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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悦窈跟应谨言聊了几句,稍稍捋好纷乱的心绪,又要两杯加冰的水,才重新拉开阁楼的门。
夜雨霏霏,闻落行黑衣融在暗色里,只有指间的那抹猩红明灭闪烁。
大概是今天聊了许多年少时候的事情,舒悦窈自然而然的回忆某次跟现在极近相似的片段。
初中艺术节时她报名了两个节目,所以每天放学后会留下去音乐教室多练习一会儿。
景山别墅区离他们读书的实验附中太远,为了自己每天能多睡会儿觉,所以舒远夫妻俩搬到了学校附近住,步行就能够走回家。
闻落行总是会送她回去,再让司机到自家小区门口接自己的。
舒悦窈年少时不喜欢带伞,总是蹭着闻落行的,那天她透过教室的窗面看到雨痕,第一反应是今天大概是陆知来接自己吧?
她弹完曲子去摸手机,上面果然是小姨陆知的消息,说人已经在门口了。
舒悦窈排练完舞蹈才来练琴,折腾到七点半才结束,她还没走出门口,就先看到闻落行的背影。
他十年如一日的喜欢黑色,手里百无聊赖地转着伞柄,已然不知道在校门口等了自己多久,扭头转过来时又勾唇吐槽,“你好慢啊,我等你等得墙边的花都让风吹谢了。”
舒悦窈笑着辩驳,“墙边根本就没有花,上周当值日生的时候,那片区域还是我们负责的呢,你骗不到我!”
往昔与现实忽然交织起来。
露台有成片的花墙,正在风雨中接受洗礼。
闻落行依然等在屋檐下,好像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舒悦窈咬唇,轻声喊,“走吧。”
闻落行半回眸,伸手将指间烟塞到雨水里灭了,再次撑起伞来。
他们重新回到了巨大的遮阳伞下,两杯冰水各摆一端。
闻落行仰头喝了大半杯,试探性地发问,“我可以继续讲下去了吗?”
“你讲。”舒悦窈轻点头。
很多不那么好的事情,在复述出来的时需要无穷尽的勇气,它们的出现会引导着你将当初的种种从头回忆一次。
以前舒悦窈看宋知非写剧本,小知非头头是道的说,“青梅竹马好磕的原因是因为什么都相配,而天降好磕的原因是,可以跟另一个人讲自己在没遇到她之前的许多年,曾经这样活过。在我看来前者跟后者都是极致的爱意。”
舒悦窈已经无法再去接受闻落行的爱意了。
但她的确需要知道他曾怎样活过——在那些跟自己几乎绝交的日子里。
“为什么会有跟蕴蕴长得很像的女孩子,刚刚已经解释完了。”闻落行许是站着酝酿过许久,开场白郑重的仿佛说评书,“下面说回蕴蕴的事情。”
“我母亲在收拾蕴蕴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她日记本里记录下了哈里森对她语言骚扰,这件事情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我们必须要给蕴蕴讨回公道,哪怕当时的我们还没有任何证据。”
“犯罪的人大概率会再犯罪,我不信一个对不到十岁女孩子说出那么难听下作话的人会是个正直的人,伪装得像个人的禽兽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闻落行用力掐眉骨,“说出来可能非常残酷,后来的事情也再不断的印证,哈里森没有对蕴蕴下手,是因为她是闻越蕴,哈里森惹不起闻家的孩子,他那天的举动不知道是突发事件还是为什么。”
舒悦窈若有所思,指尖摩挲着杯壁,“哈里森埋尸多年,被举报,是你们举报的吧?”
