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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正是杨喻义的这个想法,才使得三个局长作了一个不该做的决定。《纯》不过这三人也是想投机一把,想着自己三人给杨市长冲锋陷阵一次,自然会获得杨市长的更多器重,至于任雨泽书记吗?他又能怎么样呢?常言道,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他初来咋到的,也就能甘受了。

但今天任雨泽真的不在要求三个局长到会的举动,却让杨喻义有点担心起来,他到不是担心任雨泽会罢免这三个局长,他唯一担心的是任雨泽会不会借题发挥,在今天的会场上对三个局长提出严肃的批评,那样的话,自己肯定不好帮着说什么,但其他的干部听到任雨泽的批评之后,会不会以后都畏手,畏足,不敢跟任雨泽叫板了?

他就心里担忧着,也想好了,必要的时候,自己帮着他们三个说几句,不过这一定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任雨泽必须做的过份才行,否则自己是不好说话的。

但会议开始以后,任雨泽并没有提起这三个局长的事情来,到是对下面最近的工作做了一个较为宽泛的表扬,等说的差不多了,任雨泽突然的给大家放出了一个烟花,任雨泽说:“同志们,另外还有几件事情我要说说,先说一下省钢搬迁的问题吧,昨天我找到了省钢的合作双方领导,已经让他们达成了一个搬迁的统一思想,他们很快就会对搬迁公司做出招标,近期就有望展开搬迁工作了,所以我们北江市的各个单位要做好这个准备,一但搬迁完成,我们的工作也要及时跟进。”

这个消息不亚于一个惊雷在会议室爆炸,所有的参会干部都全部惊呆了,搬迁问题也已经不是拖了一天两天,谁都知道这是个老大难的事情,就在昨天的杨喻义还把这事情作为一个难以完成的包袱成功的甩给了任雨泽,但怎么可能呢?任雨泽就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把这困扰北江市多日的问题给解决了。

这他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啊?他也太神奇了,难道过去很多关于他化腐朽为神奇的传说都是真的,他真有那样的足智多谋?

下面就开始了纷纷的议论,每一个人都在探究和诧异着。

任雨泽也不去制止他们,他就是要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和震惊,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听着他们的惊叹,心里是很舒服的,这个烟花很有效果,和自己预期的一样。

杨喻义也好一会都没有说话,他先是怀疑任雨泽在放假消息,想要哗众取宠,但很快的,杨喻义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任雨泽应该不会这样,这个事情不是小事,他拿这事来开玩笑恐怕最后会很被动的,但要不是假话,他怎么能完成?

他带着疑问的眼神,转头看看任雨泽,小声说:“任书记,你真的给他们协调好了?”

任雨泽很诚恳的点点头说:“是啊,外资方代表已经和成厂长确定了搬迁公司的招投标事宜,就这几天就开始,投标完成之后,马上搬迁,明天全厂就停工了。”

杨喻义睁大了眼睛,看了好一会任雨泽,喃喃的说:“这怎么会事?你怎么做到的?”

任雨泽就语重心长的对杨喻义说:“其实啊,像成厂长这样的老同志还是很有觉悟的,只要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放下架子,用平等,真诚的想法和他们沟通,事情会很简单的。”

杨喻义心里那个气啊,他妈的,老子找过到少次成厂长了,就差给他下话了,我还不够真诚啊,这老小子真不知道哪根筋给搭错了,你要想办,早说啊,害得老子出丑。

任雨泽就转过脸不去看杨喻义了,让他想,让他使劲的想,想得出来为什么了我算你厉害。

任雨泽抬手,对大家示意了一下,等所有人都从惊讶中慢慢镇定下来之后,任雨泽才说:“这件事情也拖得时间够长了,现在我们就做好准备工作就成,我这里也不用多说了,现在我就说另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是要批评人的。”

