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希微张着嘴,因为太意外。
她猜裴渡对自己有意思是一回事,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的态度就像是突然心血来潮,邀请喻希将她头上这顶绿帽子给唐泽宴戴回去。
甚至比喻希想的,还要刺激。
第一感觉是挺开心的,毕竟她猜对了。但有了刚才那一通电话也冷静了许多,她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火坑,再跳进另一个火坑。
秦昭说的对,裴渡不是她能把握住的男人。
“裴总这是喝醉了说醉话呢,”喻希恢复正常,笑了下,“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裴总休息了。”
她说完,就要从他身边溜走。
憋着一口气擦过他身边时,裴渡道:“唐泽宴这么对你,你都能忍,喻小姐的气度比想象中要大的多。”
喻希脚步顿了下,想回一句“不是狗咬了一口就要咬回去”,又觉得多余,回去之后,两个人就该再无交集,她摁了电梯,电梯刚好停在这栋楼层,她没怎么停留直接进去了,回到自己的房间。
就当是一个离奇梦。
喻希定的航班在上午,这一次有酒店的车直接送她去机场。
登机之前,她发了一条朋友圈。
用的是裴渡给自己拍的那张照片,配上简单的文案:圣莫里茨,旅行结束。
她刚发出来,那些塑料姐妹花就像是住在朋友圈里一样,立刻点赞评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们幸灾乐祸的嘴脸。
【是唐二少拍的吗,拍照技术真不错,好羡慕你们现在感情还能跟以前一样好。】
【宝贝更漂亮了,看来有情饮水饱,小唐总把我们希希照顾的很好诶!】
【唐总好浪漫啊,这地方选的真好,下一次我也要跟我男朋友一起去。】
【好久没见到唐总了,希希什么时候带唐总出来一起吃个饭。】
……
喻希既然发了就想到会有这些牛鬼蛇神冒出来,她一点也不气,心平气和的退出界面,登机回国。
回国第一天,喻希关机回到公寓睡了整整一天。
她家是三百平的小复式,一个人住有些浪费,她就将楼下改成了工作室,真正的做到了将生活融入到工作,工作渗透进生活。
整个珠宝设计的工作室特别简单,就她跟闺蜜秦昭两个人。
喻希花瓶的人设来源已久,所以工作实际产出是秦昭,她只算是个挂名老板。
秦昭刷指纹进工作室,放下了包上楼将喻希捞起来。
“再睡下去四肢非得退化了。”
喻希被强制性拉着做起来,脸上睡眼迷离,一副我还能睡上三天三夜的困倦模样,她随手抓了抓头发,问:“几点了?”
“十点了。”秦昭将手机递给她,已经给她开了机。
一开机就是信息轰炸,她一个字都没兴趣看。
“你打算怎么办,这次死心了吗?”秦昭立在她床边,问。
喻希点头。
都这样了还不死心,那她可真够活该的。
“就是这婚一直就不是我跟唐泽宴的事情,即便是我们两个当事人都要退,长辈不答应还是退不掉。”喻希从床上爬起来,从衣柜里挑了件方领到膝盖上的白裙,看着就没什么攻击力,方便等会她卖惨。
好在这些年她为了顺应唐泽宴的审美,在长辈眼里一直是温柔的,乖顺听话的,等会演起来得心应手。
“那怎么办,跟唐泽宴那个臭渣男捆绑一辈子,大家表面夫妻,私下各玩各的?”秦昭提到唐泽宴这三个字就心里恶心。
“我做不到。”喻希进浴室,从镜子里看着秦昭,“唐泽宴为了给他小女朋友一个名誉,一定比我更着急解除婚约,我是站理的一方,把委屈拉到最大,大到我大伯都抹不开这个面子点头同意。”
去见长辈之前她一直这么想的。
化着最淡甚至有些憔悴的妆,情绪也足够的低落。
喻振兴跟喻希父亲有三分相似,更沉稳严肃,见喻希道:“好孩子,我知道你这几天难受,唐泽宴那个臭小子以后大伯帮你好好教训她。”
“大伯。”喻希有气无力的打招呼。
