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世上没有了书籍,我就不用痛惜有生之年读不完众多名著了!”
“若世上没有了书籍,我就不用愤慨某些渣作简直欺人太甚了!”
“若世上没有了书籍,我就不用被截稿日步步相逼了!”
——汉斯·克里斯蒂安·奈须茸
城堡内,领主书房的门外。
“老爷在里面?”
“是。”
“我父亲和老爷在一起么?”
“哈莫队长今早就被客卿大人叫走了,说是带士兵们去了森林,保护那些奴隶在砍树时不被野兽袭击。”
“嗯,我要向老爷汇报工作。除了管家、我父亲、以及那位面具客卿,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入书房,明白?”
“明白的!”
哈迪尔点点头,拍了拍站岗士兵的肩膀——尽管对方的年龄比自己大了8岁——然后敲敲房门。
咚、咚、咚。
无人应答。
等待了3秒,随后,哈迪尔直接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随手关门。
书房内,不见初阳的踪影。
哈迪尔对此并不感到奇怪或惊诧。
他走到书桌处,拉开两个抽屉,伸手分别在其中摸索了几秒,扭动了机关。
轻微的轰隆声响起,天花板上隐藏的盖板翻开,金属梯子慢慢落下。
随手将两个抽屉塞回去。
哈迪尔攀上梯子,进入了密室。
轻微的轰隆声响起,金属梯子慢慢收起,天花板隐藏的盖板翻回。
书房的上面,是费叠列什的秘密工坊。
工坊没有窗户(当然了,换气管道肯定有的)。
内部照明靠的是某些‘奇妙矿石’,以及油灯。
多块镶嵌在墙壁上的神奇矿石,用柔和且不刺眼的靛青色光芒,将整间炼金工坊的亮度调整合适,几盏油灯立在几张桌上,强化了特定区域的可见光。
这些奇妙矿石根据初阳的说法,是数百年前,家族的老祖【弗朗索瓦·普勒拉·费叠列什】从萨拉森地区搞来的‘夜明珠’,价值不菲。
虽然从理论上讲,如果费叠列什实在是穷疯了,可以拿几块‘夜明珠’到西牙里王都去拍卖——但当一个老爷开始变卖家底了,恐怕便是彻底完蛋的先兆——总之,初阳暂时没打算贱卖家产。
顺便一提,某魔鬼很贴心地检查过这些发光矿石的安全性。
具体而言:摘了一小块发光矿石,偷偷塞进了格拉摩根的窝(鹅骑士的窝位于城堡的马厩内),观察了14日。
(抓不到小白鼠,就用大白鹅做实验)
格拉摩根,它活的好好的,没有掉羽毛。
嗯,既然大白鹅没有暴毙或者掉羽毛,说明这种‘夜明珠’不是放射性矿物,安全性达标,不用担心初阳年纪轻轻就发际线消退。
咳,回到正题。
哈迪尔看到,在一桌昂贵的玻璃器皿和炼金术装置的后面,初阳穿着厚实的紫蓝色长袍、戴着能过滤气体的魔法面具、手上用精铁钳子夹着一个石英制成的半球,并且小心翼翼地将半球器皿浸没在一盆血红色的液体之中。
“谁?”听到刚才的动静,知道有人进入了工坊内,初阳继续手上的实验,并未分心抬头。
“是我,近几天有重要信息。”哈迪尔说道。
少年领主‘嗯’了一声,
“等我五分钟,迪尔。”
没有外人在场,
护卫统领和管家也不在场,
某些思潮并不在场,
暂时如此。
有人是老爷,有人是家仆。
有人是贵族,有人是平民。
有人是大哥,有人是小弟。
有人是挚友,有人是伙伴。
社会制度能够异化人,
但是,
人毕竟不是机器,不是随手黏墙的标签贴纸。
碳基生物总会发生error。
哈迪尔点点头,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他看着初阳从陶罐中夹出几片腐烂的树叶,又从一根玻璃试管内倒出数滴颜色可疑的油脂,另取了几克黑曜石粉末,全部倒入了那一盆血红色的液体之中。
随后,初阳握着他的附魔匕首,用刀刃慢慢搅动盆中液体,低声念着咒文。
1分钟后,少年从盆中夹出那个由石英制成的半球器皿。
器皿翻转,
一块果冻似的,但又有点烂泥模样,黑不溜秋、微微散发刺鼻气味的,呃,姑且称之为【生物】吧——黑油软泥怪(但初阳搞出来的更像是“果冻”),约莫半个巴掌大小,从石英器皿内掉落,趴在了桌上。
然后这块黑色“果冻”开始慢慢蠕动了。
甚至,它还隐隐约约发出了‘tekeli-li!’、‘tekeli-li!’的轻微怪声。
坐在不远处的哈迪尔掏了掏耳朵,确认不是自己的幻听。
炼金术可真tm神奇呐(棒读
初阳用精铁钳子夹住这一小块魔改版本的‘tekeli-li!’,将它放在称重天秤的一端,用几个砝码称量了它的重量,并在一旁的羊皮纸上记录下数据。
最后,这半个巴掌大小的黑油果冻怪,被初阳塞进了一个石英瓶内,瓶口用火漆和金属塞子死死封牢。
现在哈迪尔听不见‘tekeli-li!’的怪声了。
“你这搞的什么怪玩意儿?”哈迪尔有些好奇地对初阳问道。
“增殖实验。”初阳一边收拾着桌面仪器,一边向挚友解释道,“上个月,客卿从地下遗迹救出那4名外乡人时,他顺手带回的某种未知魔物。”
“客卿希望我研究一下这种....”初阳思考了一下措辞,“具有生物性、菌丝性、可燃性、增殖性的未知软泥怪。”
“我打算再研究一段时间,等实验数据充足了,我再去找阿克塞拉瑞特详谈研究结果。”
哈迪尔翘起腿,说道:“我能否理解为,那名异乡人客卿是在使唤你么?”
