年情分了。”高览拿起了一旁的麟角大刀,恶狠狠地瞪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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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澜一行进入魏郡第三天。
领着几名家丁打探消息的甄俨穿梭在山林之间,很快便找到了刘澜一行,并告诉了他一个天大的消息——公孙瓒与袁绍两军已然在界桥集结!
情报的震撼性不言而喻,刘澜哪里有料到公孙瓒会来的这么快,按他的计较等自己到了界桥最少也得个把月他的大部队才能抵达,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事已至此,既然没有留给他任何后悔的时间他也只能匆匆结束深山生活,带着人马走出山林从官道快速朝界桥赶去。
不怕再暴露目标,一面派出亲信前往界桥通知公孙瓒不可盲目用兵,等他与其会合,一面沿着官道快速赶路。
他不知道自己如此明目张胆的行进会不会招来麻烦,但时间如此紧迫已让他无法再去顾忌其他,更没有功夫去管可能发生的危险,现在最重要的是界桥公孙瓒那近六千人的白马义从,那些百战精锐才是他此行的目的,在他心中即使损失掉身边这些人手但只要能保住白马义从他也心甘情愿,虽然白马义从不是他的亲兵,但却是盟友公孙瓒的重宝。
对于一支骑兵的重要性刘澜心中十分清楚其价值的,不管是此时的了解或是通过后世所知,他都不能让公孙瓒失却这支重要的古代坦克部队!
若非已知的历史中白马义从就要在此役覆灭,而公孙瓒更是就此一蹶不振,此时的刘澜绝不会是如此心焦,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即将发生的惨剧。
一行人晓行夜宿,他虽然一肚子的着急却并没有太逼迫他们,毕竟这些家丁并非是训练有素的辽东军,而他们又从无极一路而来早已人疲马乏,若继续连日连夜的赶路万一生出不满情绪那就糟糕了,更何况他们如今是招摇过市,那时如果再被渔翁得了利,刘澜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因此,他虽然恨不能胁生双翅直接飞到界桥畔公孙瓒的营帐内,却也只能一面行军一面休整,保存足够的体力。
一行越来越接近界桥,刘澜不信袁绍会注意不到自己这一行,但想象中的狙击并没有到来,不知是袁绍认为自己一方无关紧要亦或是对他构不成威胁,反正这一路总算是平平安安的抵达了界桥。
还未抵达战场,那漫天的嘶吼声便若夜幕下撕人心肺的鬼魅发出的啼嚎一般,震颤着自己身旁这五百人的队伍。
连常年在刀口舔血的刘澜初听到这震颤心灵的喊杀声时都唯之一颤,止住部队,喊道:“弟兄们,现在袁绍的部队就在前方,若是我们现在后撤也许能暂保一条性命,可是等袁绍打败了公孙瓒,反过头来对付我们,凭我们这点人又有几人能逃脱?”
“与其如此,倒不如冲上去和公孙瓒夹击袁绍,将他彻底打败。”
刘澜一拔屠龙刀,拉长语调,高喊道:“我们来这里为的是什么?我们为的就是攒军功,升官发财讨老婆!”
众人听他如此痞态的话哄的一声笑了起来,刘澜挥手示意大家噤声,再次大声吼道:“你们有的还没杀过人,有的已经在上次与张颌的奇袭中舔过了血,有的人也许会觉得害怕,如果你们害怕,就留在这里,当一个没卵蛋的男人,看着弟兄们去斩将夺旗,建功立业!”
“若你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没卵蛋的孬种,到时候就跟着老子冲!”
说完,他扫视众人果见大多已经跃跃欲试,见预期效果不错,刘澜继续鼓动,道:“你们可还记得当日的张颌?他为什么坐拥三千之众却还要像我等求和!那是因为他自知袁绍打不过公孙北平,现在公孙北平必已将袁绍打的落花流水,我乃堂堂襄平县令,这位是甄家二公子,若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俩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们听着,现在大好的前途就在眼前,此战,斩获一人首级者赏钱五百,二人一千,想发财的就随我冲!”
有位牛逼人物说过:人们往往不是以其所受的恩惠来行动,更多的时候是以其所希望获得的利益多少来行动,刘澜并不敢苟同这句话,因为这毕竟只适合作用在西方人的价值观身上,对中国人来说,此时的刘澜更相信‘士遇知己而死’。
但此时,刘澜却明显看到了在利益加诱惑的双重刺激下所取得的效果,他刚才那一番话落下后立时激起了这些人的血性,一个个如红眼病人一般,眼前看到的全是五铢钱飞过。
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子弟,若不是为了养家糊口又怎会将自己卖入到甄家做护卫,此时随二少爷跟了刘澜本以为是继续去做家丁,谁想竟然投身到了军旅之中,如果能借着军功获得铜钱的赏格,甚至换回白身,想到这些,没有一人不发自内心的高兴。
而刘澜所立的赏格,对于这些家丁们来说无异是一趣÷阁巨款,虽然只有少数人是签了卖身契的,可当时他们卖身之时也只是按着壮劳力卖出了四五百钱,如今只要斩首一级便可所获颇丰,若是运气好点,斩上十级八级那日后不是连媳妇都不用愁了。
这些人虽不是见利忘义之辈,但却已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正是见利而忘记害怕之时,满心期盼着能够随刘澜多杀几个袁绍士卒到时候也好多领些赏钱。
效果达到,刘澜屠龙刀一挥,喊道:“兄弟们,冲啊!”此时的他并不担心赏格会不会,能不能派发下去,因为这一切全要仰仗公孙瓒,他可没有这么多赏钱去发给这些手下。
但他也不担心,只要这仗打好了打胜了,公孙瓒自然不会拒绝自己承诺的赏格。
众人哄声应诺,这一声当真是气壮山河,刚一跃岭,刘澜一眼便看到袁绍,大喊道:“金盔者乃是袁绍!杀了此人,赏金千两”大声吼道的同时朝前方不远处冲去,只见在二十多骑之间,正有一位身披锁子黄金甲的中年,这套行头被他一眼认出是与讨董时一概装束的袁绍袁本初。
袁绍正率大队人马赶杀,忽听身后杀声四起,心中惊骇,回头看时,却见刘澜率领大队从身后转出。
与此同时,公孙瓒见袁绍后军躁动,探得乃是好兄弟刘澜前来助拳,惊魂稍定,止住败兵,厉喝一声:“援军既至,众兵将与我杀回去!”
当下刘澜与公孙瓒前后夹攻,而袁绍更因落在后边,身后并未有甚大将,眼见他率军杀来,惊得魂飞天外,手中思召剑更是坠于马下。
此时袁绍哪还顾得上思召宝剑,眼见刘德安杀散军阵,知其帐下将领勇武,不敢继续停留,忙拨马而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