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追查(一)
雷顿的骨骼和肌肉都是可以随意变化的,最神奇之处在于可以模仿任何一个见过的人。
他跟踪明梅,出了中京之后一路去往歧阳道,再从歧阳道取道海西道。到了海西道后,明梅和一个中年男人接上了头。
接头的地点在海西道义和府城白云观街的登龙酒楼。
白云观是义和府乃至整个海西都有名的名胜古迹,观前的大街便叫白云观街。年节间,观里举行各种祭祀仪式,海西的达官贵人们都从名地赶来拈香祈福,小商小贩们也随之涌了过来。五里的长街,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街摊,卖小吃的、卖玩意儿的、卖衣服布料的、卖茶叶瓷器的、卖真假古董的、卖特产的……数不胜数,热闹得能将义和府城掀个底朝天。这其中自然又以登龙酒楼为最了!
雷顿并没有跟明梅进入登龙酒楼,而是在街边一处算命摊前坐了下来,装作让那算命的先生给自己看手相,其实是通过粘附在明梅身上的微型监控仪偷听明梅和接头的中年人的谈话。
落座之后,明梅就说:“秦家这边估计要完了,凤九渊嘴上说得好好的,可一转眼就下了死手。将连云社整个儿给端了!”中年人道:“都已经知道了。但目前还没有查出什么要紧的来,估计还有转圜的余地。”明梅哦了一声,问道:“这么说来,老头子那里还没有招供?”中年人冷哼道:“他敢?除非他现在就想死!”又说:“老头子也不笨,他知道什么也不说对自己、对秦家和对连云社最有利。”明梅道:“话虽如此说,可他能顶得住许庸的手段?就算他能,也不能保证他两个儿子顶得住!”
中年人沉默了片刻,雷顿就听到上菜的声音。过了片刻,明梅就问道:“老夫人派我来问问,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先下手为强还是先静观其变?”
中年人道:“头领那边还没有指令传过来,我们这边只好静观其变!至于老夫人那里,想来她自有安排的!”又说:“凤九渊这人倒真是挺能的,搞出了信鸽这东西来,以后也方便了咱们联系!”明梅道:“你就不怕被监视?还是小心些好!”
中年人道:“我就不信他们能破译了咱们的暗语?”又说:“老头子目前被押到了海东道,你可以找机会接近他,套套他的口风。若他能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说,那自然最好不过。如果他敢跟凤九渊合作,你就相机行事吧!”
明梅道:“这我有分寸。”
接下来就没声音了,雷顿正奇怪他们怎么就不说话了,怀疑是不是在用文字交换更要紧的信息,就听到一阵女子愉悦的喘息声。“敢情两人还是姘头,趁着工作之便干起了好事呢?”正以为接下来恐怕听不到什么要紧的东西了,就听那中年男人哎哟的叫了一声,然后明梅就骂道:“搞什么鬼?姑奶奶这可是等了好几个月来,兴头才上来你就拉稀了。不行,你躺下,让我来!”中年人叫道:“我的祖宗先人,你当我不想拼命呀。这段时间山南海北的奔波,没睡一天的安稳觉,便是铁打的也给磨零碎了,能这样就不错了……别,别,别,我自己有药,别来那招。”又骂道:“真他娘的一头饿狼!”没过多久,就听到明梅的叫声一阵高似一阵,显是快乐之极。只听中年人骂道:“你倒是乐了,老子可惨了。记着,五天之后,海东道芝溪镇林家客栈见面,叉你娘的,听着了吗?”
