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婚约(1 / 1)

外面天寒地冻,饭厅里却暖意融融。

四个人围坐在一桌上,砂锅里的板栗炖鸡,呼呼地冒着热气,香味四溢,充满了整个饭厅。

舒甜红着脸,低头吃菜。

董松呵呵笑起来,道:“夫人啊,瞧瞧你,把咱们甜甜说得都害羞了!”

刘氏笑了笑,低声道:“有什么可害羞的?若不是发生了玉谷城的事,你们说不定真有婚约呢!”

舒甜一愣,抬眸,有些疑惑地看向刘氏。

“娘亲,你方才说……什么婚约?”

夜屿也听见了,他也投来了饶有兴趣的目光,静静等待下文。

刘氏眼尾舒展,徐徐道来:“这就说来话长了……”

“当年,王妃身子有些虚,与王爷成婚好几年,都没有身孕,便有些着急。”

董松听了,若有所思道:“我也记得这事,那时候我经常给王妃炖补身子的汤药。”

刘氏点点头,继续道:“王妃与叶夫人是手帕交,亲如姐妹。叶夫人当时已经生下了叶公子,王妃十分羡慕,便经常让叶夫人抱着叶公子来玩。”

说罢,她看了夜屿一眼,笑道:“叶公子那时候年岁尚小,恐怕不记得了……您那时候也很爱吃王妃做的点心,经常在永王府里玩得不亦乐乎,还吵着要认王妃做娘亲呢!”

夜屿微愣,他确实不记得了。

舒甜“噗呲”一笑,道:“原来,大人还有这般嘴馋的时候?”

夜屿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倏而红了下,轻咳一声,掩饰过去了。

董松也跟着笑起来。

刘氏又接着道:“王妃总担心自己无法生育,于是叶夫人便道‘若你不能生育,我这儿子便分你一半了,不过,你若是生了个女儿,也应还我个人情,给我昱儿做媳妇!’,王妃一听,便同意了。谁知……没过几个月,王妃便有了身孕。”

话音一落,舒甜便瞪大了眼:“什么?我的终身大事,这么草率就决定了么?”

刘氏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笑道:“这可是王妃和叶夫人定的……”

夜屿淡淡笑起来,他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舒甜,道:“没想到,我母亲这般有先见之明……”

舒甜听了,嗔他一眼,面如桃花。

“不算,我还没同意呢!”舒甜轻哼一声,眯起眼睛以示抗议。

刘氏和董松,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些不为人知的陈年旧事,在这般场景下提出来,格外轻松趣致,很好地拉进了众人的距离。

饭厅内的气氛十分温馨,饭和菜都热气腾腾的,充满了温暖的烟火气,大家其乐融融。

夜屿夹起一块鸡肉,放到舒甜碗中,低声道:“你多吃些,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在灵石岛时,她一直尽心竭力地照顾自己,似乎都瘦了些。

舒甜抬眸,两人相视一笑。

夜屿最近的胃腹,比之前又好了一点,渐渐的,胃口也有些起色。

他垂眸看了一眼,碗里的鸡肉,鸡肉黄澄澄的,泛着诱人的油光。

他夹起一块鸡肉,还未送入口中,便已经闻到十分浓郁的香味了。

待鸡肉入口,第一感受,便是鲜滑、幼嫩。

鸡肉的纹理,丝丝缕缕,炖得恰当好处,软烂适中,入味极了。

嚼着嚼着,还能尝到板栗的甜味。

鲜、咸、甜的结合,非常美妙,味觉层次,实在是丰富极了。

夜屿发现,自从不吃止疼药后,味觉和胃腹对于味道和食物的接纳,都比以前更加灵敏了些,虽然时不时还是有痛感,但却是真实的反应,比麻木的感觉,要好上太多。

夜屿淡淡一笑,道:“陈师傅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董松听了,露出笑容,忙道:“你喜欢就好!那就多吃些……来来!”

董松见夜屿和舒甜坐在一起,简直是一对璧人,心中高兴,便让刘氏取了酒来。

“来来,叶公子也陪老夫饮一杯罢!这可是玉液酒,这些年来,老夫虽然会酿,却不敢拿出来,怕被人发现……呵呵呵,如今终于能和人对饮了!”

夜屿还未开口,舒甜忙道:“爹爹,大人胃腹还没有完全好,不宜饮酒的。”

董松一顿,喃喃:“少饮些应该无妨罢?”

