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穆丁宁已经在“归云庄”住了三天,她琢磨着归玄衍那只老狐狸也该忍到极限了。
果不其然,当夜,穆丁宁刚吹熄了烛火,门外便立着一抹黑影,穆丁宁嘴角一勾,黝黑的瞳仁亮得骇人。
她抓起屏风上挂着的外衣,打开门,身形一晃,跟在黑影的后面,几个起落间,黑影停在了前厅的假山后。
“庄主大可光明正大地找我,何必要搞得这么鬼鬼祟祟。”
穆丁宁抱着胸,倚在了石头上。
归玄衍冷哼,“你的目的是什么,找我报仇吗?”
明人不说暗话,假地图的事情他二人心知肚明,也不必再拐弯抹角,似是而非。
“我与庄主素无恩怨,报什么仇,虽然我差点死在了‘修罗门’的祭坛里,可我也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穆丁宁挑着眉,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不满。
“那你总不会是专程给老夫送血玉吧!你居然还敢光明正大地送回来。”
“庄主不必动怒,由始至终,盒子里的东西除了你我没有人看过,即便惹人怀疑,庄主当日的表现足可打消他们的疑虑,不过此行,我主要是来恳请庄主成全的。”
“成全?”
“丁宁年幼不懂事,之前冒犯了庄主,留下血玉,实在是形势所迫,如今,我只想和陌林携手共度余生,请庄主高抬贵手。”穆丁宁诚恳地说道。
归玄衍沉吟片刻,视线廵过穆丁宁的脸上,半响,沉声道:“你要我放过你?”
穆丁宁迎上他的视线,“彼此化干戈为玉帛,有何不可?你放过我,我便忘记所有的事情,庄主总不愿和‘慕容山庄’为敌吧!”
她语气微顿,继而又说道:“更何况,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庄主要为了一个穆丁宁,失去最好的机会吗?孰轻孰重,相信庄主自有衡量。”
归玄衍冷笑,如鹰隼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
许久,穆丁宁才听到他的声音,“好,老夫应你。”
这样的结局,早在穆丁宁的预料之中,归玄衍行事缜密,绝不会授人于把柄,虽然现在对她半信半疑,但只要能消了他一分的疑虑,她就一定能够找出真相。
“还有,令嫒与慕容陌林再无可能,庄主不必再费心,倒是季书河,名门子弟,文武双全,与令嫒乃天作之合,庄主不妨考虑看看。”
果然,归玄衍眉头一舒,望着穆丁宁的目光也不再那么阴沉。
老狐狸还是有弱点的,归藜落就是他的软肋。
穆丁宁走出了假山,月色下,隐约可见嘴角一抹冰冷的笑意。
经过抄手游廊时,一道人影从暗处突然冒出,穆丁宁瞬间便抬手格挡,视线撞上了一抹邪笑。
“我可都看见了,说,你和归玄衍在假山后面偷偷摸摸干嘛呢?”
某人色胆包天,反手抓住了穆丁宁的素手,用力一带,搂住了她的纤腰,穆丁宁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跌进了他的怀里,惹来了陆习轩一串勾人的轻笑。
陆习轩低头,淡淡的木槿花香扑鼻而来,语气暧昧,“扑粉更添香体滑,解衣唯见下裳红。”
“下*流!”
穆丁宁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她恼怒地拍开他的手,袖中的“凝雪”滑到左手里,穆丁宁一个右勾拳朝着陆习轩的面门打去,陆习轩抬手遮挡,一道森然的白光便迅速地划伤了他的手臂,鲜血瞬间便染红了衣袖。
“你你你……”
陆习轩捂住伤口,火冒三丈地看着穆丁宁。
穆丁宁挑着眉,眸子冷若冰霜,手中的“凝雪”兀自滴着血。
混蛋,他以为她是弱不禁风的归藜落吗?
“疼……”
穆丁宁冷笑,转身便要离开,陆习轩干脆豁出去,拉住她的衣袖。
扯开了嗓门,大声说道:“我疼,你要是不管我的话,我就会吃不好,穿不暖,睡不饱,伤口要是恶化了,你就得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万一我要是两脚一蹬,你还得给我披麻戴孝,守孝三年,真是太可怜了。”
说到“太可怜”三个字时,男子甚至扬起了音调,好似有说不出的惋惜,一双桃花眼泫然欲泣,亮晶晶。
一席话下来,穆丁宁听得咬牙切齿,眼角直抽搐,冷冷地看着身旁说得花枝乱颤的陆习轩,冷声道:“你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立刻撕了你。”
瞧着穆丁宁眼底的冷色,陆习轩身子一抖,连忙低垂着眉眼,嘴上却不老实,又连续喊了七八声疼,最后一下,几乎是吼出声,终于换来了穆丁宁的动容,他在心里暗暗得意了一番,美人对他还是有情的。
淡定,淡定,穆丁宁深吸口气,见过无耻的,没有他下流,见过下流的,没有他傲娇,见过傲娇的,没有他无耻。
穆丁宁真是被他打败了,再让他喊下去,什么脸都丢尽了。
穆丁宁沉着脸,拽着他摁在石凳上,从怀里掏出了一瓶白玉瓷瓶,十分粗鲁地敷在他的手臂伤口上,陆习轩疼的嗷嗷直叫。
看着她绷直的脸,微皱的双眉,陆习轩眼里的笑意却如月光般倾泻而出,带着一抹他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唉,你到底和归玄衍在说什么?”
