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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俞怔怔地很久没有说话,因为仰头的动作鼻尖蹭到了闻舟尧的脖颈,能察觉到他因为说话震动的喉结。所谓花期,当时无心之言,他竟真的记得。
过了会儿,林俞听见他哥低声“林俞。”
“嗯”
“你打算还要抱多久”
林俞乍然觉得现在的姿势过于靠近了,翻身就往旁边滚。
吱嘎
他硬生生卡住。
然后僵硬问“刚刚晃得是不是有点厉害不会塌吧”
“应该不会。”闻舟尧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他伸手把林俞刚伸出被子的胳膊拉回来,放到被子底下,然后说“别再滚了,我不想半夜还得起来给你修床。”
林俞哦了声,放松肩膀保持平躺。
房间陷入沉寂。
闻舟尧“刚刚为什么抱我”
林俞手放在自己腹部,望着头顶出了会儿神,然后说“哥,我问你个问题吧。”
“问。”
“假如那一年你并没有住进家里,只是被我爸妈扶持上完学,更是早早离开建京去了其他地方,我们后来甚至没有见过面,你还会帮我吗又是为什么”
闻舟尧“你这是什么问题”
然后又像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他的话,问道“你指的哪方面的帮”
林俞“死了,废了,残了,总之挺失败的吧。”
林俞自己也搞不清楚做这样的假设意义在哪儿,闻舟尧不是他也不是蒋世泽,他根本不记得,又要如何回答他。
他想了想又道“我就打个比方,也可以不用回答。”
闻舟尧似乎对他这样的假设很不满意,语气都冰了几分。
“什么叫死了残了还废了咒你自己”闻舟尧开了口,同时他的一只胳膊从林俞的头顶盖过,捏了捏他另一边的耳朵。
似乎察觉到林俞因为被捏耳朵敏感轻颤了一下,却又没躲,停顿两秒说“会。”
还是回答了他刚刚假设的问题。
“为什么”林俞问。
闻舟尧想了想“不管你的假设出于什么样的基础,首先林家对我有恩,其次”
“其次什么”林俞不解。
他仰了一下头试图去看闻舟尧,然后隔着黑夜发现他似乎也在看自己。
然后他听见闻舟尧说“就算我们只是小时候见过,但我应该会始终记得你的样子。”
那个雪堆子一样被大人抱在怀里的小孩儿,有一对漂亮至极的眼珠子,逢人就笑。
或许他不像现在,不像有他在身边看着他一步步长起来的这幅样子,或许也会叛逆惹人嫌,做事莽撞欠考虑。
但林俞的这个假设依然戳中了闻舟尧的心底。
那样的事实在他身上发生,只要他叫林俞,闻舟尧想起就会有种名叫心疼的情绪。
林俞能感受到闻舟尧指腹间的温度,同时也有种命定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说“是吧,我从小到大都这么好看,谁能忘了我。”
闻舟尧手上动作一顿,垂眸“现在又开始不要脸了”
“脸皮能当饭吃”林俞说。
他说完了,又停了许久,然后不动声色用耳朵蹭了下闻舟尧的手指说“实际上,哥,因为那个人是你。”
因为是闻舟尧,所以才有恩报两说。
因为是他,才会不远千里,为一个本交集不多的弟弟收拾烂摊子。
也因为他是他,蒋世泽才会有那样的结局。
一切好像命中注定,上辈子的闻舟尧,终成他这一生的牵绊和不忍放下。
他们本没有任何关系,却在他这十来年的过往中留下了无法泯灭的印记。
那是超越一切血缘和法律,也超越时间维度和空间的东西。
林俞甚至找不到东西去形容。
是亲情吗好像不止。
那是爱情吗好像这辈子不能和这个人以情爱关系在一起,他也觉得无所谓。
只要是这个人就行。
只要是他,天涯海角,不论何方,知道他在,知道他好,就好了。
“在想什么”闻舟尧问。
林俞还有些晃神,开口就瞎咧说“也没什么,就突然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那种能看透世间红尘,随时要准备出家当和尚了。”
他一说完,停了好一会儿动静的窗外又突然响起一个炸雷。
震得窗户都似乎跟着抖了抖。
然后他就听见闻舟尧不咸不淡的声音说“老天都看不下去你胡说八道了,专心睡觉。”
林俞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盖到下巴,用行动代替了说话。
那天晚上林俞要睡着前听见他哥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后也不要做这样的假设。”
林俞郑重其事应了声好。
林俞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闻舟尧的影子了,床头挂着他昨晚放在楼下烤火的外套,不用猜都是他哥拿上来的。
林俞爬起来把衣服穿上,然后才推开门出了屋子。
下了整夜雨的山间有种沁凉的,让人透彻心扉的舒适。