说到这里,任雨泽的脸色也有点冷了下来,让刚才所有正在惊讶的人感受到了一种寒意,会场上鸦雀无声,他们都知道,任雨泽肯定要对着那三个局长开炮了。

杨喻义也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任雨泽先给大家展示了他的能力之后,让他的威望在瞬间提升之后,才对这三个局长发起攻击,杨喻义小心谨慎起来,今天自己看来不出面是不行。

任雨泽停顿了一会,让会议室的气氛变的肃穆起来,然后他说:“我要对北江市的很多副职们提出我的批评,我已经忍受了很长时间,但觉得,不提出这样的批评已经是不行了。”

这,这,怎么是这样啊?所有人又蒙了,人家副职们惹你碰你了,昨天三位不甩你的可都是正职,你不会惹不起他们,就拿副职开涮吧。

下面的很多副职们更是心头发紧,这任书记怎么了,我们每天在单位是老老实实,话不敢多说一句,活不敢少做一点,酒不敢少喝一口,见谁都笑,见人发烟的,我们招谁惹谁了,怎么好事轮不到我们,坏事一下就来。

任雨泽冷冷的扫了一眼参会的人员,说:“是不是在座的很多副职们不舒服啊,你们不舒服?我还不舒服呢。你们说说,副职是做什么的,有没有用处?我看当然是有用,不然为什么要设副职,但你们尽到心了吗?你们认真的履行你们的职责了吗?”

下面都听的愣愣的,不知道任雨泽想表述什么。

任雨泽继续说:“大多数副职我看就是在混,明明是自己该管的事情却不敢管,明明是自己能决定的事情却推给单位的正职,这就是放弃了你们自己的权利,懂吗?你们自己把自己的权利给放弃了,现在我要说的就是一点,副职们必须承担你们的权利和责任,否则,你永远都不要想成为正职,因为你不配。”

任雨泽的话让这些局长,县长,区长们一下就脸色大变了,他们很快的明白了任雨泽的意图,不错,这是任雨泽对所有正职们发起的一次攻击,但任雨泽却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孤身一人在和他们抗争,任雨泽已经把所有副职们拉上了战车,这样一来,不仅自己要面对任雨泽强大的压力,还要面对好些个副手们不断的攻击,除非自己归顺任雨泽,否则的话,这里外夹攻,自己肯定是防不胜防的。

任雨泽不会给他们任何的喘息之机:“另外我表扬一下交通局江副局长,建设局的罗副局长和财政局毕副局长,这三个同志很不错的,勇于管理,敢于工作,现在我宣布,北江大桥的事情在涉及到你们局里的时候,就由你们负责,同时我还说一下,你们三人应该更加严格的要求自己,因为你们三个局长马上就要到党校去学习了,他们走后,我希望你们能尽快的把全局的工作抓起来,你们要有敢于做一把手的决心。”

三个副局长一听这话,立马的精神焕发起来,腰杆也挺直了,看来这几年没有白等啊,总算是等到了一个润腊月,也该我们风光一下了。

任雨泽的话同样的对于其他在座的正职和县长,区长们是一个震慑,大家没有想到任雨泽的手段如此老道,他先是为自己寻求到了一伙本来并不是他同盟的伙伴们,轻而易举的就把这些副职拉到了他的阵营,任雨泽给他们了希望,给他们了掌握权利的机会,相信每一个副职都会很快的投靠过去,这太可怕了。

假如自己还是这样对抗和排挤任雨泽,他就会发动自己的那些副手们抢班夺权,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可以用各种方式来架空自己,也可以天天用警惕的目光监视自己,一旦自己稍微的做错什么,他们就会给自己上纲上线,这样的话,工作肯定是没法做了。

这还不说,任雨泽还避实击虚的把三个局长送到了党校,有几个月的时间,任雨泽完全是可以让几个副局长收集到三个正局长的违法乱纪的证据,不管是谁,在工作中都不可能每一步都是按原则规定来做,一旦这些问题在有意的放大后,事情就会出现难以预计的变化了,到那个时候,恐怕就连杨市长也无法保他们。