“谈不上‘使唤’,互相分工合作罢了。”初阳摇摇头。
收拾完了仪器,他摘下魔法面具(能过滤气体),脱下厚实的长袍(防液体溅射),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挚友的面前。
“看起来,那名异乡人客卿挺信任你的,你对他也算是信任的。”哈迪尔说道。
初阳点点头,“是啊,我给他的上司,付出了足够诚恳的价格。”
“什么价格?现在你家族可算是穷困没落,掏不出数千枚金币吧?”哈迪尔笑着问道,语气并无恶意,“据我所知,王国境内那些厉害的冒险者或隐世强者,邀请他们出山做客卿的价格,从来没有便宜的。”
“或者换言之,出不起钱的潦倒家族,那些强者一般也没意愿去辅佐。”
哈迪尔微微叹了口气,又讲道:“前段时间我也观察过了。”
“你找来的这名客卿,他的超凡武力水准如何,我不得而知。”
“但是在领地【治理】,以及造房子的技术方面,我观察下来,阿克塞拉瑞特是很有实力的。”
“请这种强人谋士来辅佐,贵族需要花费的供金或【许诺】,绝不可能便宜的,那些冒险者客卿看中的都是贵族家的资源与供奉。毕竟,他们又不是领主的亲人,凭什么对领主【无私奉献】?”
初阳今年15岁,哈迪尔今年19岁,都是同龄人中的精英,二人比起普通封建王国中的普通自由民、普通农夫、普通教士,眼界自然是不一样的。
哈迪尔微微皱眉,看着尚有稚气的初阳。
父辈的故事归父辈,子辈的故事归子辈。
多年以前,
雾月·费叠列什是领主老爷;
护卫哈莫的小女儿尚在襁褓中;
初阳的哥哥去了西牙里王都,作为王庭骑兵队的扈从战士(只能由贵族子嗣担任),学习骑士武艺。
多年以前,
初阳是小屁孩,哈迪尔是大屁孩。
尽管身份不同、地位不同,
但,凡人那混沌无序的孩童情感,
如同‘流体力学’一样,难以预测、无法控制。
对于某位魔鬼而言,
有一句话,已如同‘ptsd’那般,深深烙印在魔鬼的记忆之中:
“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初中时,小屁孩读过,转头便遗忘。
等踏上社会之后,
或在雨夜独身一人时,
或在春节走访亲眷时,
偶尔,才如同饮下一杯变质的陈酒,猛然回过味来,
有些友情,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死去。
痛哭流涕也没用,
就如同发际线,一旦后移了,便就是秃了,没法补救。
咳,总之呢,初阳才15岁,哈迪尔才19岁,他们暂且是不用担心‘发际线’的问题。
尽管,在外人面前,
哈迪尔得叫初阳一声“老爷”,
初阳最多‘和蔼相待’哈迪尔,以体现领主大人的‘亲民和善’。
但私底下,
过于年轻的两人,仍然无所畏惧。
让该死的地位差异、身份差异、阶级差异,全都***下地狱去!
这就是基于感性的友情,
混沌、疯狂、不讲得失、违逆规矩!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
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初阳......”哈迪尔的表情严肃起来了。
他组织了几秒话语,随后开口道:
“虽然,今天我过来主要是为了,向你汇报一些近日收集到的重要信息,但——”
他看着挚友,严肃发问,
“告诉我,聘任那名异乡人客卿,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一个没落家族的许诺,短期来看,就是空手套白狼,没有可信度。能够让那类强人愿意尽力辅佐,必然得有等价的实际供金,或者好处。”
“【等价交换,是炼金术的基本规则】。这是你曾经跟我讲过的知识。”
初阳沉默了片刻,
然后,少年答复道:
“这么跟你说吧,迪尔。”
“客卿先生,他是个魔鬼。”
哈迪尔愣了愣,问道:“形容词?”
“不是形容词。”初阳摇了摇头,
“我讲的是名词,不是形容词。”
挚友懵了几秒钟。
初阳继续说道:“我通过黑魔法的手段,使用了一张珍贵的魔鬼契约书,向客卿先生的上司——某位异域世界的魔鬼神祗——发出了请求,并成功地得到回应,签订了契约合同。”
“我支付的代价,哈哈,说严重,也确实严重。”
少年领主对挚友笑了笑,毫不在意的样子。
“但在我看来,约等于白嫖,算不上什么代价。”
哈迪尔依旧愣住。
“其实代价很简单。”
初阳缓缓说道:
“那位魔鬼大公,祂说......”
“费叠列什家族,从我这一代算起——”
“必将【三世而亡】,被领民【推翻统治】、【挫骨扬灰】。”
“这就是代价。”
“很便宜的价格,不是么?”
初阳看着挚友,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