丢了几个铜子,打发了算命先生,雷顿就没身于人群中,片刻之后,就又换了一副面孔。
半个时辰后,明梅先出了登龙酒楼,消失在了茫茫人流中。小半会功夫后,中年人也出来了,见他捂着后腰,走起路来双腿虚浮,雷顿就知道刚才是卖了狠力的。
中年人显然对义和府的环境极是熟悉,钻进一条小巷,东拐西拐,片刻就来到一处马肆,从相熟的人那里拿了一匹健马,便出城了。
雷顿现在最想搞清楚的是他们的头领是谁,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的,对凤九渊和凤凰界怀有怎样的图谋,总部设在哪里等。但他也清楚中年人未必都知道这些,所以只有逐一突破了。
出城之后,中年人就打马狂奔,看样子是往隆仁府方向去的。雷顿一路跟着,直到没人处,才捡了颗石子将中年人打下马来,拖入了树林中。
中年人哪里料到自己会遭暗算呢?当看清对自己下手竟然一个其貌不扬,年岁和自己差不多的人时,真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怕。
“是你自己说还是要我动手?”雷顿的话很干脆,但却透着相当的自信和威胁。
中年人的喉结动了动,问道:“你,我说,你谁呀?要钱可以商量,可以商量……”
雷顿不用眼睛看都知道中年人正把手摸向腰间的暗器囊,哼了一声,探手先将暗器囊摘了下来,随手一揉,满袋子的杀人利器就被搓成了铁团团。中年人的眼瞳当即收缩了。
“再问你一次,是自己说还是我自己动手?”
中年人艰难地道:“我,我,我,要我,要,说什么?”
雷顿哼了一声,食指上陡然射出一支蜂尾般粗细的尖针,轻而易举地扎进了中年人的后脑。中年人只感到风府穴上一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张秋林,中京道铁牛府人士,37岁,代号斑鸠,属鸽子组,职责是负责刺探情报和传达指令……
张秋林的脑子里确实有不少的东西,雷顿将有用的全部复制了出来,存储备用。这样做将对张秋林的大脑造成毁灭性的破坏,最终的结果将是张秋林失去记忆,成为一个疯子……
对于人脑信息的抽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信息的筛查就是一件相当复杂的工作,若没有相当先进的主动支撑,稍有不慎就会令被抽取对象脑血管爆裂而亡。
好在雷顿需要的信息不多,大约十分钟后,抽取工作完成。雷顿看了看倒地昏迷的张秋林,心下没有半点的不忍,取出两只纳米虫,轻轻地弹出张秋林的鼻孔,转身就走了。
不过片刻功夫,张秋林的脸就像蜡烛般一点一点地融化掉,然后是脑袋、脖子和整个身躯,前后不到三分钟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被化成了几粒清水,最多半个小时,就会蒸发得什么都不剩下了。
雷顿出了树林,已经变成了张秋林的模样,翻身上马,朝着隆仁府而去。
在隆仁府,他又和另一个代号‘知了’的人交换了信息,并得到了新的指令:让粉蝶杀掉秦伦。
杀掉秦伦?
为什么?
尽管雷顿很想知道鸽子为什么要下这一道指令,但他还是清楚这一行里的规矩,只准做,不准问,一问准死。他当然认为不可能有人杀得了自己,但张秋林这个身份眼下还有用,还得继续装下去。
离了隆仁府,又火速赶往海东道,向粉蝶明梅下达指令。
鸽子小组在各道都有一个或者几个据点,海东道的芝溪镇林家客栈就是其中的一个。
芝溪镇是个小镇,只因处在官道旁,来往的客商多,是因镇上十家商铺倒有七家都是客栈。
林家客栈在芝溪镇上并不显眼,雷顿到了之后,先在门外的石墩上留下了一个并不显眼的暗号,这才要了房间住下。
天刚黑,明梅就来了。
果然准时得很。
然后他就听到掌柜在问明梅是打尖还是住店。明梅说找人,找三号房的客人。雷顿事先已经打赏了掌柜,说有人来找就直接带上来。
不等掌柜的带上来,雷顿就拉开门道:“这里!”明梅一见,点了点头,就让掌柜的照看好她的马,就上来了。
关上门后,明梅跟他对了暗号,就说:“老头子说了,他会硬扛到底!但我看他的样子,恐怕是顶不住凤九渊的攻势!”自己倒了杯水喝后,就开始脱披风。雷顿嗯了一声道:“头领说了,做了他!”