穆丁宁充耳不闻,将手帕绕着他的伤口缠了两圈,狠狠一系,顿时引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女人,你谋杀亲夫啊!”陆习轩龇着牙,咧着嘴,不满地叫唤。
包扎完,穆丁宁直接走人,某人不死心,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说嘛,说嘛,我嘴巴可牢了。”
“丁宁,宁宁,人家很好奇嘛。”
“小穆穆,小丁丁,小宁宁……”
“……”
穆丁宁捂住耳朵,却怎么也挡不住某人的渗人魔音。
陆习轩跟在后面得意不已,谁让他装的了逼,耍的了贱,卖的了萌,扮的了二,小丁宁,你就乖乖到我碗里来吧!
他本还在想入非非当中,突然“啊”得发出一声怪叫,一个箭步冲到穆丁宁的面前,睁圆双目,难以置信地说道:“是不是归玄衍那个孙子缠着你,他也看上你了?我就说,吃饭时,他怎么老是色眯眯地看着你,我去戳瞎他的眼。”
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大的摔门的声音,和一声更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划破静谧的夜晚,停在屋檐上的鸟儿受到惊吓,纷纷扑腾着翅膀逃之夭夭。
陆习轩跪在地上痛苦地□□,左手抚上鼻翼,滑腻腻的,他挺立精致秀气的鼻子壮烈牺牲了。
穆丁宁无语地躺在床上,对于陆习轩的智商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哪里是色眯眯地看着她,分明就是恨不得将她盯个稀巴烂的节奏,这货的一双桃花眼敢情是当摆设用啊!
某人捂着受伤的鼻子,大大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犹如逛自家花园一般随意走动,经过转角的石彻,正巧碰见了慕容陌林和阿奴。
“哟,这大晚上不睡觉的人还真不少,慕容公子也来赏月吗?”陆习轩挥动手中折扇,吸了吸鼻子,语气轻佻地说道。
慕容陌林睨了眼他来时的方向,眸色晦暗,“赏月固然好,不过,我看陆公子鼻子出血,鼻梁上段偏斜,皮下有淤血,应是鼻梁软骨断裂,带伤赏月,陆公子真是第一人。”
断裂?难怪这么疼,这个杀千刀的穆丁宁,下手真不是一般地狠毒,不行,得赶紧回去找大夫,他可不能顶着一张歪瓜裂枣的脸,实在不称他风雅倜傥的气质。
陆习轩轻咳一声,“堂堂七尺男儿,这点小伤我还不放在眼里,那慕容公子你继续,我溜达够了也该回去了。”
陆习轩特有节气地挺直了腰板,越过他的身旁,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嘴角一勾,随即哀怨地朝他说道:“你可是要去找穆丁宁?”
慕容陌林挑眉,不置可否。
“我奉劝你一句,千万别去,我刚被她从床上踢下去。”他指了指自己兀自淌血的鼻尖,幽幽道:“断裂了。”
某人话落,果断逃之夭夭,空气里似乎都充满了他得意的奸笑。
“公子?”阿奴觑了眼慕容陌林,但见他依然云淡风轻,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回落,公子何等英明,断不可能会同他计较。
“明日,你去告知归庄主,就说昨夜庄内进了采花贼,让他多加提防,以防不测。”
慕容陌林淡淡吩咐,漆黑如墨的眸子在夜里黑得发亮,阿奴暗暗心惊,头皮有些发麻,连忙点头记下,陆大公子这回是作死的节奏,谁不知道归玄衍生平最恨采花贼,看来从明日起,陆大公子想这么悠闲地溜进来是没那么容易了,公子不愧是公子,一个字,英明。
“公子,那我们还去看穆姑娘吗?”阿奴小心地问道。
“你先回去,我一个人过去就好。”
阿奴乖乖地往回走,每回遇到和穆丁宁有关的事情,公子才会像一个正常的男人,而非一个无欲无求的人,虽然他也希望公子能多些喜怒哀乐,不过公子那与生俱来的震慑力,也常让他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