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集团,纪悠楠火急火燎地从机场赶了回来,助理正在一楼大厅踱着步子等她。
小助理一脸焦躁,在那踱来踱去,像热锅上的蚂蚁。
纪悠楠心知事态严重,几步走过去,问:“怎么回事儿?”
小助理看到纪悠楠终于出现,连高兴带着急得差点哭出来:“段绪——带了一大堆打手过来,直接上了顶层,逼着我们把董事长办公室打开了。现在他人在里头,三十多打手在外头。纪先生去外地谈生意了没回来,您又不在,我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纪悠楠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慌,我上去看看。”
她虽然安慰着助理不要慌,她自己却也慌得不行。
一开始她父亲纪耀荣说要吞林家的时候,她就想过段绪可能会出手。然而纪耀荣一再强调段绪六亲不认、林山河肯定不会把闺女嫁给他,她也就放松了警惕。
然而这次的游艇发布会她全程有跟。在得知先有程萝上游艇做直播辟谣,后有段绪买下三艘游艇博美人一笑,她就知道自己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儿发生了。
现在段绪找上门,纪耀荣又不在,她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谁也不知道。
她迈进电梯,心脏砰砰直跳,手心里紧张得出了一层汗。她咬着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伸手按下顶层的按钮。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纪悠楠差点吓傻在原地。
即使小助理早告诉她,有三十多打手在顶层守着呢,但亲眼看到这三十多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还是让她一阵胆寒——跟这三十几位一比,她家里的保镖也顶多算保安。
而此刻,这三十多口子全恶狠狠盯着她呢,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剥皮拆骨。
纪悠楠攥紧了拳头——这可是她纪家的地盘,上都上来了,她不能怂啊!
她就在三十多双眼睛虎视眈眈下,踩着高跟鞋不卑不亢地走进了她父亲的董事长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段绪懒洋洋地坐在董事长办公桌后面,一双长腿肆意搭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浑身透着嚣张与不羁。
他身旁,纪耀荣的助理吓得指尖发颤,正埋头给他沏茶。
助理斜眼,看见纪悠楠来了,
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若是放在平常,纪悠楠看见这样一个不懂收敛、帅到张扬的男人,也许还会赞美几句。
但如今,她只在心里默默佩服程萝……是怎么跟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相处的?
她几步走到办公桌前,冷声道:“段总,有何指教?”
段绪接过旁边小助理递来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不错。”
纪悠楠直直看着他,没吭声。
段绪轻笑,锃亮的皮鞋不轻不重踏在地上。他低头点了根烟,漫不经心地问:“听说你想吞了林家?”
纪悠楠心里咯噔一声。
她赶紧赔笑道:“生意上的事,我也不太了解。只听父亲说过几句关于林家的长短罢了。”
“不了解?”段绪轻哼:“那我让你了解了解。”
他闲庭信步地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轻声道:“程萝是我未婚妻。林山河,那是我未来老丈人。”
纪悠楠点点头:“是。”
段绪几步走到她面前,纪悠楠立刻便觉得被一股危险的气息包围了。
“林山河脾气好,为人处世也死板得要命。但是——”段绪冷笑:“我跟他可不一样。他不愿意干的那些脏事儿,我可没少干。”
纪悠楠站在原地没动,第一时间想起了三年前段家父子三人接连出事的传闻。
两个死于车祸,一个进了精神病院。
她的冷汗顺着后背直流。
“再让我发现你打林家的歪主意,信不信我立马就出手,转天我就能坐在这间办公室,对你手底下人吆五喝六了?”段绪伸手,直直指向旁边沏茶那位:“现在我还没动作,他就在这任劳任怨地伺候我。你以为,以后这楼里能有几个人对你们家忠心耿耿,对我誓死不从?”
纪悠楠咬紧了后槽牙,说:“您这是哪的话,再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跟段总对着干。”
“还证监会见?这种小打小闹,我都替你丢人。”段绪绕过她,大步走到门口,又回头道:“捏好你们纪氏的控制权,可别让我拿走了。”
话音未落,他带着三十几个保镖浩浩荡荡地离开,纪悠楠一下子瘫坐在待客沙发上:“去,把保镖都调上来,把这围上。”
“保镖——”女助理站在一旁,小声
说:“保镖还都让控制在地下车库呢。他们来了以后,第一时间就把咱大楼里所有的安保都控制住了。”
纪悠楠认命般地舒了口气。
死里逃生。
林氏集团,林瑞阳推门进了林山河的办公室:“爸,张秀春我带回来了。怎么处置?”
林山河本在看财报,闻言立刻站起身子:“现在人在哪?”