闻落行颔首,“我们找到了私家侦探,二十四小时跟哈里森,他非常谨慎,是个智商水平极高的犯罪份子,私家侦探足足跟了他三个月,关系网跟逻辑链铺了一整间屋子,最后得出了个结论,哈里森每周固定的时间,开车去乡下的一家荒废农场,风雨无阻,八号风球都拦不住他,那间农场肯定有问题。冒着报假警的风险报警,结果真的跟他预料的一样,只不过我们谁都没想到是杀人埋尸这样严重的事情。”
“后来证明了,在哈里森身上还有更严重的事情。”舒悦窈握住杯壁,咬牙切齿的讲,“他为了多活几年,每次死刑之前都交代一桩做过的事情,我为自己曾经叫这样的老师而感到耻辱。”
闻落行眉眼低垂,看不清神色,喃喃道,“还好他没有对你做过任何事。”
舒悦窈是幸运儿中的幸运儿,陆知在她高中毕业之前都很担心她,不放心她跟除开一众发小和闻落行、江烬外的任何异性单独接触。
也有人诟病过陆知太过于紧张,以至于失去了很多属于自己的时间,但陆知对此坚持到了某种固执的地步,她见过太多诡异离奇的事件,受伤差点儿丧命,不会再让自己的小孩子陷入有可能的危险境地里。
沉重的叹息声消散在风里面。
闻落行嗓音沉哑,钻进耳蜗里。
“至于拒绝过你两次,第一次是因为蕴蕴出了事情,我没来得及答应,处理完琐碎而纷乱的事情,我对着满地鸡毛,觉得无能为力。我年少时轻狂,百无禁忌,在蕴蕴出事后,我才真的意识到,其实大多数事情我都控制不了。”
“于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劝诫过自己、不断的说服自己,给自己洗脑,我其实根本不喜欢你,只是我们青梅竹马,我习惯了这样而已。因为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意味着你必须接受这种残酷的真相。”
杯里的冰块加得足够多,寒意顺着指尖遍布舒悦窈全身。
闻落行自嘲的笑了声,讲下去,“当时我选不出该怎么做,说不认识你的那天,是听剑道馆的朋友讲,新开了一家川菜馆非常好吃,总是排队,所以终于鼓起勇气,想要打包完去找你,顺便摊牌告诉你一切。但我打完包结账时候正撞到你,心态忽然就崩了,我是真的年少气盛,觉得即便没我给你打包,你也已经来那边吃饭,并不需要我了,你没我也能生活的很好。所以酝酿好的话我没说,就说了句“不认识”,我没能多做思考,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抱歉。”
长达十一年的拉扯纠葛在她第一次表白那天,其实就注定了。
那些年闻落行不肯放,自己也不肯忘,从缠绕到缠扰。
雨夜没有星月,顶棚的灯代替不了自然光,打得人容貌惨白。
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错误,就跟舒悦窈在闻落行这儿受了气,分手后绝不许他好过一样。
失去了妹妹跟心上人后,费事的去给心上人打包求和,迎面就看到心上人跟朋友有说有笑的来吃饭。
负气是寻常人的第一反应。
闻落行五指交错对握,身体微微前倾,头压得更低了些,“我高中依然在一中读,是因为我不想看不到你,选择不跟你同班,是没办法跟你太熟络,怕你问及蕴蕴,而且江烬应该有跟你提过,他跟我为什么闹掰是吗?”
舒悦窈摇头,“他只说了个大概而已。”
闻落行了然,解释说,“反正是江烬来找我,说他喜欢上你了,我跟他大吵一架,他反问我,既然我不跟你在一起,为什么不许别人跟你一起,不觉得自己很有问题吗?”
“我思来想去都觉得有问题的是我,假如我不能跟你在一起,那么难道还要你为我孤独一生吗?那阵子我反思诸多。”
“你第二次表白,领养来的女孩子闹得正凶,她的实际年龄比你还要大几个月,早恋、吸笑.气,反正非常离谱。你跟徐二还有若若她们一起玩得很开心,书读得也顺遂,看起来没有因我跟蕴蕴不在而不高兴了,也没有总是来找我之类的。”
“我一度以为你其实已经放下了,我也该学着放下,所以你跟我表白的时候,我还挺吃惊的,那阵子我自顾自的认为,你以后会有很好很光明的人生,没必要背负些什么,我并非你良配。”
“至于苏烟,我会帮她是因为两点原因,一是你曾经帮过她,二是我不希望别的女孩子再跟蕴蕴有同样的遭遇。”闻落行又点了根烟。