明梅眼瞳一缩,问道:“做了?”
“怎么,有问题?”
明梅摇头道:“不,头领这样做是对的。只有做了他才最安全!”
雷顿道:“头领还说,必要时最好连老夫人也一起做掉!”
哐当一声,明梅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打得粉碎。她骇然地看着雷顿,道:“你,你,这是头领下达的指令?”
雷顿冷哼一声道:“你要不要亲自去问?”
明梅突地合身扑上,从腰间拔出利刺,直取雷顿的喉咙。
出问题了?
被她看出破绽了?
雷顿抬手封住明梅的招式,怒喝道:“你疯了?!”
明梅不说话,继续抢攻。
看来真是露出破绽了。
他本是想用一条假指令来试探老夫人在这个组织里的身份地位,没料到话才出口就被识破。由此可以得出两点结论:一是老夫人对明梅很重要;二是老夫人在他们的组织中身份地位比鸽子都要高。
雷顿认为是第二条。但他必须生擒了明梅,确认自己的猜想。一旦证实,明梅也就不值钱了。
明梅的第二轮抢攻还没有展开,就感到腰间一麻,整个人就完全动弹不得了。
雷顿盯着她道:“很好。说吧,老夫人的身份和在组织里的地位!”
明梅是能说话的,只是手脚身体分毫也动不得。他盯着雷顿,咬牙切齿地道:“你,你不是斑鸠?!”
雷顿道:“不错。斑鸠已经死了,现在我就是斑鸠!”
明梅惊恐地道:“你是谁?你,你是凤九渊派来的人?”
雷顿没有答,而是说:“回答我的问题。”
“你还是杀了我吧!”
雷顿的食指上再次弹出了尖利的蜂针,朝着明梅眼前一晃道:“我只要把它扎入你的脑子,想知道什么都可以。但这样一来,你就废了!”又补充道:“废了的意思就是一个没有记忆,精神错乱的疯子!”
明梅的脸不由自主地清了。但她还是不相信!
雷顿会有办法让她相信的!因为他的脸在变,头发在变,骨骼在变,转眼前,就从明梅熟悉的斑鸠变成了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恐惧,除非他是一个经常处于各种诡异环境中的精神变态。
明梅想尖叫,但雷顿的手指抵在了她的喉咙上,让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吧!”
明梅的心理防线原本非常牢固的,但却被这种类似于神话里的‘变化之术’给彻底地吓懵了,只得说道:“老夫人,老夫人是,是属于另一个系统的,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在组织里的身份和地位。她,她的任务就是控制住老头子和秦家两位少爷,还有,还有朝廷里的人!”
雷顿道:“继续说!”
“没,没有了……”
雷顿冷哼了一声,还是把蜂针从明梅的耳后扎进了脑子里,并说:“很好,跟我知道的一样,你没有说谎,我可以饶你一命!”收回手指,蜂针自然也缩回了体内。“我已经在你的脑内植入了蛊虫,只要你听我的话,一切都没事。如果你敢向你的组织告密,或者出卖我,你的脑袋立马就会炸开,像烂西瓜一样炸开!明白吗?”
明梅点头。她甚至不敢去摸自己耳朵背后的刺痛处。
“去吧,执行头领的命令,杀了老头子!”
“杀,杀了?”
“这也是我的命令!”
“是,是,我,我马上就去!”但她并没有移动脚步,而是鼓起勇气问道:“我,我能知道,你是什么人吗?是凤,是皇帝派来的人?”
雷顿道:“在我这里,没有皇帝!”
他的意思本来是说凤九渊在他的心里是先生,永远都是,皇帝也好,摄政王也罢,都是浮去。而明梅却理解岔子,以为雷顿的话是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试问一个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的人,又怎么会是皇帝的人呢?这不免令她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