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星下朝后,叹息:“皇上这设立农部,只怕只是个开始。”赵清衡不解:“爹爹,皇上励精图治,心中自有丘壑,他早就开始大展宏图了,爹爹为何今日又说只是开始?”赵南星笑了起来:“对,对,如今你也长成了,经过的事情多了,的确是为父我狭隘了,圣上的确早就布局有所作为,他年少有为,是我大明之幸。”朱烟寒在京郊寻了一片开阔的地界,用作农部的基地。那些官员看着农业部不在城中,倒也渐渐平息了争议,横竖便是种田地的,便小打小闹去罢。宁妃初期种田时,便结交了一批认真负责的户部官员,那些官员就有部分直接跟着过来的。再加上那天在朝堂上朱烟寒那么一打岔,官员们各怀心思,居然也有不少人来这农庄看热闹。宁妃倒是个机灵的,不管来人是谁,直接让去地头开垦、浇粪。这一招吓跑了不少投机主义者,留下的大都是真心想学习农业的人才,宁妃这才点点头。横竖现在也没有什么机密,她指使手下人用简易的竹子栏杆围出一圈地。皇后担心她安危,派了一队侍卫和宫女跟着她,每日里她在地里交待完事情,便由马车将她接进宫中。除了宁妃,朱烟寒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人要安排进工部:宋应星。说起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却不知道是谁,可是若说起《天工开物》,那么大部分中国人都会恍然大悟。宋应星,便是鼎鼎有名的《天工开物》的作者。这本书,自然被誉为“中国17世纪的百科全书”。他最高曾做到广州知府的职位,在明亡后,其兄宋应升服毒自尽,他避守山林,拒不出仕,一门算得上是忠烈之士。只不过此时宋应星还是个名落孙山的学子,他自幼聪颖好学博文强识,小小年纪就过了乡试,被乡间誉为神童,他在有名的白鹿洞书院和学长读书,以期更高的成就,可是之后的求学之路就没有那么顺畅,多次都未及第。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落第了,宋应星心中失望,如今他已是二十九岁,多次未中,下一步的路将去向何处?老母年迈,他索性便跟兄长商量,自己先回家去侍奉母亲。白鹿洞书院的师长也极为赞同:“你读书过多,却在实务上欠缺些,朝廷取仕也极为看重跟实务的结合,若是未游历过天下,落笔极易空洞无物,回家侍母,既尽孝心,又有机会通些庶务,也是一举两得。”收拾了行李,他便返乡,老母亲见着他自然欣喜不已,他便也收了心思,在家伺候照顾母亲,闲暇读些经史子集,更在乡间漫步,多跟农人工匠往来,了解些民间疾苦。谁知道这样平静的生活没多久便没有了,某日,忽然有县城的衙差快马加鞭来乡间寻他,说是皇上下令,要请他进京。宋应星一头雾水,他虽然自幼扬名于乡里,白鹿洞书院也有些文名,可是要让当朝皇帝如此这般记起的人,怎么也轮不到他?那县令对于举子都有些敬意,索性自己亲自登门去请宋应星,劝他进京,不管何等缘故,平头百姓怎么着也不能反抗皇帝对?宋应星便收拾了包袱,辞别了母亲,跟着特使进了京。进京之后自有专人接应,直接将他送去了京郊的营地。刚进营地,宋应星便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但见一片片田地,眼见得是皇庄所在,但周围被一圈圈竹编的栏杆草草围住,分成一块块,每块上面插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端端正正的写着字。仔细看去“高产试验”、“复合肥料试验田”、“配方试验田”、“克除草试验田”、“普通肥”、“普通肥+追肥”、“普通肥+追肥+复合肥”、“校正试验”等等,那些字又不是繁体字,看上去有些字笔画简洁了不少,还有错字白字,宋应星一路走过去,心里忖度:“管这田地的农人或许认得些许字。”