“让我锁车里了。”林瑞阳冷哼一声:“我跟她说了,不老老实实呆着,我立马报案,犯了遗弃罪,未来五年就在监狱里过吧。她吓得不轻,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把她跟林翰锁一块。”林山河咬了咬牙,说:“她不是以为林翰骗了她么?让他们祖孙俩狗咬狗去。”
林瑞阳抿唇一笑:“正有此意。”
顿了顿,他又说道:“段绪今天带了一大帮人去纪氏闹事儿了,把纪悠楠的保安都关地下车库里,直接杀进他们董事长办公室。”
提到段绪,林山河又想起上次跟他见面的事。
他说,等知道程萝的秘密以后,再找他谈……
狂妄自大。
林山河眸色微沉,说:“然后呢?”
林瑞阳实话实说:“可给纪悠楠吓坏了。段绪那小子行事从来张扬,这一举敲山震虎,估计以后不会有人打咱们主意了。”
顿了一顿,林瑞阳试探道:“爸,我看他对小萝挺好的,还带了她跟宋阿婆一块去诺西亚岛散心。小萝现在恐怕信任他比信任我都多。关于婚事的事,咱们——”
“那小子,就是故意让你这么认为!”林山河气得一拳打在桌子上:“带那么多人浩浩荡荡的,不是去敲山震虎的,是做给我看的,想让我领他的情。”
林瑞阳自然理解父亲护女心切,但他对段绪的印象并没那么差,因而也觉得林山河这么做,对人家有点太不公平了。
况且……程萝的口风他也探过。她对段绪的印象的确,不寻常。
然而林山河终归是他父亲,有些话他也没法甚说。
林山河沉默了片刻,说:“你去安排,下午我要去会会那小子。趁着小萝卜不在,跟他说清楚。”
林瑞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行。”
会面被安排在了林氏旗下的连锁酒店,程萝跟方嘉平他们聚餐的
那一家。林山河早早就到包间里等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时,段绪姗姗来迟。
包间门打开,林山河瞧见门外只有他一个,笑笑,说:“一个人来的?倒也稀奇,我还以为你又得拎上三十多口子黑白两道的,过来给我个样瞧瞧呢。”
段绪完全无视他的敌意,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拉开一个凳子:“纪家的事儿您都听说了?”
“段大总裁行事张扬跋扈,是生怕我没听说呢吧。”林山河冷哼,抬了抬下巴:“坐吧。”
两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
“林叔。”默了一默,段绪率先开口:“我为上次的事儿跟你道歉。”
“甭。”林山河摆摆手:“段绪,跟纪耀荣的过节是我们林家自己的事儿。没有你,瑞阳也能摆平。所以你别以为我会承你的情。以后也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段绪无奈地笑笑:“我是说——上次在片场的事儿。我态度不好,冲动了,您多包涵。”
“哼。”林山河不屑,仰头喝了杯茶。
冲动了?
大摇大摆地在他这个亲生父亲面前显摆什么“程萝抗拒回家的真相”,现在又假惺惺回来道歉,什么玩意儿?
林山河沉着脸,伸手去拿茶壶。
段绪先他一步把茶壶拿了起来,站起身替他想替他倒满。林山河不领情,把茶杯拎到一旁。
好在段绪跟程萝相处惯了,热脸贴冷屁股也不是一回两回,于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林山河脊背一僵,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此时的段绪已经敛了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模样,恭敬得真有个小辈的样子:“毕竟你是程萝的生父。如果没有你,也就不会有她。你有权知道真相。”
林山河长长叹了口气:“你说吧。”
段绪放下茶壶,坐回远处。他盯着虚空看了一会儿,淡淡道:“从哪开始说起呢……”
顿了一顿,他说:“其实,程萝一点都不抗拒回林家。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其实很想回家。”
林山河听得云里雾里:“那她为什么不回来?我已经答应,让她跟宋阿婆住在一起了。”
“跟阿婆没关系。”
段绪思索了半晌——他一贯是干脆利落
的人,从未吞吞吐吐过。可程萝这件事儿,头一次让他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须臾,他复又开口:“程萝不是不想回家,而是怕你跟林瑞阳失望。”
“失望?这是什么意思?”林山河满脸不解:“我们为什么会失望?”
“因为她得了一种病。”这句噙在段绪嘴边很久的话,终于冲口而出:“是多巴胺还是什么的,分泌不足,引起的感情障碍。她感觉不到高兴难受,不会哭,也不会笑。她怕处不好跟你们的关系,怕没法回应你们给予的亲情。”
“这——”
一瞬间,疑惑、震惊、恍然大悟,全部爬上林山河的眼角。他百感交集,半晌,问道:“这孩子有看过医生吗?”
“不知道。”段绪摇头:“你看她现在,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该笑的时候笑,该沉默的时候沉默。你看着她信手拈来,其实她练了好久好久,就为了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
林山河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对正常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喜怒哀乐……那孩子感觉不到?
