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孟昌从仅限的信息里东拼西凑出的真相,全得怪李成那厮三缄其口,害他费劲打听琢磨了许久。
陆在望心道,确实不敢动。
难怪赵珩把她救回来就直接扔这了,原来又跑回去和赵戚干了仗,陆在望听的老脸一红,挠着乱糟糟的头发,觉得挺不好意思。可忽一转身,孟昌的脑门咻的从院墙上没下去。
院墙外传来他不满的声音:“能不能稳着点?”
孟昌冷不丁被人扒了下去,忍不住发了两句牢骚,可见其余两人皆垂首静默,顺着目光看去,赫然看见本该奉旨禁足的人站在远处廊下,静默的打量着他爬墙头的姿势。
三人悚然一惊,一路小跑过去,站在赵珩身边。
赵珩冷冷道:“一百军棍。自己回去领罚。”
孟昌不甘心:“殿下不是被……”
陛下禁足了吗?他可是特意打听清楚的才来的!
赵珩凉飕飕的瞥他一眼,不服管的倨傲明晃晃的摆在脸上,既然陛下叫他闭门思过,也没说非得呆在成王府。
好容易得个清闲,禁足自然是不可能禁的。
可怜孟将军还以为此时在陛下眼皮底下,他会收敛一些。
孟昌懊恼过后,又了然的笑笑。这一百棍也不算亏。
赵珩就很少会冲动行事,虽说剿匪也算武将职责所在,但偏偏卡在这时候,难免有徇私之嫌。他又没上书陛下就动手,被太子逮着好一通忠孝礼节的训斥。
孟昌还想旁敲侧击一番赵珩的心路历程,可被他截断话头,“还需要和你交待?”
孟昌摇头,赵珩便道:“滚。”
陆在望好容易等来个人打发长日无聊,孟昌忽然消失,她还喊了几声,可惜如泥牛入海,院外平静的好似压根没人来过。
她觉得奇怪,便吩咐道:“如雪,你快去看看出了何事。”
如雪便去了,陆在望支走最难对付的如雪,又对其余人道:“给我搬个椅子来。”
众人还以为她要在院中小坐片刻,便依言搬来,陆在望对着墙角那株梅花示意,“往那搬。”
等人将椅子搬好,她假模假式的缓步过去,屁股含蓄的沾了下椅座,趁人不备站起来就单手拖着椅子迅速往墙边一挪,高兴的踩了上去,如华惊道:“姑……公子!”
一群人立刻涌了过来,围住陆在望,七嘴八舌的叫她下来。
陆在望充耳不闻,这也就是她此时缺胳膊少腿的,否则怎能受困?她踮着脚勉强将眼睛递到墙头上,捕捉到孟昌三人穿过游廊的背影,四下一看,院中也并无异常。
孟昌三人转过弯,忽见墙头忽然冒出一双眼睛来,纷纷乐了,故意走近大声问道:“你怎得也爬墙啊?”
陆在望原是想有没有热闹可瞧,结果扑了空,便客气道:“话还没说完呢,怎么要走?”
孟昌喊道:“军中有要务,下回,下回啊!”
陆在望心道我也并不想和你见下回,这几人嘴上无遮无拦,还管她叫小娘子。
真是虎落平阳,陆小侯爷几时受过这种委屈?
小爷纵横京城勾栏瓦舍的时候,这厮还不知道在哪处边关饮风咽沙。
陆在望颇不忿的扭扭肩,见无事发生,也觉得索然无趣,便收回眼睛准备下去,忽觉如华几人很是安静了一会,奇怪问道:“你们又怎么了?”
再扭头一看,悚然发现,赵珩竟不知何时站到了院子里!
他不是被陛下禁足了吗!
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里,跟鬼似的,把她吓了好大一跳。
如雪低着头站在赵珩身侧,压根不敢看。陆在望一时忘了自己还站在椅子上,脱口道:“殿下没被禁足啊?”
赵珩道:“下来。”
陆在望哦了一声,欢快的蹦了下来,稳当当的落在地上,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还挂着一条胳膊,又心有余悸的伸手摸了摸。
赵珩:“……”
他沉声道:“本王怎么跟你们吩咐的?”
