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密室大案
2015年,9月21日,凌晨1点40分。
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在徐家村干净宽阔的村道上行过,村道被铺成了柏油路,路两旁都是整整齐齐的风景树,还有一排排闪亮的路灯。
徐家村并不富裕,原本修不起路,也种不起风景树,张走召听说都是徐圭璋出资资助村集体修了路,种了树,还装了路灯。
所以,徐家村虽然是双水镇的穷村,不过倒是比其他富裕的村子更体面、更干净。
徐家村的村头,有一栋孤零零的、极大的宅子,从外观上来看,这宅子跟城里数千万元一栋的别墅,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那便是徐圭璋的家。
双水镇派出所所长张走召,43岁,身材敦实,是一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单身汉。此时此刻,他正眯着一双三角眼,隔着玻璃看那栋大宅。
张走召心中有股不平衡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兢兢业业、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干一辈子也住不到这样的房子里,偏偏住在这房子里的人还能在半夜三更“指使”自己来处理人命案子。
凌晨1点,双水镇派出所的值班警员接到了徐圭璋的报警电话之后,立即打给了张走召。
那时候,43岁的老光棍张走召正流着口水躺在单身狗的被窝里做梦娶媳妇。
好梦难遇,遇见了,还被人打断,还要爬起来,连觉都不能睡了,换作是谁,都难免有怨言。
“老大,我看您的脸色不大正啊!”开着车的小警员吴卓英从后视镜瞥了张走召一眼,挤眉弄眼地说。
吴卓英进入双水镇派出所没有多久,平时都跟着张走召历练。
张走召没好气地瞪了吴卓英一眼,道:“双水镇多少年都没有出过人命案,今天猛然出了一个,还是咱们双水镇首富徐圭璋家,我的脸色能正吗?”
吴卓英说:“这说明我的运气不错啊,刚来跟着您混,就碰上了大案子!”
“就你的话多!”张走召道,“准备找地方停车吧,咱们到了。”
张走召看见徐圭璋家门口停着两辆警车、一辆救护车。一群村民正在交头接耳地围观,几个表情严肃的警察站在那里负责警戒。
对于命案,警察在到达现场以后,首先要对现场进行保护,用警戒带把现场和外界隔离开来,拒绝无关人等的进入,以免这些人破坏了现场。然后由勘验人员进入现场,排除险情,再由法医介入。
看到现场的车辆,张走召知道,勘验人员和法医都已经到了。
张走召下车的时候,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1点50分。
“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干什么呢?”张走召一看见那些探头探脑,既兴奋又好奇的村民,就莫名地火大,喝道,“走走走!都让开!”
村民们瞥了张走召一眼,并不怎么理会他,有的还对他翻了翻白眼,然后继续交头接耳。
“真是一帮刁民啊。”张走召在心里嘟囔了一句,然后环顾四周,见徐圭璋的房子独处村头,方圆百米以内,再没有别的人家。
徐圭璋住这样的房子,村民也没什么闲话——毕竟走在人家修的路上,用着人家装的路灯,怎么还好意思说闲话?