下面的人都一下安静下来了,每个人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们也被任雨泽雷霆万钧的反击手段给吓坏了,看着这年轻人温文尔雅,笑口常开的,谁知道动起手来一点都不心慈手软,一次对付三个大局的局长,没有一点魄力,没有一点勇气那是根本想都不要想。

就连其他的一些市委常委们和副市长也开始重新对任雨泽有了一个认识,这个人不负盛名,真的有点凶猛。

任雨泽淡淡的看着所有人的神色,心里也在冷笑着,虽然一次换掉三个局长是有点难度的,但我釜底抽薪却是轻而易举,想和我斗,你们还嫩了一点,不要说我现在手中掌握着绝对的权利,就是当初我做副职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畏惧过谁,你们要来玩阴的,好啊,这个我还是比较拿手的。

任雨泽在大家惊魂未定的时候,又说:“当然了,三位去党校学习的局长以后也可能就不回原单位了,我准备啊,加强一下党史研究工作,到时候看情况吧,需要的话可能会借调他们过来帮几年忙的,所以局里的工作,你们几个副局长要彻底的抓起来,不要让我失望,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直接来找我嘛,我们不仅要送你们到重要的岗位,我们还要扶上一程,对不对啊,杨市长。”

任雨泽就转头看看杨喻义,杨喻义脸色黯淡,任雨泽的反击力度和手段,都完全的超越了他的想象,但关键的一点是,任雨泽的反击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自己就算想要阻止和反击,也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因为不管是让三个局长到党校学习,还是让副局长们抓住权利,这都是正大光明的事情,从桌面上讲,一点都没有错误的,不然人家设党校干什么?设这些副职干什么?

杨喻义木然的点点头说:“唔,是啊,是啊,不过任书记,这三个局长都去学习了,会不会影响到工作进度,要不稍微的调整一下。”

按过去的习惯,这样无关重要的学习都是副职们去。

任雨泽就很认真的问:“那杨市长你看应该换上谁去学习比较好呢?”

杨喻义让任雨泽问的张口结舌了,他能说吗,肯定不能说,这样的调整只能下来进行,哪能在这个地方说,这一说换上谁,自己就算把谁彻底的得罪了,再说了,任雨泽能让换吗?最后自己不仅人没换成,还给任雨泽制造了另一次拉拢干部的机会。

杨喻义有点发愣的看着任雨泽,说:“这,这事情还是要书记你定。”

“奥,我是坚决执行上级党委的决定,既然上面准备要他们三个去,我们就是真有什么困难,也一定要自己克服,何况啊,我看江副局长,罗副局长,毕鹏副局长他们几个能力一点都不差,没有局长在,他们也肯定能管理好局里的工作的。”

任雨泽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一点都没有降低,几乎上大家都听到了,这还不算,他还问杨喻义:“杨局长是不是觉得他们三人能力不够?”

杨喻义那个头就嗡嗡的响着,这自己怎么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他只好连连的摇头说:“不是,不是,这三个同志能力都很强的。”

“这不就结了,连杨市长都人为他们能力不错,所以局里的工作不会拉下的,反正我是看好这三个同志的。”任雨泽说的是郑重其事的。

会议到此也差不多了,任雨泽已经在这个会议上达成了自己所有的目的,他给这些正职们上了生动的一课,也不漏痕迹的敲打了一下他们,给他们施加了一种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象过的压力,所有的正职都开始心有余悸,胆战心惊了,搞不好任雨泽就会让别人把自己取而代之。

他们也都自问了一下,自己比起这三个被废的局长张来,一点特别的地方都没有,任雨泽能谈笑间弄翻他们,照样能弄掉自己,刚才任雨泽也说了,要加强党史研究工作,靠,这玩意哪有标准啊,到时候再加一些人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特别是那几个县长和区长,他们的副职才多呢,都快整一桌子了,这些人早就眼巴巴的盯着自己想下口,任雨泽稍微一扇乎,估计都会扑上来咬自己,看来啊,老老实实的听任书记的话才是上策。