舒甜却不由分说,拿开了夜屿面前的酒盅,语气干脆:“爹爹,不可。”

刘氏轻轻笑了起来,道:“罢了,老爷,你还是自己喝罢!免得伤了叶公子的胃腹,甜甜可要心疼了……”

舒甜呆了呆,脸又红了:“娘亲怎么也取笑我?”

大家都乐了。

夜屿浅浅笑了下,道:“如今确实还在调理胃腹,等好些了,我一定陪陈师傅喝个痛快。”

舒甜看了他一眼,悄悄腹诽:也不知道大人的酒量,能挺过几杯……

午饭过后。

舒甜陪着刘氏坐在院子里,冬日暖阳缓缓洒在母女两人的身上,刘氏拿出了最近缝制的衣裳给舒甜看,两人亲昵地靠在一起,含笑低语。

董松便拉着夜屿,坐在厅堂里,一起饮茶。

“叶公子,与甜甜认识,也有半年了罢?”

董松一直对锦衣卫心怀怨恨,所以,即便他知道夜屿潜入锦衣卫指挥司,是为了报仇,也从不肯以锦衣卫的称谓来称呼他。

“七月有余。”夜屿低声答道。

夜屿回想起,舒甜刚刚入锦衣卫指挥司的时候,整日都待在伙房里磨米浆。

他恰巧去看过,有一次……还莫名其妙喝了一碗。

想到这里,顿时忍俊不禁。

夜屿的目光落到院子里那个纤弱的身影上,一刻也未曾离开。

董松见夜屿凝视着舒甜的背影,便也跟着笑了笑,董松低声道:“其实……舒甜小时候,很是不易。”

夜屿面色微顿,抬眸,看向董松。

董松徐徐开口,语气悠长:“当年,我与夫人好不容易将她从永王府带出来,实在是没有任何准备……便只能东躲西藏。”

“那时候,京城戒严,我们不敢贸然出去,便只能在京城里找偏僻的地方藏身,在皇帝搜查王爷亲族的那几年里,我们数不清搬过多少次家……甜甜小时候,我在外务工,夫人负责照看她,等甜甜长大了些,她也想像别的孩子一般出去玩,但我们始终担心暴露身份,便只能将她困在小小的院子里。”

“甜甜那时候虽然小,但却超乎常人地懂事,才七八岁,便帮着她娘在家中洗衣做饭,待我回来,还知道主动为我添茶……最是贴心。”

董松最心疼舒甜,他温声道:“她这孩子,乐观温暖,待人诚恳……可是,也十分执拗。”

夜屿便一言不发地听着,神思悠悠。

董松低声道:“半年前,老夫突然病倒,夫人本想给甜甜找个好婆家,免受我们拖累。但她愣是不肯,非要自己扛起这个家,一个人累死累活的……还好遇到了叶公子,不然,甜甜恐怕要吃更多苦头。”

夜屿沉吟片刻。

记得那时候,舒甜确实是为了赚更多银子,好治疗董松的病,而入的锦衣卫指挥司。

董松沉声道:“甜甜认定的人和事,都会执着到底……还希望叶公子,能珍惜她的心意,多照顾她一些。”

夜屿抬眸,对上董松的目光,道:“陈师傅放心,舒甜是我此生认定的人,我一定会护她周全的。”

董松听了,露出慈祥的笑容,点了点头。

而院子里,刘氏也压低了声音,与舒甜说着母女俩的私房话。

“甜甜,叶公子他……对你好不好?”刘氏冲舒甜关切一笑。

舒甜微愣,垂眸答道:“挺好的……”

刘氏见她有些羞涩,便不再问了,立即换了个话题。

“甜甜,你如今在宁王府住得习惯吗?”

舒甜抬眸,笑了笑:“习惯的,宁王妃对我很好。”

刘氏颔首,道:“当初宁王妃也经常来永王府的,她从前性子直爽,如今不知如何了……不过,你既然身在王府,就要守府里的规矩,娘亲以前教你的规矩,还记得罢?”