雾绕在风里面,熏得他眼眶生疼,手背揉了揉,才闷着声说下去,“也明白你才跟我表白过,我就答应苏烟跟她演戏,时间差有问题,很可能让你觉得难受不舒服,但我没什么办法。我害怕再晚一点儿,苏烟真的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世上有太多不平的事,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的时候,还是想要去搭把手帮忙的。”
舒悦窈软语答,“我前一阵见到了苏烟,现在跟她是挺好的朋友,她跟我说了这件事,给我看了你们当时签下的协议,我从来没为这个生过你气,你是对的,在这件事上,你没有任何问题。”
“谢谢。”闻落行道谢,“反正高二我拒绝你,江烬出来着补后,你们玩得还挺开心的,我那时不高兴,可挺为你开心的,江烬人是真的很好,家境也相配,你们一起,好像是我最能接受的模样。”
舒悦窈乐了,“那现在的确是你能接受的模样了。”
闻落行没作答她这句戏谑,略过去说自己的,“后来江烬跑去打职业电竞,你继续回到我们的好友圈里,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抗拒的想要接近你,当时有特别多不该有的局,都是我撺掇着组起来的。”
“我知道的呀。”舒悦窈答,“顾意卖过你来着,他跟我吐槽,说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突然就异想天开的搞个局,离谱。我那时真的想过,你该不会是因为局上能见到我,所以特地组起来的吧,从前我总自我安慰你其实很喜欢我,所以才坚持了那么久来着,事实证明,我的第六感精准无比吧。”
闻落行附和,“那的确是准得,那时我总是雇各类婚庆公司的女伴来出席需要携女伴的场合,一是我想跟我父亲证明些什么,二是用来掩饰我其实喜欢你这个事实。我在很久之前收到了舒家破产的风声,想过如果你开口,我去求父亲拉一把,但阵我还没坐稳位子,自己弄不出那么大笔的资金来。”
“舒家真破产了,我又非常不放心,江烬去打职业电竞了,也不知道哪年能退役,事已至此,不如我事事亲力亲为来的放心,在我这儿,没什么人能真的配得上你,至多是江烬或我,还能勉勉强强。”
“我是真的想跟你一生一世在一起的,想护你周全,保无忧无惧,奶茶跟桃子都是我成天闲下来看你朋友圈熟练背诵得到的信息,我能清楚记得你说过的每句话。”
“可就是很别扭吧,也很想回应你,我喜欢你、爱你,很多年前开始就是如此,多年来一直在关注你,始终在告诫自己,不喜欢的、要放下才对。但没什么办法,回应后,我就该来解释为什么拒绝你两次表白的事情了。偶尔抱着你感觉到过得非常幸福,会凭空萌生出不太好的想法,诸如:我真的配得到这种幸福吗?”
“偏执也是真的偏执,占有欲到某种离谱的地步,没能把你抱进怀里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可以接受携你的手走一生的人不是我,但真在一起了,就无法接受你离开。所以那天变装晚会、后来我们吵架,你质问我,我说是真心话,也的确是真心话。如果舒家没有破产,你不需要我庇护,我是真的不会选择跟你一起,远远看着就好,我自己的劣根性,我明白。”
闻落行猛吸一口烟,抬眸时眼角薄红,深邃的眼眸似是幽深湖泊,锁着舒悦窈,喑哑说,“没让你看谢老的书法展,见到他最后一面,是我一生之憾。意识到你虽然是我心上人,可应该有自由,所以我去北美的时候没选择带你一起。”
舒悦窈没有回避,她回望闻落行,杏眼里有氤氲水汽。
闻落行用拇指和食指捻灭烟,缓缓道,“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想来你希望知道的,也全部都弄明白了。”
他把手伸进遮阳伞外,用雨水慢条斯理的洗干净手,才转回来把后话全部讲完,“我爱你是真的爱你,很可惜没能带给你好的恋爱体验。多年来我做错过许多的事情,消磨掉你很多感情,无力更正,如今只能几次三番的说没用的抱歉,祝你跟江烬幸福美满吧。”
谈得实在太久了,久到分不清是体温还是外温融化掉了杯中的冰。
爱是什么呢?是合适、是家境匹配、是包容彼此、是放肆恣意……抑或是其他的什么呢?
爱好像就是爱本身而已,偏执就不是爱了吗?隐忍就可以被忽略吗?