会议结束之后,几乎大部分的正职都已经在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除了几个对杨喻义誓死效忠的之外,更多的人已经决定改变心态,认清形势了。

所以任雨泽在轻松和愉快中,结束了这次会议。

散会后,要不了几分钟,这三个局长就都听到了会议内容,这个决定让他们大吃一惊,任雨泽不动神色的就剥夺了他们手中的权利,要是再把三人借调到党史办去闲职几年,我的个乖乖的,那局长肯定是没有了,他们三个局长可都是大局,都是肥局,比起在党史办做研究员,那直接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三人在惊慌失措中就一起找到了杨喻义,希望他能帮帮他们,对他们来说,自己也是为了杨市长出气了,现在弄出事情了,杨市长肯定应该帮忙。

但杨喻义怎么帮他们,他不可能说不去党校学习,也不看说不让副职管事,他只能好言相劝,安慰他们一会,说自己在想办法。

这三人有点失望的离开了杨喻义的办公室,一商量,算了,干脆去给任雨泽承认错误,求他原谅得了,自己态度好一点,装的可怜兮兮一点,看能不能混过去。

财政局的局长就说:“这次我们得不到任书记原谅,以后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我们要尽快当面向任书记会错,言辞要诚恳,还有,安排好谁先谁后,别三个人撞到一起,弄得跟事先商量好了似的。”

交通局的这个局长易平就自告奋勇的说:“要不我先过去,给大家探个虚实?”现在他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生怕自己检讨落后了。

其他的两人一听也成,那就让她先过去了。

交通局的易局长到了市委,在市委大楼的走廊里,遇到了任雨泽的秘书小刘,小刘看看这局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易局长,是找任书记吧?”

易局长忙说:“是啊,是啊,任书记在办公室吗”?

小刘说:“易局长,您来得可真不巧,任书记刚走不到十分钟。”

“啊……?”易局长嘴巴张得老大,愣在那不知道怎么办好,过了那么几秒,易局长又问道:“刘秘书,那任书记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回来了,易局长该不会忙得连时间都忘了吧,再过二十分钟可就下班了。再说,任书记爱人今天过来了,说不完他现在已经回家了。”小刘说。

易局长只得客气几句,转身下楼,在停车场,遇到了赶过来的其他两个局长,他们就在车上等着。现在看易局长下来了,就都下了车,想打探点情况。

“任书记不在。”易局长垂头丧气地说道。

这两个局长听了就很失望,做检讨那是有个时间性的,你越往后拖,最后的效果就越差,让人家觉得你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来的,最后恐怕一点效果都没有了。

“要不晚上去家里找任书记吧。”一个局长提议。

易局长不同意,说:“任书记爱人过来了,晚上去打扰不合适。”

三个人又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明天上午再去找任雨泽,拿定主意后,三人打算打道回府,这时,刚好小刘路过这里。

财政局李局长就忙说:“刘秘书,晚上有安排么,没安排的话今天我作东,请你吃顿便饭,由易局长他们作陪。”

这饭小刘那里敢吃,这不是打着灯笼上厕所——找死(屎)啊,任雨泽知道了还不要了自己的命,小刘想也没想就委婉地拒绝了:“我看下次吧,今天我还真有事情。对不起了各位,我先告辞了。”说罢钻进一辆车子,走了。

李局长叹口气,这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啊,自己堂堂财政局的局长,现在连一个小秘书都请不动了,他摇摇头,很是感慨的说:“唉,算了,走走走,他不吃我们吃去。”

其他两个局长问:“谁请客啊?”。

“我请我请。”杨李局长很不耐烦的说。

“要把老大叫上么?“易局长问道。

李局长摇着头说:“别叫别叫,他心情糟得很呢,说不定等下又得骂我们。”