“你放心,你受的委屈大伯都知道,你现在是当局者迷不清楚,听大伯的,你别提退婚,他闹了这么一场,以后结了婚在你面前都站不住脚,对你永远于心有愧,好拿捏。”
进包间见唐家长辈之前,喻振兴跟喻希叮一定不能感情用事,这件事由他来解决。
推开门,唐家有威信的几位长辈都到场了,包括唐父跟唐母。
喻振兴首先跟其他几位唐家的长辈打招呼。
唐母走过来,挽住了喻希的胳膊,“希希来了啊,快,挨着我坐。”
“阿姨,叔叔。”喻希坐过去,挨个叫人。
“眼看着都瘦了一圈,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吧,你已经够瘦了,可不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样节食。”唐母态度格外的亲昵。
“小二是个混账东西,阿姨代他向你道歉,他不是对你有意见,他就是要跟家里反着来,那个女孩说不定也是他找来气我们的。”
喻希惨白着脸,“可阿宴对她很好,好到不像是演的。”
“傻孩子,那女孩怎么能跟你比呢,在我这里,我未来的儿媳妇,这会是你喻希。”唐母再三保证。
喻振兴开口,“说实话,这些小辈自己的事情本不该我们这些长辈出面,唐泽宴也不是第一次让我们希希难堪了,她父母过世的早,我要是不出面,我以后拿什么脸去见她父母。”
错在唐家,面对喻振兴时就矮了半截,几个连连点头,让他消气。
“我们希希是女孩,要脸面,还是都给句痛快话吧,要是还有结亲这心思,就把唐泽宴叫回来,跟外面的女人做个了断,两个人早一点把婚事办了。”
“如果没有这个心思,大家也早一点说开,互相都不耽误。”
喻振兴语气不卑不亢,“喻希虽然只是我的侄女,但我一直拿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
喻希低着头,小半张脸都隐匿在阴影里,像是已经没心思说话了。
唐泽宴脾气她知道,唐家逼的越急,他反弹的越狠,越会反着来,她再适时的表示绝望了,两个人就一拍两散。
“没有的,那混账东西已经跟我表态,说不会解除婚约的,这一点喻兄跟希希放心。”唐父立刻表态。
喻希抬眼,“唐泽宴亲口说的吗?”
他脑子是装的水泥,出了压秤就没别的用处了吗?
“是的,就在刚刚打电话过来的。”唐母补充。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喻希收敛错愕,换成了欣然的样子,“是吗,他怎么说的?”
“他说很对不起你,这几天工作比较忙,所以不能回来,等他回来一定会亲自向你道歉的。”
这些话根本不会像唐泽宴说出来的,大概只不过是唐母说出来安慰她的。
但喻希一点也不觉得安慰,反而被恶心坏了。
在圣莫里茨时,唐泽宴一幅坚决要解除婚约,随她怎么去跟长辈说的漠不关心的态度,等到她回国了,就变成另一幅嘴脸了。
喻希起身,“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唐母点头,还以为喻希是太开心了。
出了包间,喻希边走边给唐泽宴打电话,电话迟迟未接,她就有耐心等着人接听,久到电话快要自动挂掉时,那边才接通。
“干什么?”第一句就很冲。
喻希深吸了口气,问:“你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
“这结果不是你想看到的吗,不是你想做唐太太很久了吗,怎么现在不开心了?”唐泽宴语气鄙夷,“还是你突然搭上了裴渡,又惦记上了裴太太?”
“现在你应该比我更想要解除婚约吧,你要是真那么喜欢裴渡,你就去跟你大伯说,跟唐家那几位说,说是你要解除婚约。”
他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只是你大伯身体不好,你给他介绍裴渡时要注意下方式方法了。”
喻希撑着洗手池台,气的整个人都在发颤,“唐泽宴你就是个混蛋!”