他在二楼的廊道上抓着木栏杆往楼下看,正巧看见脱了外套正举着斧头在空地上劈柴的林烁。
“哟,这么难得,勤快啊。”林俞说。
林烁停下动作仰头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说“你好意思,快下来帮忙。”
林俞笑“我看你挺适合干这个的啊,哪用得着我。”
林烁撸了撸袖子,把手里的斧头往地上一杵,看着他道“大哥一来你就想享清福我告诉你啊,这里有三分之一都是给你留着的,不劈完不准吃早饭”
他说着划拉了一下地上还有大半没有劈过的那堆。
林俞懒得听他瞎白话,转身下楼。
刚好在门口碰着和黄师傅一起从屋后转回来的闻舟尧。
“起了”闻舟尧扫了一眼林俞的脸色,开口说“锅里有白粥,感冒了吃清淡一些。”
林俞“我得去劈柴。”
闻舟尧脚步一顿,回头“劈什么”
“劈柴。”林俞望着院子外面说“刚二哥说了,不劈完不准吃饭”
他话落外面就传来了丢斧子的声响,伴随着林烁的大嗓门“林俞你幼不幼稚还告状。”
闻舟尧拍了一把林俞的后脑勺,“少招你二哥,哪天真把人惹急了,我兜不住你。”
“他那德行早摸透了。”林俞说。
这些年给他了不少笑料。
吃过早饭,黄师傅才带着几兄弟往玉阳山上去。
这一来一回估计也得到下午。
黄师傅在前面带路,一边用砍刀砍砍掉小路上的枝丫,一边提醒说“这边现在很少有人来了,小路都被刺网封住了,而且下雨天路滑,都小心一些。”
爬山并不是个轻松活,尤其是像这种真正的南方深山。
林俞走在闻舟尧前边,遇上难爬的地方闻舟尧会在后面撑一把,饶是如此林俞也累得够呛。
前边的林皓也没好到哪儿去,而且十分钟前他刚摔了一跤,身上全是泥。
抱怨了一路。
林皓“是学校不够明亮吗是篮球不好打吗是女同学不够漂亮吗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宁愿在学校活到老学到老。”
“别说相声了。”林俞拍了他背一巴掌“看路,还想摔啊。”
总的来说,这一趟来南方是挺累的,来来回回折腾了也有好些天。
他们在半山腰处歇脚。
林俞看了看山脚的房子,想到当初林柏从说,他们那个时候南北还没有通火车,从木料源头运输就是个极大的问题,而且很多珍贵木材都是南方盛产,仅是来回就得两个月的时间,是大工程。
林俞看了看站在旁边喝水的闻舟尧,他仰头的动作让他从头到锁骨的线条连成一条线,连黄师傅这样经常在山里打转的人都在喘息,也就他,看起来还没什么反应。
“我打算收一批红木走。”林俞突然说。
同样在喝水的林皓当场就喷了,转头看着他说“你说你要收什么玩意儿”
林俞“我说这次回去,我打算收一批红木带走。”
“你疯了”林烁也道。
也就闻舟尧,他缓缓盖上盖子,看着林俞说“什么时候决定的”
“来的路上就有想法了。”林俞说。
林烁“大伯这趟是让我们来看预定材料的,确定质量日期和数量,你善做主张不怕他打断你腿啊而且你哪儿来的钱”
林俞“放心,断腿也是我的事儿。”
“大哥”林烁转向闻舟尧“你管管他”
林烁现在都还记得林俞偷拿家里印章挨打那回的事儿,好像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他既然在说,那证明他就是真的有计划要去做。
这哪儿是他们能决定的事。
连林皓都说“家里每年的进料都是有规定数量和分配额度的,你要怎么和大伯说”
林俞“我自己的货,用不着和家里说。”
“你自己”林烁睁大眼睛,看着林家最小的崽,“你自己的货你哪儿来的钱”
这又回到了最原始的问题。
闻舟尧突然短促笑了声,开口道“他有钱。”
林俞看着闻舟尧,“你翻家里我床头的盒子了”
闻舟尧“你每回藏钱藏得那么明目张胆还用得着我翻”
也是,林俞很早之前就开始存钱这事儿也没瞒着他。
到今天为止他的小金库还是挺充足的,这几年林俞有意识积累下一些钱财,从逢年过节收到的钱到他这几年陆陆续续卖出的一些作品的分成。
虽然大头都在家里的账面上,但他自己那部分林柏从也从来没有让他上交。
主要是看他也没有乱花钱的习惯。
林俞等的就是这样的时候,他现在不缺渠道,不缺资金也不缺手艺,一切都算是成熟的时候了。他需要一些不挂靠在林家,但是将来又能支撑林家的资产。
算是后路也是保障。
红木是名贵家具和工艺美术都适用的材料,他手里的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要是放在上辈子他在职场的德行,说不定会有不少冒险的计划和投资。
但现在他求的是稳,所以一直也没有很着急,这一趟本来的主要目的一开始也不在此,但现在既然到这里了,也没有不去做的道理。
但林烁他们显然是预料之外,最后只得指望闻舟尧拿主意。
然后他们就听见大哥笑说了句“钱不够可以找我,在你成年前还上就不收你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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