可她面对镜头、面对任何人的时候,并没有露出哪怕半点异样。
他第一反应,是段绪在骗他。可仔细想想,如果真是这样,一切却又都能说通了。
“她不怕跟陌生人相处,因为她早就练会了。可面对亲人,她就有点不知所措了。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宋阿婆陪着她,她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她怕自己扮演不好一个女儿的角色。她怕你们觉得她是个怪人,更怕自己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事,给林家抹黑。”
林山河紧紧拧起眉头,心里泛起一阵沉重的心疼与酸楚:“她怎么不跟我说呢……”
段绪看了看他,将目光偏向别处。“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哭。那天林翰把她甩了,她流了好多眼泪。后来,我又见过她游刃有余地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笑得比谁都甜。但无论是哭还是笑,那些情绪就好像不出于她本心,而是一种伪装。我一开始就想,这丫头也太会装了。直到她告诉我真相,我才知道,对于她来说,那不是伪装,而是一种折磨。”
林山河默默听着,心里像是被一刀一刀地凌迟。
他对不起芮云,更对不起
他们的女儿。
“程萝曾经跟我形容过,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段绪不理会林山河的沉默,兀自说道:“她说,就仿佛上帝把她所有的感官都调小了音量。她听不到,也看不到。那不是冷漠,而是无感、无助。”
听到这,林山河终于忍不住了:“你想让我怎么做?”
“她害怕让你们失望,因此迟迟不愿意回家。我想,该你跟林瑞阳主动一点,找她回家吃顿饭,给她一栋房子,让她跟阿婆住在一起,你时不时带点好吃的去看看她。也许局面就打开了。你别看她平时好像很强势的样子,实际上她胆子很小。你越是克制,她越退缩。”想到诺西亚海滩上的那次谈心,段绪想,这该是最好的方法。
林山河凝眸看他,忽然觉得,对面这个性格跋扈、棱角坚硬的年轻人再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模样。
他有些不认识段绪了。
小程萝胆子很小,你越是克制,她越退缩。
林山河推敲着这句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半晌,他问:“你不怕我把她接走之后,就不让你们见面了?”
段绪轻笑:“只要她高兴就行。”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而且你不会。”
林山河也笑了。
他说:“我知道了。”
“在诺西亚的时候,我探过她的口风。我说,父亲就是,无论你做错什么事情,他都会接受你、包容你。”段绪靠在椅背上,又恢复那副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模样:“林叔,我冒着出卖她的风险出来见你,你可别让我失望。”
对他的那股嫌弃重新袭上心头,林山河瞪了他一眼:“臭小子。”
段绪说:“还有,拜托你。千万别强迫她去看医生,更别强迫她回应你的好意。你只要默默对她好就行了。她一点点的,也能感觉到。”
他嘴角的笑透着股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却认真得可以。
林山河仿佛透过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看出了他对待程萝的一颗心——怪不得,小程萝只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他不知道当年段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他却在段绪身上看到了段天城的影子。
见他一直不说话,段绪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噙在嘴边:“那我就不在这
碍你的眼了。回见,林叔。”
“等等。”林山河也站起身叫住他。
段绪的动作顿了顿:“嗯?”
林山河咬了咬牙,说:“下礼拜六晚上,你跟小萝一块来家里吃饭吧。”
段绪轻挑眉尾。
林山河也觉得不自在,补了一句:“我只是怕她不乐意来。也许你跟着,她压力能小一点。”
“嘁,越描越黑。”段绪没大没小地吐槽了这么一句。
随即,他取下嘴边的烟,说:“林叔,老头子不是我害死的。”
林山河一愣:“什么?”
段绪没多解释,又说道:“但我已经把害死他的人,一个个都解决掉了。”
“他泉下有知,应该能安息了。”
说完,段绪低头把烟点燃,朝他一挥手,转身出门。
林山河闻见烟味儿,下意识地咳了两声:“臭小子……就不能出去再点这根烟吗?”
抱怨完,他一屁股坐了回去,满脑子都是他最后说的那两句话。
老头子不是他害死的。
他已经给老头子报了仇了。
老头子是段天城?如果不是他害死的,那是——他那两个哥哥?
这臭小子,为什么不早说呢?
一周后,程萝的剧本渐渐有了眉目。
她从前接触的爽文和电视剧居多,电影剧本还是第一次改。下笔之前,她买了好多工具书,学习、查资料,再加上咨询方嘉平这个老“导演”,渐渐摸清了门路。
周四上午,她刚吃完早饭,打开电脑,外面便传来敲门声。
阿婆朝她摆摆手:“你忙你的,阿婆去开门。”
大门打开,阿婆看到来人,一脸欣喜地朝程萝招了招手:“小萝卜,瑞阳来看你了。”
程萝站起身,从书桌后走了出来:“哥,你怎么来了?”
