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山沈玉和郑略击败郡兵败军的消息徐宗文不得而知,因为韩济留下亲军精锐还徘徊在临淄城下,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才是,徐宗文也正在烦恼到底是应该出兵剿了这支残留下来的人马还是收降,总而言之放虎归山的事徐宗文是绝对不会做的!
一直远眺的郗俭建议徐宗文出兵剿灭这支精锐,因为料理城内诸事姗姗来迟的裴卿则提出招降这支人马,收为己用,编入徐宗文自己的亲军,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那两千人马攻城悍不畏死,早已经折损过半,幸存的一千人因为失去了韩济的指挥,都尉也战死,所以军中没有人做主,他们只是望着临淄城,却不肯离开。
“韩济的人头呢?”徐宗文突然问起韩济人头,郗俭似乎体察到了徐宗文的用意,连忙让人去找徐温。
几名传令兵得令一声,打马四散而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满身鲜血的徐温手中拎着一个包袱跑上了城里,将包袱里的韩济人头扔在地上。
“属下徐温不辱使命,砍断敌军大纛,将主将韩济斩首,如今前来复命。”徐温单膝跪在地上,不徐不疾的回着话。
徐宗文弯下身子扶起徐温,“临淄城之战你是首功,即日起你就是幢主了,其余赏赐战后再议。”
徐温喉头滚了滚,激动道:“多谢将军提拔!”
三日前,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见了徐宗文的第一面他变成了队副,如今第二次见了徐宗文他就是一幢之主了!
徐宗文用脚翻动了韩济的人头,闻到一股子腥臭味,他象征性摸了摸鼻尖,朝着城下吩咐道:“把这人头和韩济的尸身送去,看看他们接下来想法如何?”
亲军是主将的护卫军,不仅是待遇优厚,而且大都是从全军选出最精锐的士兵组成的最强战力的特殊军队,这样一支强军虽说只有一千,但实属不可多得,裴卿说的不错,收服才是正道,若是不能收服,那也只是斩草除根了!
“将军这一招攻心之策妙啊!”郗俭摸着短须,在一旁称赞道。
徐宗文就是要利用韩济这支亲军对主将的忠心,先攻心,让他们放下芥蒂,然后再摊开了说,试一试能不能彻底收为己用。
城外,韩济亲军组成前尖后宽的特殊冲击阵型,徐宗文派遣人用马将韩济尸首与人头送上,这支亲军见到韩济尸身和人头,不约而同从马上下来,集中跪在韩济遗体前,磕了几个头。
未几,亲军们起身望着前来送尸身的临淄守军,有的已经抄起了兵器,其中一个幢主站出来阻止道:“慢着!”
“幢主,他们杀了府君,此仇不共戴天啊!”
“杀了他们!”
那幢主沉声大喝道:“够了!人家能把府君尸首送来就是尊礼而行,多说无益,赶紧放下你们的兵器。”
“这些也都是忠义之士啊!”临淄城头,众人看的心中焦急,徐宗文突如其来说了一句。
众人不一而足点点头,确实,作为亲军他们服从命令,将生死置之度外,死力攻城,后方空虚,主将被斩那是主将的决策有误,他们只是依令而行,郡兵兵败如山倒,各地太守纷纷逃窜,只有他们远远驻足,不肯离去,这不是忠义又是什么呢?
“让张三出城,是时候了。”徐宗文下令,张三在城门处得到命令,立刻率领人马出城赶往韩济亲军所在的去处。
须臾,马蹄声势若奔雷而至,韩济手下的亲军们举目望去,四周已经布满了临淄守军的精骑,他们被紧紧包围在正中,已经无路可退。
“拼了,拼了!”
“不就是一死,何惧之有?”
众亲军大多力主与张三拼合你死我活,但是亲军幢主下令投降……
骑兵驰骋的场面非常壮观,但是临淄城下满是死尸,任谁看了这人间炼狱也提不起观看的兴致。
当一千亲军被押解到临淄城门时,徐宗文下了城楼赶了过去。
“是谁主降?”徐宗文眼尖,一下子认出了那名幢主:“是你?”
攻城时这小子最给力,杀了徐宗文不少亲军,那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是徐宗文的心肝!
张三对徐宗文点了点头:“没错,是这小子主动投降的。”
“为何降了?”徐宗文疾步向前拉着那幢主衣领。
那幢主低下头,低声缓缓答道:“府君命丧敌手,我等势弱……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败军之将就擅自做主……”
“来人!”
“属下在!”徐温跨出一步,上前待命。
“将此人拖走处死!”
“诺!”徐温毫不犹豫,带着几个人拎起那幢主就朝城门外走去。
“饶命啊!”
咔嚓一声过后,徐温拎着那幢主的人头回来复命,陡然变化就在瞬间。
众人还来不及适应,徐宗文对跪在地上的一众降兵大声道:“你们都是勇士,是狼,可方才那人贪生怕死,是羊,一只羊带领一群狼焉能不败?”