“那就不叫吧。“

三人就各自上了各自的车子,往效区的一家农家饭庄方向开去了。

任雨泽确实是离开了,他早就料到了这几个人回来找自己的,他才不想给他们这样好的机会,你们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现在出事情了,就像来道个歉,检讨一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自己至少要让他们难受一下的,没有这么快就把他们放过了的道理。

所以开完会后他回了趟办公室后就离开了。

但任雨泽并不是因为江可蕊要到北江市来而急急忙忙的刚过去,今天不是周末,江可蕊是不会来的,问题是就在刚刚结束会议的时候,任雨泽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的号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任雨泽的手机上了,但任雨泽还是一下就记起了这个号码。

这是一个让任雨泽刻骨铭心的号码,任雨泽几乎没有犹豫的就接通了电话:“华悦莲,是你吗?”

对面传来低沉,但充满了哀怨的声音:“是我,看报纸了,知道你到省城来做书记了,我试着打打这个号码,没想到还通了。”

这是任雨泽在新屏市的手机号码,他一直舍不得丢掉这个号码,所以在双卡手机上依然用着。

“是的,我到省城了,你过的还好吧?”

“就这样吧,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啊,我。。。。。我们可以见面吗?如果你方便的话。”

任雨泽稍微的犹豫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就说:“可以,我们依然是朋友,不是吗?”

“谢谢你,那我等你。”

他们约好了时间,任雨泽就借了一辆小车班的小车,开走了。

任雨泽驾车先回了一趟家里,他觉得他应该稍微的收拾一下,这是对华悦莲的一个最起码的尊重,他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这才出去,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很快让任雨泽湮灭在了人海中,一对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在街上旁若无人的接吻,任雨泽驾车驶过,满心的开心。看到别人的幸福,任雨泽也觉得快慰。

和华悦莲约好了一起吃晚餐的,到了约会的地点,华悦莲那熟悉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天色暗尽,旁边影院门前却是人如潮涌,一群群青年男女捧着爆米花,抓着汽球从任雨泽的车前走过,一个女孩抱着一个一大堆的玫瑰跑到任雨泽车前,用力敲着任雨泽的车窗,任雨泽打开车窗,冷风和喧闹的音乐声一起扑了进来,女孩大声说:“买一束鲜花吗,你一定在等情人!”

任雨泽笑了,也有点脸红的说:“不是情人,我在等一个朋友。”

一群五颜六色的脑袋围了上来,都是十多岁的年龄,脸上带着单纯的开心,手里也拿着各色各样的东西招呼任雨泽来买。

任雨泽只好连连的摇头,他真不希望在这个地方有人认出了他。

看看没有希望,那群五颜六色的脑袋一起跑开了。

任雨泽关上车窗,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任雨泽忍不住开始拔打华悦莲的手机,但总是关机的声音,任雨泽焦急起来,和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任雨泽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华悦莲有紧急任务加班了吧,也或者是手机没电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不紧也不慢,这对任雨泽来说是个可怕的煎熬,到了八点钟,车窗外满是纷乱的人群,华悦莲还是没有出现,任雨泽的失望和焦急被担心取代,他迫切的想知道华悦莲的下落。

“不会出事吧”任雨泽开始胡思乱想。蓝屏一闪,响起了“盛夏的果实”,任雨泽飞快的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是华悦莲的声音:“雨泽,我有事先回家了,我在我家楼下等你。”

任雨泽长吁了一口气,他的心情一下从冰点回到了沸点,说:“你住在。。。。嗯。。好的,我现在就去接你。”

华悦莲说:“好啊,我等你。”

