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只是萧七桐心下也有疑惑。
“可一个是太后,一个是闺阁女孩儿,这如何搭上了线的?”
“这便要从许久之前说起了。”江舜说完,并不急于向萧七桐说故事,反而是先带着萧七桐寻了处亭子坐下,又命人取来披风,让萧七桐拿来遮住膝盖,裹住腰腹,方才接着往下道。
“父皇曾经纳过一位妃子,入住金泉宫,赐号‘琼’,意为美玉。”
“想必是位极得宠的妃子。”萧七桐道。从那日项诗鸢死在金泉宫,宣正帝极为冷漠甚至是有些恼怒于项诗鸢死得不挑地方的情景来看,金泉宫在宣正帝心中有着不低的地位。
江舜点头:“正是……父皇勤政,雄才伟略不输先帝,先有母妃受宠在前,后再有一位琼妃,也算不得什么。只一点,让太后分外不满。这位琼妃乃是二嫁入宫。我那时年纪尚小,并不记事,不过隐约记得,为了这位琼妃,当时太后使了不少手段,闹得阖宫上下不得安宁。之后琼妃不知因什么缘故病逝了,留下子嗣,养在宫外。太后正是通过丁家的手,方才对养在宫外的那个孩子下了手。之后父皇大怒,太后便自觉闭门不出,整日吃斋念佛。再之后如何,我便不知晓了……”
“这些东西,只是我粗略从丁家身上查得。”
他又道:“若是等丁家抄了家,想必能获知更多的东西,届时再讲给七桐听。”
萧七桐津津有味地听了皇室的秘闻,点了点头。
就这样悠闲过着日子,有风雨刀剑,都有江舜一并挡去,闲来无事还能听听故事。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
“不过宫中倒有这样一道秘事,可说给七桐听。”江舜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出声道。
“什么事?”萧七桐好奇地问。
“皇室子嗣单薄,父皇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便是福仪公主,你是见过的。父皇疼宠她,并非因为只有这一个女儿。”
说起来,萧七桐觉得宣正帝对福仪公主也算不得如何疼宠,至少在江舜跟前,是不及的。可见宣正帝待福仪公主的好,是建立在旁的东西之上。
江舜又道:“应贵嫔之所以受宠,说来也是同一个原因,可笑她至今不知晓,江辰更做着克承大统的春秋梦。”
萧七桐脑子里飞快地掠过许多话本模板。
随后她便捋出了一个猜想,道:“难不成她们二人与那位病逝的琼妃有相似之处?”
说完,萧七桐忙笑着道:“就算我猜对了,也莫要再夸我聪明了,殿下说来倒是顺口,只是我却脸皮薄,不好意思应承了。”
江舜脸上笑容更甚,就连说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似乎都丝毫不能影响他的心情。
他点头道:“七桐这回又猜对了。不过还可说得再细一些。这二人长相实则与琼妃并无多少相似,就连脾性也南辕北辙。只是琼妃是一位病美人。这二人生起病来,便与琼妃有两分神似。”
萧七桐听完,却觉得有些荒谬可笑。
江舜道:“倒也阴差阳错,这样一番举动,反倒叫后宫众人揣不透圣意,更加诚惶诚恐不敢肆意作乱。”
萧七桐听了只觉得错综复杂,甚至觉得有些厌烦。
有人说宣正帝最宠爱的当是安宜皇贵妃,但宣正帝与皇贵妃之间却少有亲密的时候,要说他疼宠应贵嫔,如今也已知晓,这份宠爱是有原因。那便说他对琼妃一往情深?宣正帝这样厉害,怎么又留不住琼妃呢?反倒要捡了几个肖似她的人来宠爱,听着难免让人觉得讥诮。
江舜突然抬起手,轻轻地抚过了萧七桐的发。
“有落叶。”他道。
萧七桐怔了下,一下子从刚才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
“父皇也曾爱过母妃,他道是一见钟情。只是有了第一回的一见钟情,却又多了个第二回的一见钟情,这第二回么,自然就是那位琼妃了。”江舜哑然失笑,道:“母妃倒是飞快地收拾好了心情,只是之后与父皇便疏远起来,父皇自觉对不起母妃,这才护起了我。”
萧七桐怔怔地想,这样说的话,皇贵妃头一回见着她的态度倒是说得通了。
正因为自己品尝过个中滋味儿,自然盼着儿子能有真心喜欢的人,且不是一时的热情,不会如宣正帝那样,有了第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安宜皇贵妃心性通达。
她看,倒是宣正帝无法与之配了。
说到这样沉重的话,萧七桐抿了抿唇,一时间也有些为难。
她想不到什么话来安抚江舜,想一想,江舜似乎又不需要这样的安抚。那些事应当早就过去了,如今江舜与她说起,也许是真的当做秘闻闲谈一般……