这个答案舒悦窈花了许多年去探究,最终在闻落行嘴里得到了最正统的解答。
人类是伟大而自私的生物,自私得以“为她好”为名加以禁锢,又可以伟大的抗下所有,究其根本都是源于爱。
舒悦窈抿了一口润唇,把剩下的泼掉,水迅速的融进雨水里面,她开腔,朗声道,“覆水难收,闻落行,多谢,谢谢你我年少时深情厚谊,谢谢你力护我多年无忧无惧,谢谢你今天肯撕开伤口为我答疑解惑。你让我知道自己那些年里其实没有感知障碍,我就是被爱着的,虽然这爱隐晦又克制,可的确很有用,今时今日我依然很难接受蕴蕴跟我不再是朋友,如果我小时候知道她因我失踪,生死不明,真的会非常崩溃。”
“我曾经说我根本不欠你什么,到这一刻,这话该还给你,你根本不欠我什么,在我们的感情里,你是真的尽了全力的,我意全平,平得可以打刺溜滑。”
她站起来,拿出张纸巾,裹着带刺儿的花梗,去揪身后的一朵玫瑰花,揪到手抖了抖水,递给闻落行,“可我也只能跟你说多谢了,我现在是真的很喜欢江烬,只能说造化弄你我,不管不管我与你曾多少欢乐、多少刻骨铭心的记忆,扶持着彼此在冰天雪地里依偎前行多少路。”
“我曾经爱你到什么地步,辗转反侧也好、满心满眼都是你也罢,我们都回不去了,在决然分开的那个雨夜,你没留住我,我们就真的回不到从前去了,世上没有如果当初的事情,但我们大概可以做回朋友了。”
闻落行双手接过她递来的玫瑰花,清冷答,“我知道,但现在,还能允许我陪你坐一会儿吗?等到江烬来接你,我在离开。”
“你坐呀。”舒悦窈欣然同意。
安静下来才注意到店里的bgm,不知道是不是搞了张麦浚龙的专辑,现在放的是《耿耿于怀》了,这歌正好是对《罗生门》的回应词。
“……难道没练习太耐,感觉都追不回来。试图再,努力爱,也显得不自在。不懂得如何谈恋爱,还是我太爱你,对过去太放不开。”
舒悦窈安静的听完这首歌,才又粲然一笑,“我其实觉得啊,你不是个失败的恋人,所以我才有能力继续去爱别人,希望在你这儿,我也不是个失败的恋人。”
闻落行瘫在椅背上,懒散的扫她,恢复了如常的清冷,嗓音淬过冰,“嗯,你不失败,等你哪天跟江烬分手了,我永远等你,希望能给我个前排点儿的追认号码牌。”
舒悦窈让他噎住,气鼓鼓地回,“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啊。”
“我放不下,你别念经。”闻落行不咸不淡的掐着花瓣答。
这边离顾意的lemon在同一片区,距离不算远,现在已经过了晚高峰的点,秋雨萧瑟,路况良好。
江烬来得很快,出乎意料的是他今天仿佛猜到了自己会接人一般,没有开平时喜欢的两座跑车,而是选了台四座的玛莎拉蒂gt。
他喝了酒,所以开车的是代驾,道路两侧是不许长期停车的,代驾在路边放下他,江烬同样撑伞涉水而来,只不过距离比从停车场过来近了不少。
舒悦窈托着腮,垂脑袋去看江烬,昏黄的路灯被雨幕模糊,满是水光的道路上有粼粼的影。
或许是雨下得太大,又或者是江烬着急接人,没能收到她目光的讯号,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也没有抬头一望,来个提前的对视。
闻落行指尖摩挲着打火机,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她的杏眼里有星光点点,只是这光亮独望在另个人身上。
隔台的玻璃门被顺畅的推开来,伞骨后倾,江烬桃花眼潋滟,信步朝着舒悦窈走来。他没收伞,站定在偌大的遮阳伞下,勾唇笑说,“我来接你了。”
继而才看向闻落行,很轻的点了下头致意,朗声讲,“叶峰的事情,谢谢。”
舒悦窈之前遇到程星抄袭的事情,江烬陪在她身边,却不代表不会秋后算账查清楚自家的宝贝儿被网爆是谁动的手,引得风。
查到时,很自然地也知道了闻落行背地里做过些什么。
江烬在为多年前他刚打电竞的时的事情道谢。
闻落行同样对江烬颔首,沙哑回,“不客气,我应该的。”
真要追溯到他们俩上一次,面对面心平气和的好好讲话,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舒悦窈起身,把自己的包递给江烬,然后挽住他的手,软声撒娇讲,“我饿了。”
“嗯。”江烬笑着应,“带你去吃饭。”
店员就等着他们离开关店,大有清场的意思,闻落行单人撑伞下楼,目的地都是两街之隔的停车场。
雨声无法决断声音,舒悦窈跟江烬带笑聊着家常话。
“你喝酒了哦。”
—“喝了点儿。”
“我都没见过你喝醉是什么样子。”
—“千杯不倒,不许吗?”
闻落行低头,去看水面上自己破碎的影子,觉得现在就挺好的,除开他以外,每个人都挺开心的。
玛莎拉蒂gt跟兰博基尼veneno前后驶出停车场,车灯破开雨幕,两车朝着不同的方向去。
拐入路口后彻底不见,雨骤然停了,舒悦窈感觉莫名其妙,她按开车窗,窥了眼天际。
乌云四散开来,露出轮孤寂的冷月高悬。
舒悦窈收回视线,去扯江烬的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捻玩过,盈然问,“你做好了接我的准备,却又去喝了酒,我很开心。”
开心你的依然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因我的存在而束缚你自己的行为。
作者有话要说:陆知对窈窈的重视在49有提到,闻落行雇女伴在第章,他跟江烬的少年时代在36-38。
傍晚六点二更=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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