“现在才知道,晚了。”
唐泽宴冷笑一声,挂掉了电话。
圣莫里茨依然是一片冰雪世界,从他酒店的窗户往外看,小灌木丛上落满了厚厚一叠的雪,他眯了下眸子,却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秦子君推开房间的门进来,有些失落的问:“阿宴,今天也不去滑雪吗?”
自从上一次撞见喻希跟裴渡之后,唐泽宴就没去山上滑过雪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酒店房间里。
唐泽宴看着她,“抱歉啊,突然觉得不舒服,工作那边也在催了,晚上收拾下行李就要走了。”
“哦,就是好可惜啊。”
他走过来,双手捧着她的脸,“对不起,下一次再陪你玩。”
往常,唐泽宴会觉得她太可爱而忍不住吻下去,这一次却忽然一闪而过了张明艳的脸,他失神,整个人都有些怔愣。
秦子君握住他的手腕,问:“怎么了?”
“没……没怎么。”唐泽宴松了手,连对着她的笑容都有些勉强。
“都是混蛋了,还放不开?”
身边忽然响起了低沉男音,喻希这会儿整个情绪都在唐泽宴怎么这么混蛋上,乍一听到旁边的声音,惊的不轻。
一看,是裴渡。
喻希条件反射向后看,仿佛两个敌对方,在开战前碰头一样。
“你怎么在这里?”喻希以为,圣莫里茨是最后一面才对。
“怎么,我不能出现在这里?”他反问。
喻希被噎了下,现在两个就像以前念书时,一旦知道了一个外班学生的姓名,就会突然频频遇见。
裴渡显得很自然,在她旁边的洗手台,微低着身,正在洗手。
他慢条斯理的洗干净手,抬起来抽了两张纸将余下的水擦干净,他眉骨突出,眼窝微陷,因为两个人的身高差,他长眸半阖看着她,“我的提议你仍然可以考虑。”
他一句话轻易就将企图把圣莫里茨的裴渡跟国内的裴渡划分成两个人的喻希拉回了现实。
喻希将擦手的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谢谢裴总,不是很需要。”
她转身走,比来时急许多。
裴渡腿长,似乎不用刻意,正常迈步就能跟她并肩,闲适的就像是散步,“跑什么?”
“谁跑了?”喻希侧头睇他一眼。
一时不知道因为他明知故问更恼,还是为他的夸大其词的调侃更怒。
裴渡回看着她。
两个人视线隔着空气纠缠了小半会儿。
喻希回神先移开视线,她想先走但走不了,总不能真跑起来。
前面转弯的地方响起了她大伯的声音:“希希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性子单纯,喜欢你们家小二很多年了,对其他男生从来没多看一眼……”
糟了。
“我大伯。”喻希转过身,慌张的同时声音也压的很低。
“嗯?”
大伯对裴渡深恶痛绝她清楚,如果让他看见自己跟裴渡走的这么近,回去难免会一顿问责。喻希听着声音越来越近,来不及解释,拉着裴渡的手,推开了间邻近的房间藏进去。
她关上门,仍然不放心,背靠上去,她侧着头,听见脚步声走近。
大伯仍在继续道:“按我的意思,是趁早把婚事给办了,两个人住一块了迟早会有感情,再生个孩子就稳定下来了。”
“我们是这样想的,只是不知道两个孩子怎么想的。”
“……”
喻希几乎屏住呼吸。
确定没被发现,她长呼出口气,转过头时,鼻尖差一点碰上了裴渡的鼻尖,才意识到两个近的离谱。
裴渡那双漆黑冰冷的眸子,在她的脸上梭巡,“你怎么想?”
“想什么?”喻希像是被定住。
“跟我在一起,我替你解决唐泽宴。”
就好像擅长蛊惑人心的恶魔,对人类引诱低语,“只要献出灵魂,我将带你上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