正怔忡纠结的时候,江舜突然道:“我与父皇自然是不同的,我心中装下了一个七桐,自然就装不下旁的人了,若是七桐不喜欢我,我便只有孤独终老了。”
萧七桐怔了下,无端想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安王登基后,项诗鸢似乎也死了,再后来,好像真没听闻他立后纳妃的消息……
萧七桐心头一跳,抿唇道:“……是有一些喜欢的。”
要萧七桐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很难的,所以她难免用凶巴巴的口气来掩盖这种不自然。要知道两辈子她都没说过这样的话。
江舜突然大笑了起来,全然不顾了形象。但长成他这般模样,就算是大笑,却也依旧俊美非常,相较平时,更多了一丝轻松不羁的味道,眉眼倒是更显得迷人了。
他又抚了抚萧七桐的发,道:“走罢,回宫中歇息吧。等丁家的事告一段落,你便可回萧家了。”
“嗯。”
江舜又接着道:“便可回萧家等着我来娶你了。”
萧七桐心跳快了快,她本来想不到说什么好。但想到方才江舜大笑的模样,萧七桐不自觉地低声应道:“……好啊。”
她的声音很细很低,但却精准地落在了江舜的耳中。
这无疑是他今天听过的最美好的两个字。
江舜伸手轻柔却又强有力地攥住了萧七桐的手,他低声道:“人总是想往高处走,七桐知道为什么吗?”
“为了拥有更高的地位和权利?”
“是为了拥有更高的地位和权利,更好地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江舜声音放得更低,带出几丝温柔的味道:“而我想更好地护住七桐。”
萧七桐的掌心渗出了细密的汗。
她不自觉地反握住了江舜的手指,她哑声道:“……好啊。”
还是低低细细的嗓音,也还是精准地落在了江舜的耳中。
江舜微微笑了笑,内心的渴望变得前所未有的紧迫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地想要娶七桐过门。
这厢气氛正好。
另一厢,近阳卫来到了丁家门外。
丁芷倒是远比项家女眷沉得住气,士兵上前要拿下她时,她便推开了旁人,自己缓步走到了院中。
她扫视一圈,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丁家老太爷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圣旨,方才圣旨上的内容已经宣读过了,丁家老太爷脸色煞白。他转头朝丁芷看了过来,骂了一句:“孽女!”
只是此时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丁芷种种动作,何尝不是来自丁家无形中的纵容和授意?
“送丁姑娘去疫病营。”站在前头的人面无表情地道。
随后两三个士兵上前,当即便押住了丁芷。
丁芷咬了咬牙。她没想到,什么诡计手段,在失去了皇帝的照拂后,便什么用都没有了!她知道皇太后已经从宫中踏出来了,她如今的依仗只剩下皇太后了!
“我要见太后。”丁芷说。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疫病营她是绝不能去的。
她几乎已经想到,这些人为什么要单独送她去那里了……是安王……一定是安王。
项家欲烧了萧家,所以他就先烧了项家。
丁家想让萧七桐病体更弱,所以他就先把她送到疫病营去。
是安王……
如果换做以前,丁芷还会觉得高兴于她看中的安王,果然手段凌厉,将来作为必然是其他王爷皇子所不能比的。
可现在落在她自己的身上,丁芷便只觉得手脚发软,一阵胆寒。
“带下去。”领头人毫不留情地道。
什么见太后?
项家人当时不也说了要见太妃要见皇后?有什么用?
说话管用的只有一个皇上!如今皇上都下了旨意,哪里又还有他们回天的机会?
“不,不,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丁芷图谋多年,又怎会甘心一朝去给项家陪葬?
她死死地掐着手掌,眼神几近疯魔。
一定还有办法的……
一定有……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皇上突然间手段凌厉,这样干脆地剪掉了他们这些枝叶?是已经做好决定,让安王继承大统了吗?
那她更不甘心了!她不甘心!丁芷死死地瞪视着前方,眼珠子几乎要脱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