等任雨泽到了华悦莲说的小区的门口的时候,华悦莲已经站在一处灯光下了,这个时候的华悦莲显得那样孤单而落寞,任雨泽也蓦然的想起了那句有名的诗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任雨泽把车开到了华悦莲的身边,他打开了车窗,看着华悦莲,华悦莲是美丽的,一如当初在临泉市的时候,一张绝艳的脸庞,一双眸子如永夜寒星。浑身黑色的衣装,依旧不能掩映皮肤的白皙。最让人沉迷的,是那一袭瀑布般的黑发,垂落下去直至腰间,这样一个菩萨般的女人,似乎连走路都带有一股飘逸脱俗的味道。

但华悦莲的神情却是忧伤的,那深刻的忧桑刻在她的脸上,身上,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一刀一斧刻进华悦莲的眼睛里,骨头里,任雨泽用不着细细品味,只在那浅笑间只在那眼梢里,华悦莲的忧伤如秋天的树枝,经风一吹叶子哗啦啦落得干干净净,树枝就突兀地指向天空,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了。

任雨泽想,华悦莲真正的忧伤还不在于此,她真正的忧伤在于心死,心死的女人表情里看不到忧伤,看到的是木然,冰冷冷的一张脸漠然的眼睛,这女人陷进了死胡同。

忧伤伤最痛,伤人最烈。如风镂石壁,如利斧砍柴,好端端活生生的一个人渐渐地被镂空了被削瘦了,变成了微风轻轻一吹就刮得倒的纸人。

他们就这样看了好一会,任雨泽才说:“上车吧,我带你吃饭。”

华悦莲默默无声的上了车,当鼻中闻到了这个男人的味道的那一霎那,华悦莲就有一种昏眩的感觉,在看看他的眼睛,那里面沉默了对自己的怜惜和关切。

华悦莲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好久都没有看到他了,自己要在看看他,看看这个曾经让自己拥有的,真正的那男人变了没有,没变,他还是那样的深邃和淡然,还是那样帅气和潇洒,看来啊,男人总是能把痛苦很快的甩开,不像自己,依然活在那个久远的梦中。

任雨泽用带着磁性的语调说:“我等你好久,很担心。”

“我知道,他今天突然回家了,我实在走不开,更不好对你打电话。”

“你很怕他?”

华悦莲紧了紧衣领,说:“怕,怕他的冷漠,怕他的猜疑,怕他的无耻。”

任雨泽就没在说话了,他早就理解华悦莲的痛苦,可是有什么办法?自己不能帮他,一点点都没有办法帮他。

好一会,任雨泽才说:“华书记到北京去了吧?你怎么没去?”

“我想去,去不了,他也没去,他下海了,在北江做起了生意。”

“这样啊,没在政府上班了。”

两人又没有说话了,后来华悦莲说想去一个很别致的地方吃饭,任雨泽没有问哪里,就随着华悦莲的指引,到了北江市郊区的一个山庄。

这里有一个湖,湖上光影流动,一艘艘画舫游船飘荡在湖心四周,四面的黝暗里,青山的轮廓若隐若现。

任雨泽和华悦莲就点上了几个简单的菜,要了一艘画船,农庄的服务员把饭菜都放到了船上,船上只有他们两个客人,他们让船就在湖面上随风飘荡着,一面吃饭,一面看着月色。

天籁般的歌声在湖面上飘动,远远的几点光影点缀湖面。一片静谧,小船在湖面上飘动,不知过了多久,湖面上的灯光一点一点的熄灭,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时间仿佛凝固一般。

一道烟花划过夜空,惊鸿一瞥里,华悦莲看到岸边那架秋千上堆满了红玫瑰,艳得象血一样的红玫瑰。这颜色刺得华悦莲心里一疼。

岸边,又是一道焰火忽地在夜空中燃了起来,像流火一样蔓延开去,流光飞舞,星火四溅,渐渐燃成了一个心形,象天幕一样挂在湖边,肆无忌惮的燃烧着,将这夜空照亮。静静的湖边,焰火燃烧的声音清脆入耳,华悦莲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焰火渐熄,湖面又回复到黑暗之中,华悦莲几乎都没有吃饭,她无语泪先流。任雨泽转过脸去,瞧了别处,他心里痛。