“记得,娘亲放心。”顿了顿,舒甜笑道:“宁王妃也说,当年也与我母亲熟识,所以对我也有印象……”

说到“母亲”一词,舒甜顿时愣了愣。

刘氏看着她,目光温和,淡淡笑了下。

舒甜下意识开口,道:“娘亲。”

舒甜握住刘氏的手,低声道:“无论舒甜是谁的女儿,是您将我抚养长大的,在甜甜心里,您永远是我的亲娘。”

刘氏微怔。

听到舒甜说这话,她又感动,又意外。

她和董松,原本就没有孩子,一直将舒甜视如己出。

而舒甜先是被抓走,后来又突然入了宁王府,这一系列的变化,让刘氏措手不及。

她搬到这山村来后,时常因为思念舒甜,而唉声叹气。

今日听到舒甜这般直白地表达对自己的感情,刘氏笑着笑着,眼里居然泛起了泪花。

“好,娘亲知道,甜甜是孝顺孩子……”

刘氏面上的皱纹,逐渐舒展,她怅然道:“这些年来,我总算没有辜负王妃的嘱托,将你拉扯大了……你如今入了宁王府,有了玉牒,好歹也算是认祖归宗了……若是王妃还在人世,她一定会很高兴的,你是不清楚,她当年为了生下你、保你性命,吃了很多苦头……”

舒甜默默听着,忽然开口:“我听宁王殿下说……她,还在世。”

刘氏一愣,连忙问道:“她、她在哪儿?她当年不是被抓进了皇宫么?”

皇帝对永王府简直是赶尽杀绝,可偏偏将永王妃抓进了宫里……旁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刘氏却明白。

皇帝在少年时期,便开始迷恋永王妃,只不过那心思藏得深,一般人看不出来。

“皇宫?”舒甜有些疑惑,问道:“我母亲……如今在皇宫里吗?”

刘氏连忙敛了敛神,勉强笑道:“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我和你爹,带着你到处躲避追兵,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你莫要当真。”

这些年来,刘氏一直当永王妃……已经殁了。

作为女人,她很清楚,永王妃入宫之后,会经历些什么。

按照永王妃外柔内刚的性子……要么和皇帝同归于尽,要么……便会自行了断。

刘氏想到这儿,心中陡然一沉。

她避开舒甜目光,理了理方才拿出来的新衣,状似随口道:“宁王殿下既然说王妃活着,那应该错不了……你以后若有机会见到她,一定要好好孝顺她,王妃她……很是不易。”

舒甜见刘氏说得认真,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天色将晚。

夜屿和舒甜马上要离去。

舒甜恋恋不舍地和董松与刘氏告别。

“爹爹,娘亲,你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等京城安全了,甜甜就接你们回去!”

董松笑着点点头,道:“好,快回去把。”

刘氏也不舍地擦了擦眼角:“甜甜,你也要好好注意身子……还有叶公子,胃腹的毛病不可大意,还是要多注意调理。”

夜屿也低声道:“我会派人来保护两位,两位若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跟他们说。”

董松感激地点点头。

马车缓缓驶出山间小道。

董松和刘氏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许久,直到看不见了,两人才回到院子里去。

舒甜回到宁王府之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她一入府,便兴冲冲地去找宁王,想与他商议茶棚议政一事。

可走到书房门口,才得知宁王不在府中。

宁王身边的李叔告知舒甜,道:“王爷带着张勉出去了,恐怕要过几日才会回来。”

舒甜愣了下,问:“王爷去哪里了?”

李叔淡淡一笑:“普云寺。每隔一段时间,王爷都要去普云寺进香的。”

普云寺。

一场雪才下过不久,漫山遍野都还挂着如霜的白色,寒彻透骨。

普云寺本来就山路难行,地处偏僻,再遇上这样的天气,就更加没有香客了,小沙弥早早地便关了寺门。

寺庙中一片沉寂,唯有佛堂中的木鱼,声声敲在人的心头。

一名身形娇小的女子,身着洗得发白的海青圆领长袍,跪在蒲团上,闭着眼,默默诵经。

她的身旁,摆了一本摊开的经书,这经书边角陈旧,看上去应该被翻阅了无数次。

打开的那一页,恰好是《往生咒》,也正是女子默念的经文。

主持梵一大师,缓缓踏入佛堂,他凝视那跪在佛堂前的女子,她无比虔诚,日复一日跪在佛前,仿佛与世隔绝。

“觉尘。”梵一大师低低出声。

女子面色微顿,木鱼声终于停下,她缓缓睁开眼。

她这双眼睛,生得极美,如天上的明月一般,眼角微勾,看上去十分温和。

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她缓缓站起身来,回头,双手合十。

“大师。”

梵一大师凝眸看了觉尘一眼,道:“觉尘,你日日在佛前,可有什么参悟?”