林瑞阳跟阿婆打了招呼,换鞋进屋:“跟你说点事儿,顺便看看阿婆。我估摸上次带的营养品阿婆该吃差不多了,又买点过来。”
阿婆带着他的大包小裹进厨房收拾,程萝便请他在客厅坐了下来:“什么事?”
林瑞阳看了看阿婆,压低声音跟程萝说:“我找到张秀春了,也就是……芮姨的母亲,你的外婆。”
“呵。”程萝冷哼:“她是林翰的外婆,可不是我的。”
林瑞阳瞧她这副凶巴巴的样子就觉得可爱,笑着说:“对,林翰的外婆。现在她正跟她宝贝外孙子住在一起,俩人天天鸡飞狗跳的,活活一场大戏。”
程萝了解前因后果,自然知道这祖孙俩在撕什么:“便宜他们了。”
林瑞阳敛容,问:“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程萝被问住了,思忖片刻,说:“过些日子吧。容我想想,要跟她说点什么。”
“嗯,不急,来日方长。”林翰点点头,这才切入正题:“我给你和阿婆在中心区挑了个房子,已经装修好了,你今天有空么?哥带你们去看看。不满意咱再选,满意的话,看看那边还缺什么,我给你置办。”
程萝有些意外:“这么快?”
林瑞阳眸光微动,顿了顿,说:“本来我跟咱爸都想再等等的。可是近期公司有个项目要做,估计要忙好一阵,就顾不上你了。干脆,就把日程提前了。”
这时,阿婆也刚好收拾完厨房,端着水果走进客厅:“来,吃点苹果。”
林瑞阳灵机一动,越过程萝,直接问阿婆:“您这会儿有空吗?跟我还有小萝卜看看房子去?我给您在中心区选了套新房子,刚刚弄好,您也正好散散心?”
自从上次跟程萝谈完,阿婆心心念念,就想看小萝卜在自己撒手闭眼以前能回到林家,好有人照顾她。听到林瑞阳这样说,她自然慈祥地点头:“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也就是出去买买菜。你们要有安排,阿婆跟你们走。”
话说到这份上,程萝也不好拒绝了,只得阖上电脑站起身:“那哥你受累等会儿,我去换个衣服。”
林瑞阳选的房子在靠近中心公园的一个很安静的地段。楼是五层到顶的小洋楼,带电梯,他选了三层。
上了岁数的人都喜欢逛公园,阿婆看到这里采光很好、风景也不错,一路不住点头。
程萝跟在林瑞阳身后,刚下了电梯,就看见两个工人还在忙活着。一个在接网线,另一个站在门口,不知为了什么,一脸提心吊胆的样子。
程萝看他那样子觉得奇怪,往前走了没两步,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说了沙发离窗户太近了,要往外拉。你倒好,知道把电视柜挪过去
,沙发不挪?”
程萝眨了眨眼睛,抬头看林瑞阳:“段绪怎么也在?”
“来帮忙的。”林瑞阳笑了笑,领着她跟阿婆进门。
只见段绪穿着西裤衬衫,衣领不羁地敞着,袖子挽到了小臂,一点架子都没有,正单手抬着重重的三人沙发一边,凶巴巴地跟门口工人说:“愣着干什么,搭把手啊!”
“哦、哦,段总!”工人两步窜上去,跟他一块把沙发往外抬了抬:“段总,还哪不行,您跟我说,我们哥俩弄就行,您别占手了。”
段绪睨他一眼:“跟你说,还不如我自己搬呢。”
说完,他才看到程萝她们来了,于是随意抬手打了个招呼:“阿婆,大舅哥,来得够快啊。”
他这句“大舅哥”喊得倒顺嘴,林瑞阳听得黑了脸,理都没理他,转头跟阿婆说:“我带您参观参观卧室。”
程萝抿着唇,瞧他黑色的衬衫汗湿了一大片,从旁边拿了瓶矿泉水给他递去:“辛苦啦。”
段绪淡淡一笑,接过来轻松拧开,仰头喝掉大半。
程萝探头看了看已经走远的林瑞阳,回头问他:“你催我哥给我弄房子的?”
段绪的动作一顿,一脸无语地瞥了眼林瑞阳的方向:“怎么连谎都不会撒。”
程萝却踮起脚尖,轻轻擦掉他快要流进眼里的汗水:“谢谢你。”
这会儿,刚才那位抬沙发的工人师傅从外头回来了,跟同伴小声嘀咕:“段绪啊,段绪跟我一块抬沙发,今天——”
话没说完,他脚步停在原地。
只见平时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段大总裁弓着腰,别别扭扭地让那位炽手可热的制片人程萝擦汗,然后脸红了。
工人师傅默默感慨了一句:“今天绝对是我的人生巅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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