如雪如华等人垂首道:“奴婢知错。”
陆在望赶紧说道:“不是,是我非要出来的。”
如雪低声道:“是奴婢们不尽其责,一时疏忽,没看住姑娘。”
赵珩没理她,只对如雪说道:“下去领罚。”
他说完便往屋里走,陆在望心道她本来也不是犯人,愤愤不平的想和赵珩争辩几句。
其实这院中人都是奉赵珩命看押她的,她本大可以不管此事。可如雪如华等人也是听令行事,又都是姑娘,陆在望便只得忍着不提,先去讨好赵珩。
就腆着厚脸亦步亦趋的跟着赵珩,还要挽着如雪的胳膊不让她走,絮絮叨叨:“殿下,你若不悦可以罚我,我家里都是罚我,因为我父亲母亲知道下人都管不住我。这不能怪如雪,也不能怪如华,是我不听劝。而且我这几天都没有出来,今天是第一回。”
如雪忍不住道:“公子,不必说了。”
陆在望见他充耳不闻,松了如雪的胳膊去扯赵珩,蹙着眉做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殿下,我错了。”
陆在望自打在山中被他救回来,心中就隐然有个念头,可她打算装作不知道。此时使出这招,就无耻的觉得,赵珩十之八九会吃她这套。
果然他看了她一眼,便生硬的对如雪撂下一句,“下不为例。”
陆在望心里啧一声,先是自得一番,过后又觉得这对她而言似乎不算是个好事,松开手原地忧虑起来。
赵珩没给她这功夫,顺手就把她拎回房中,陆在望便准备和他掰扯掰扯自己的事情来。
如雪从外将房门掩上,她尽量笑的不卑不亢,站在赵珩面前说道:“殿下,虽您救了我的性命,我很感念。可您也不能把我关起来,这是哪里的道理?我一没触犯律法,二没得罪过您,您不能这样。”
赵珩只问:“为何离京?”
陆在望道:“我出门游历……”见赵珩冷冽的眼神,只好将瞎话仓促收回去,紧急转了个弯,“……我得罪太子,自然得出去避避风头。”
他显然不相信,“接着说。”
陆在望索性和他说明,“我实在不想卷入您和太子殿下的恩怨里,我对您的用处也可有可无,况且我这您最需要的东西,在我走前也叫人送您府上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我家有家训,我可不想被父亲打死。”
赵珩却道:“我不和你说这些。”
陆在望问:“不说这些说什么?”
他却沉默下来,眼神也忽然微妙起来。陆在望有一点不太好的预感,她印象中赵珩或是高高在上,冷漠疏离。或是玩味中带着一点恶劣,对事总有些漫不经心。
可是他久居高位,威严是时时有的,使得陆在望捉摸不定他的意图时,总有点怕他。
可她现在看时,居然觉得赵珩眼神中似带着茫然,显然他也不确定他要和她说的事情。
陆在望忍不住挪挪脚,两条腿已经自发的,要控制不住跑路的本能。
她很想做一个滚过甚嚣尘上的世俗,却不沾片土的旁观者。最好谁都别想拿任何,可以当作束缚的东西,捆住她。
可是显然赵珩想,并且他有足够的底气,让她挣脱不了。
她那点乱转的小心思实在显然易见,使得赵珩的犹疑也逐渐褪去。
他并不想去强迫谁,可陆在望就很有挑起他恼火的本事。
赵珩看着她,一语点破,“你觉得你能跑去哪里?”
陆在望回:“天下之大,无不可去之处。”
她的语气很坚定,腰背也挺的很直,就像那回不管不顾闯了东宫的时候。
陆在望其人看着很能屈能伸,会给人她曲意圆滑的错觉。其实不是,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还很有宁折不弯的骨气。
赵珩不容置喙的语气,就触及她的逆鳞,非得和他刚上一刚。
陆在望笑了笑,“殿下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这人就是脾气拧,不愿意做的事情谁劝都不听。”
赵珩也是不能激的,便回道:“由不得你。”
陆在望沉默片刻:“殿下总不见得,还要做强人所难的事情。”
赵珩看出她的抗拒,便知对她硬来是行不通的,沉默片刻便极快的转换了策略,说道:“不如做个交易。”
陆在望抬头:“什么交易?”
“若日后朝局变动,纷争四起,我会替你保住永宁侯府。不管天下变成何等模样,都不会消减侯府的荣华。”
陆在望却在他几句话里听出不平的意味,他好似并不仅仅说的是他和赵戚的恩怨,忍不住问了句不相干的,“会打仗吗?”
赵珩道:“兴许。”
以如今晋元梁鼎立的形势,还真是个“兴许”。
忍忍日子也能过,可只要谁轻轻拨下弦,就会歪去忍不下去那头。
他几句便扯到天下局势,这就把陆在望绕的有些发懵,想的逐渐远了。待她思索完南疆北境和朝中的局势,扭过头来俩人之间气氛也不见方才的僵持。
细想想她不是很讨厌赵珩,也极其清楚他俩之间悬殊的实力,硬刚的结果可能更不是她想要的。
陆在望低头看地,低声问道:“条件呢?”
赵珩说道:“待在我身边。”
陆在望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盯着自己脚尖,勉为其难又问了句,“这还包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