觉尘面容沉静,原本清雅秀丽的容姿,在佛前显得格外素净,她淡淡道:“世间事皆是镜花水月,如梦如幻,弟子不愿迷逐计较,徒增烦恼。”

梵一大师微微一笑,并没有对她的参悟做评价。

他的目光温和如水,静静落到觉尘身上,道:“你的故人——宁王殿下,来了。”

觉尘眸色微顿,仿佛一潭静谧死水,起了些许波澜,但又立即消散了。

“弟子已是佛门中人,不愿与红尘再行牵扯,还请师父让他回去罢。”

这些年来,每隔一段时间,宁王便会来普云寺看望她,但她从来都避而不见。

她只想余生,和青灯古佛作伴,了却一切尘缘。

梵一大师静静看着她,笑道:“既然要了却红尘,你又何必日日念往生咒呢?”

觉尘垂着眼,低声:“弟子只是希望,那些枉死的人,能早登极乐,免受阿鼻地狱之苦。”

她经常在梦中见到血流成河的战场,看到饿殍遍野的城池,还有极端又疯狂的男子,穿着明黄的龙袍,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她没有一日能好好安睡,唯有在佛前,才能静下心来。

梵一大师道:“觉尘,各人生死有命。”

“你对那些逝去的人念念不忘,又从何谈起不理红尘?即便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却依旧是红尘的一部分,他们身上,承载了你对红尘的念想。”

“你虽人在佛前,心却不在。”

觉尘面色顿住,苦笑一声……那些念想,她也想断了,却又无可奈何。

“是我梵行不足的缘故……还请大师提点。”觉尘低声答道。

梵一大师沉默片刻,道:“觉尘,你尘缘未了,还是去见见他罢。”

觉尘眉心微动,闭了闭眼,表情有一丝痛苦。

她不愿见宁王,是因为没有颜面见他。

她就该死在生下孩子的那一日,死在进宫之前。

后面的这些年头,对她来说,只有痛苦,没有任何意义。

良久之后,觉尘微微叹了一口气,走出了佛堂。

禅房之中,檀香四溢。

宁王着了一身便服,坐在榻上喝茶。

这佛寺中的茶水,清淡又温润,仿佛能洗净人心底的烦忧。

每隔一段时间,宁王便会来普云寺一趟,看看她是否安好。

她是自己的长嫂,更是皇兄的挚爱。

当年,在皇兄最难的时候,他没有帮上一星半点的忙,至少在皇兄死后,他要护好皇兄的妻女。

宁王端起茶杯,缓缓饮了一口。

茶水的热气腾然而起,熏得人有些眼热。

“吱呀”一声,禅房的门开了。

宁王淡笑一下,下意识道:“她还是不肯来?”

说罢,他缓缓转头,却忽然面色顿住。

禅房门口,立着一个孤寂单薄的身影,她面色淡漠,目光投向宁王的方向,像在看他,可眼神又十分渺远,虚无,仿佛没有焦点。

宁王有些诧异地站起身来,他没有想到……这一次,她真的来了。

宁王长眉微动,低声唤道:“皇嫂……”

觉尘眉头微顿,淡淡开口:“我已皈依佛门,法号觉尘。”

她原本想出家,但梵一大师说她尘缘未绝,便只许她带发修行。

宁王敛了敛神,双手合十:“觉尘娘子。”

他静静打量她。

她面色苍白如雪,一双眼睛毫无当年的灵动之气,唇角干涸微抿,整个人仿佛一具会动的躯壳,没有丝毫生气。

宁王心头微恸。

永王和永王妃成婚之时,他年纪尚小,经常跟在永王身后,简直就像他的跟班。

永王夫妻俩,都十分照顾他这个调皮弟弟,而每次他闯了祸,都是永王给他收拾烂摊子,而永王妃还会好言好语地安慰他,给他做吃的。

在宁王心中,除了父皇和母妃以外,永王夫妇,便是他最亲的人了。

如今,他看到当年容姿绝艳,善良开朗的永王妃,变成了这副样子。

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两人沉默了一瞬。

觉尘开口,道:“王爷请坐。”

宁王收了思绪,点点头,便坐了下来。

宁王抬眸看了觉尘一眼,道:“觉尘娘子近来可好?”

觉尘轻轻点头,两人又一时无话。

她神色淡漠,整个人透着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就像外面的雪山一般,透着一股寒彻透骨的凉意。

宁王迟疑了片刻,低声道:“皇兄的骨肉……找到了。”

觉尘一愣,手中拨动的佛珠,刹时停了下来。

她眼中迸发出不可置信,又有些许惊喜,她怔然问道:“她……她还活着?”

宁王点了点头,沉声答道:“她还活着,一直跟着陈松和刘玉,就住在京城里……如今,已经十五岁了,是个好姑娘。”

觉尘指尖微凝,声音有些发颤:“她如今在哪儿……我能见见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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