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御医匆匆赶到时,淑妃与一众女眷候在偏殿,暖阁里只六殿下一人,连个伺候之人都无。六殿下径自落座寝塌旁软凳,一张脸冷得吓人,半面没在阴影中更显森寒。正握着床上女子手腕,眉间褶皱深得厉害。
御医大着胆子上前请命,“殿下,请容下官为侧妃诊脉。”
宗政霖抬头看他一眼,一句客套也无,只沉默起身走到锦屏前立定,背对慕夕瑶负手而立。
方才他抱着人冲进大殿,吓得淑妃赶忙叫人将诚庆诚佑带了下去。再看慕夕瑶半边脸浸了血,嘴唇乌紫,面色发白,淑妃腿有些发软,被人扶着使唤宫人打水伺候,一时间宫里乱作一团。
直到如今,宗政霖都觉得那一盆盆血水仿似还在眼前,血红色涟漪层层漾开。若不是抚过慕夕瑶侧脸时,手指微微有些不稳,宗政霖还不曾察觉,如此陌生而令他憎恶的感觉,便是心有畏惧。
自小在宫中长大,明里暗里刺杀毒害不知遇过繁几,在外办差时也是腥风血雨,时常有性命之危。即便如此,他也能镇定自若,成算在心。
直至此刻慕夕瑶奄奄一息躺在榻上,宗政霖才暮的醒悟,他这一生头一回害怕,竟是为了眼前这女人。
“殿下。”两位院判互相打着颜色,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
宗政霖俊面黑沉,看他二人情态,凤目一转,落在慕夕瑶身上静默片刻。
“随本殿来。”
及至来到廊下,宗政霖才沉凝开口。“如实回禀,不得有半分欺瞒。”
御医院院判得令,方俯身如实作答。
“殿下,侧妃方才应是被外力骤然间震得晕了过去,歇息过后即可醒来。如今脉象略有虚浮,加之产后不久失血太过,元气耗损,需静心调养些时候方可痊愈。侧妃身子状况倒还好,微臣担心的是,手臂与脸颊上伤口有些深,怕是……”
“如何?”
院判抹抹额角,抬眼往向六殿下孤冷背影,终究不敢隐瞒。
“会落下疤痕。”
宗政霖身子一僵,负于身后的双手陡然握拳。
“御制雪肤膏可能有用?”
“殿下,雪肤膏虽好,但对侧妃无甚助益。”院判摇头感慨,传言六殿下极宠这慕氏,看来所言非虚。只可惜,这女子福分有些浅了……
容色于女子而言,特别是皇子后宅,更甚于性命。没了殿下宠爱,仅仅凭着昔日情分,又能维持到几时?更何况,大魏四年一大选,两年一小选,多的是容貌才情出众的女子。新人入府,旧人分宠,再加上没了吸引人的娇颜,如何在后院立足?即便靠着子嗣,也不过明日黄花,吃老本过活。
“可有旁的法子?”慕夕瑶爱俏,宗政霖岂会不知。那女人对旁的事情再慵懒,在拾掇自己这事上,从来都是尽心竭力。按她说法,这是安身立命的本钱,要讨他欢心才好。
讨他欢心……宗政霖耳畔又想起慕夕瑶那句娇嗔,“殿下,您爱得宝似的细皮嫩肉,诺,给瞧瞧,是不是完好无损来着?”
心骤然就钝痛起来。言犹在耳,人却没能护住。
倘若是她醒来获悉一切,会否同他一般,也带着锥心的痛楚?
“殿下,请恕微臣等无能为力。”跟前背对的男人阴沉暴躁,御医吓得退后两步,俯身告罪。
“退下。”
本以为接下来会是雷霆震怒,不想却是冷冷清清一句喝退。得六殿下谕令,两名御医逃也似的互相搀扶着疾步离去,好似多待片刻都会要命。
“卫甄,与淑妃回禀,本殿欲与侧妃单独待会儿,任何人不许打搅。”宗政霖跨步入了暖阁,门在身后应声紧闭,独留卫甄呆在原地沉默许久。
方才御医所言,他听得一字不落……瑶主子这是,当真不好?
淑妃一脸铁青听着太医回禀,座下两府女眷面上虽安静沉痛,心里作何想法,淑妃连探究都失了兴致。
“既殿下交代了不许打搅,赫连氏,你便带人先行回府。只诚庆与诚佑留下,本宫替你看着,也少得你分心旁骛。”
淑妃久居高位,话里前半句寻常,只最后要将慕夕瑶所出小儿留下,却是带了严厉不容置喙。
“妾省得,有劳母妃替妾考虑周全,妾着实感激。”
赫连敏敏又喜又怒,强忍了一路回到禅若苑,才踏进正屋已是止不住放声大笑,吓得冯嬷嬷有些失神。
“主子,您还好吧?”冯嬷嬷打从赫连府就陪着赫连敏敏一路伺候过来,哪里见过她如此没有规矩,竟显得有些疯癫。
“好,再好不过,没比如今更好时候。”赫连敏敏坐在贵妃榻上,右手捏着绢帕,擦过眼角,笑得眸中带泪。
“报应,报应啊!任她之前风光无限,椒房独宠。到了如今,容颜不再,她还有何资格与妾争斗?慕氏性情乖张,顽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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