战斗的时候勇猛无敌,没看出来见风使舵也是一流。
“都给我站起来!听着,你们战败不是你们的错,而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前有韩济,后有此人,明白吗?”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徐宗文走到韩济的亲军正中,望着这些面面相觑的亲军发问道。
外围,裴卿正嘱咐张三一些事……
“我就是大晋骁骑将军徐骁,”徐宗文毫无畏惧的当众爆出了自己的身份:“我平生最恨卖主求荣之人,你们是韩济亲军,你们的勇猛我在临淄城上看到了,你们的忠义我在韩济的尸首前也看到了。青州刺史苻使君深明大义,为了青州六郡的未来,向我大晋投诚,免去刀兵之苦,可是你们的韩府君做了什么?”
“你们的韩府君带着你们攻打自己的城池,掠夺自己的子民,将手无寸铁的百姓赶尽杀绝,你们可有的是青州人,看到这些你们的心里不痛,你们的良心不受谴责吗?”
“南北一家,过太平日子不好吗?”
“现在你们可以杀了我为你们的韩府君复仇,或者自行离去,我绝不挽留,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加入我徐骁的队伍,解救青州六郡的百姓,还青州一个太平……”
徐宗文一个人在口嗨,却把裴卿、郗俭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知道临淄守军一直以为徐宗文是军士将军文宗徐,所以才奋不顾身跟着他抵御韩济攻城,入今徐宗文自爆身份,这些临淄守军和百姓心中作何感想?
“来吧!杀了我,为你们的府君报仇雪恨!”
看着徐宗文仰着脖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裴卿和郗俭两个人握着彼此的双手,急得满头大汗!
“守约啊,要是临淄城守军爆起,你有把握能保住将军的性命吗?”
“辅机兄,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谁能知道将军会当众说出自己的身份?他难道没有与你商议吗?”
“什么?他不是和你商议吗?”
“我以为和你商议了,毕竟将军胸有成竹,你看!”
郗俭指着依旧闭眼仰头的徐宗文,那模样好贱,真的是作死啊!
“你砍我啊!”徐宗文从围观的张三手下腰间抽出一把长刀。
那军士眼中的满是担忧,关切的问道:“将军,当真要如此吗?”
这军士是徐宗文从彭城带来的五百亲军之一,从淝水之战开始就一直追随徐宗文左右,眼下是徐宗文的亲军什长,他对徐宗文是由衷的佩服,从一个军司马一路斩将夺旗称为四品骁骑将军,徐宗文既是他的上官,也是他最尊敬、敬仰之人,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徐宗文!
徐宗文摇了摇头,轻轻一笑,也没说话,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者暗暗点头,握紧了身后背着的长弓,一只手从牛皮箭袋中摸索了三支箭出来……
“嚓!”一名韩济亲军当真夺过了徐宗文手中长刀,当时高高举起就要落下!
徐宗文闭着眼,众人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徐宗文身侧的那名亲军什长引弓待发,远处,张三在裴卿和郗俭示意下也手持一架弩瞄准着那正举刀作势砍徐宗文的韩济亲军。
“哐当。”一声,那亲军最终扔下了长刀,转而跪倒在徐宗文面前:“将军仁厚,留我性命,我感激不尽都来不及,怎会有伤害将军之意呢?”
人群哗然,众亲军扑通一声跪下,都在朝徐宗文磕头,徐宗文心口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还在慌乱的跳动,他吞了吞口水,心道:“好险,差一点就要命丧黄泉了!徐温这小子活儿干得不错,完事得好好夸夸他……”
徐宗文一个一个的亲手扶起跪倒的亲军:“好了,待会儿都先别走,将你们的兵器都交给我。”
众亲军起身,眼中满是疑惑,到头来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吗?
“少时,青州刺史府会发放钱粮供你们回乡途中花费之用,不急于一时,若暂时无事可以会同临淄军民共同清理战场,将死者入土为安,防止瘟疫滋生……”
直到徐宗文将好一大段话说完,众亲军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要送钱呐不早说,吓死了,这将军真会吊人胃口!
徐宗文将自己置于险境,以此博的韩济亲军的信任,确实是有些效果的,一千亲军有三成得知徐宗文是收复徐州的徐骁骑都表示愿意为他效力。
这一边,临淄城军民听说连日带领他们抗击韩济攻城的军师将军居然是大晋朝的骁骑将军,人人惊讶不已。
同时,青州刺史苻朗向晋朝投诚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一时间人心惶惶,为此,郗俭再一次“请”出了苻使君给临淄城军民宣布正式归降晋朝的决定,并在城内大肆张贴告示,通告全城百姓,自即日起,临淄城为晋朝领地,不再受秦国管辖。
一时间群情激奋,刚刚结束的临淄之战的阴霾随之被投诚的消息吹散,临淄城军民都在庆祝远离战争,回归故国。
在徐宗文的指示下城里城外红旗招展,到处都是贴着欢迎大晋王师、欢迎朱使君、徐骁骑威武等字样的横幅,临淄城洋溢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