小黄门将他带到了田地中央的一个遮阳棚下,一位身穿窄袖衣服的女子蒙着面纱正在跟众人讲解什么,见着他过来,忙对众人说:“今日我们便说到这里,我有些事情要办。”说罢,便招手让众人散了,宋应星见这女子虽然蒙着面纱,却身形矫健,说话爽朗,心中不由得心生好感:京城不愧是物华天宝之地,就连一个农女都落落大方。思索间那农女朝着田地喊道:“皇上,快过来!”宋应星吓得后退两步,心中瞬息千万个念头。朱烟寒在地里视察田地,听闻宋应星过来,自己也拍了拍手中的土,便往凉亭而去,见到宋应星,他很是满意,对方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瞧着面容诚恳,两眼炯炯有神,毫无那些读书读傻了的书生气。见对方有些惶恐,他出言安抚:“有人举荐你过目不忘,关心稼墙,恰逢我要成立一个农业部,便让你做副部长。”,又指着宁妃,“这是宁妃,她擅长农事,种出来了大明未有的玉米和土豆,是大功臣,便封她做部长。她久居深宫,又是女子,我担心有人不服,你要好好襄助他才是。”宋应星感动的两唇颤抖,屡试不第,陛下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还给自己封了这么大的官,他连声谢恩。说定了职位,宁妃便带着宋应星去田地里一一指给他:“这两块是我加了两种肥料的田地。旁边是对应的对照田,我们要做的是试验在同样的阳光、光照之下到底哪种肥料更高产。”宋应星生性喜欢这些田地万事,很快就抛下读书人的矜持问东问西:“这般做法正是读书人应做之事!只是这字牌为何不找一个识字的人来,写的是白字?”宁妃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捂嘴笑道:“那是我写的。”宋应星:……,片刻的尴尬后,他转眼又道:“娘娘兰心蕙质,那必是通假字。”宁妃:“那本来就是白字。”,她看着宋应星脸上尴尬万分的表情,觉得好玩的很,明明是自己写错了字,倒像是宋应星写错的一样,她笑够了,才说:“自来笔画繁复,影响百姓识字,识字的人越少,越不利于大明的长久发展,皇上的意思是适当推广这般简洁笔画的字,方便穷人识字、名利。他说,知识不应只在庙堂之上。”“好一个知识不应只在庙堂之上!”宋应星击掌称赞。觉得这位皇帝所言,正和他的想法。他虽然学富五车,但在实际接触中发现工匠、农民,皆有自己的一番知识见地,只苦于从不识字,只是依靠口口相传,并无系统性的书籍将其记录下来,使得民间散落了不少手艺。他说:“宁妃娘娘,不瞒您说,臣一直以来都希望有朝一日将天下百般手艺都记载下来,让这些知识流传下去。”宁妃看着他,出口称赞,心里却想:对啊,你不仅这么想,你还这么干了呢,而且这本书给后世带来了深远影响,还让我在高中阶段多背了一段历史呢。宋应星又指着一块牌子问:“那克除草是何等意思?”宁妃解释给他听:“种田的时候,农人最怕就是杂草,可要一一去除实在难,有的农人勤劳还好,有的农人懒惰,任由稗子、狗牙根等长满田地,影响收成。常有人用简易农具或者手拔,实在缓慢,我在研究杂草的生长特性,还能否研究出一种或是喷剂或是遮布等方法,将其去除。”宋应星满眼崇拜:“娘娘身处深宫,犹记得黎民百姓,嫘祖始蚕,彤鱼司火,俱是为民为国的后妃典范。”宁妃听得他将自己比作古代贤妃良后,不由得摇摇头:“我当不起那些个荣耀,我只是个平日里爱种些草木的后宫女子,若是能机缘巧合帮上百姓,那是我的荣幸,可并无沽名钓誉的意思。”宋应星点了点头,后妃懂农事已经是难得,而宁妃还不求名气,让他心里更加佩服宁妃,认定了她是一位不求名利的贤妃。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宋应星此时40岁啦,为了行文需要,我写他二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