华悦莲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依然是那么清秀单纯,多年前就挡不住他的笨拙与青涩,重逢更觉他单纯之外添了一份无法抗拒的温柔,对每个女人都是致命的温柔。自己多少次情不自禁的陪着他做梦,虽然知道总有一天要醒来,可是还是愿意能做多久就做多久。有时候恍恍惚惚竟以为这梦可以永远不醒。

静静的看着任雨泽吃饭,听着任雨泽汤匙搅动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各怀心事,两人一时竟然无话可说。

在任雨泽躲闪的目光里,华悦莲看到了他的疼,华悦莲的眼睛里不禁有些迷离,这杯中的红酒竟然如烈酒,让华悦莲有些醉意。

“你想知道我这几年的故事吗?”华悦莲迷离的的眼神直直的逼过来,任雨泽只能再躲,想知道吗?任雨泽不知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任雨泽清晰的记得,自己上中学的时候,老师教过,两条直线相交后,会有一个点,然后越走越远。相隔不见如参商。那时候的任雨泽就觉得一阵凄凉。

任雨泽忽然无边无际,天外飞仙的说了一句:“你生活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华悦莲脑子里搜索着,家人、工作、情感、朋友、音乐,都是,可也都不是:“我现在生活里最重要的就是回忆里的你。”

任雨泽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自顾自的接着说:“不是的,是别人的眼光。”

华悦莲知道他说得对,自己不是个能抛开一切的人。华悦莲低了头。

任雨泽从小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就想:如果他是保尔,他一定会娶了冬妮亚,革命嘛,让别人去吧。在任雨泽这里,爱,是一种信仰。可是,这一次,任雨泽觉得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死掉了,死掉的是爱情,因为他已经没有权利再去爱谁了。

微暗而昏黄的月光让华悦莲的面容显得愈发精致美丽,任雨泽想起三个字:隔岸花。

不由的叹息,任雨泽终于开口了:“如果有一天不开心了,记得来找我,我永远是你的朋友,但仅仅是朋友。”

这话似告别又似约定,华悦莲听不出任雨泽是悲哀还是平静,不由的问:“那时你还在吗?”

任雨泽说:“无论何时,你需要的时候,便可以看到我的。”

“谢谢你!”

“不客气,但我更希望你能抛弃你对别人眼光的担忧,你其实还很年轻,你可以重新获得你的幸福。”

“我怕,我怕离婚后我会更孤单。”

“但你现在很痛苦,你和一个没有爱情的人生活在一起。”

再度陷入沉默,两个人坐在船上,好在这里的人和他们俩都一样,都在窃窃私语,都在船上幸福或者忧伤,没人注视关心他们,这个城市里,各有各的故事,都忙不过来呢。

任雨泽回到家时,还沉浸在刚才的忧伤里,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看到是华悦莲的电话,任雨泽接通了,一个凶狠的男人的声音让任雨泽惊讶到了极点,一个字一个字的嘣着:“你听着,华悦莲是我老婆,你想干什么?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知道了我会杀了你,敢勾引我老婆。”

任雨泽脑子一时转不过弯,说:“华悦莲呢?你叫她接电话。”

电话交到华悦莲手里:“你告诉他,你爱的是谁。”

任雨泽脑子里电光火石的掠过华悦莲哭泣的眼睛,这时他才算明白这眼泪的含义,华悦莲只能在电话里哭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任雨泽挂了电话,整个胸口像压了一块铅,心里痛得想吐,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这个可怕的晚上让任雨泽宁愿自己从来没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他真的无能为力,不管这个男人在怎么混蛋,但华悦莲不愿意离开他,自己又能怎么样呢?任雨泽无奈的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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