所以,这也算是徐圭璋在徐家村地位的象征,别人,恐怕批不下这样的宅基地来。
张走召在外面看了几眼,便和吴卓英分开村民,进了徐圭璋家里的院子。
院子里很干净,大部分都是水泥硬化地面,纵深横阔,楼檐巍峨。院子西侧有个车棚,车棚里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院子东侧有一棵粗大的杨树,树上拴着一只高大的黄毛黑背牧羊犬。
这时候,那黑背正趴在地上,两只狗眼不满地盯着贸然闯入这个院子里的陌生人,时不时发出抗议的哼唧声。
它似乎是叫得累了,看见张走召和吴卓英进来,也只是喘了喘气,没有再狂吠。
张走召和吴卓英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特意留意了一下院墙,又看了看院子的地面,似乎都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便进了屋子。
客厅里的装饰简单大气,并不奢华,现代中式风格的装修,几乎是清一色价值不菲的实木家具,看上去极其沉稳而结实。银灰色的瓷砖,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洁净异常。
记录、拍照、录像的警察,固定现场的勘验人员,还有检查尸体的法医以及束手旁观的医护人员们占据了一半屋子,偌大的客厅也显得有些拥挤。
客厅中间靠墙摆置的一座三人沙发被圈了起来,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准确地说,已经是具尸体——佟玉芬的尸体。
张走召远看了一眼,见那女尸仰面躺着,身子绷直,走近了看,脸皮发紫发胀,嘴唇发青。
沙发旁边丢着一团抹布,还有一个剪刀,另有几根被剪断了的绳子。
勘验人员正把这些东西往证物袋里装。
张走召是双水镇的派出所所长,算是“大人物”,徐圭璋和佟玉芬是双水镇辖下最有名的夫妻,也算是“大人物”,大人物跟大人物在一起吃过饭,张走召也见过佟玉芬。他记得佟玉芬是个极有魅力的漂亮女人,曾经暗中欣羡徐圭璋颇有艳福。
不料,曾几何时的美丽少妇而今却成了死尸,真是红颜多薄命!
张走召在心中暗暗叹息了良久。
勘验人员用粉笔固定好了现场,一个矮胖的法医正由外围到中心进行勘查。
张走召看见那法医,点了点头,说:“党法医也到了。”
党法医瞥了张走召一眼,也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检查尸体。
回头时,张走召又看见一个精瘦的男人目光呆滞地站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张走召认得他是徐圭璋,便走了过去,轻轻喊了声:
“老徐?”
徐圭璋抬起头来,用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目光看了张走召一眼,张走召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眼看徐圭璋没有丝毫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张走召只好走开。
“头儿,你来了。”先到现场的警员朱芸芸凑过来跟张走召打招呼,张走召略一点头,“嗯”了一声,道,“小朱真是勤奋,总是先到一步。”
朱芸芸说:“那是因为我离得近啊!”
张走召说:“辛苦了,辛苦了。你来讲一下,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朱芸芸道:“这家的主人是徐圭璋,就是那边站着的那位——他晚上去村里的牌场看人打牌,凌晨12点多回来,然后发现自己的妻子佟玉芬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生死不明,就打了急救电话,也报了案。急救人员先到,但是看了看,感觉佟玉芬已经死了,就没怎么动。随后咱们的人也到了,又通知了市里的党法医……”
“凌晨12点多回来,12点多多少?报案的时间又是什么时候?
这中间差了多长时间?”张走召皱了皱眉头,他对朱芸芸这种语焉不详的说法表示不满。
朱芸芸道:“徐圭璋是这么说的,具体时间他也记不清楚了。可以确定的是他12点半从牌场出来,到家应该是12点50分左右,急救中心接到求救电话的时间是12点53分,我们警局接到报案的时间是1点56分。”
“唔。”既然是徐圭璋说的,那张走召便有些释然了,一个人无端端地怎么会把时间记得那么清楚?张走召又问,“他回来的时候,家里就只有佟玉芬?”
朱芸芸点点头:“是的。”
张走召问:“当时是什么状态?跟现在一样吗?”
“不大一样。”朱芸芸道,“徐圭璋说是仰面躺着,嘴里塞了抹布,四肢都被绑了,固定在沙发上。”
张走召道:“那是谋杀?”
“应该是的。”朱芸芸说,“初步勘查到的是,佟玉芬的衣服是完整的,除了脖子上有些瘀痕,全身上下多处勒痕,再没有别的伤口了。徐圭璋说,他回来的时候,把佟玉芬嘴里的抹布给拽了出来,又把绳子给剪开了,也移动了尸体,算是破坏了点儿现场。”
张走召心里想:“任何丈夫看见妻子这个样子,也都会把嘴里的抹布给拽出来,把绳子给弄开的吧,摇晃一下身子,看看是否还活着,这都是人之常情,难以避免。”
张走召沉吟着,又说:“照这样子来说,是有人绑了佟玉芬,然后把佟玉芬给勒得窒息而死的?”
“应该是的。”朱芸芸道,“绑得很结实,死者身上的勒痕很明显,可见死者在生前是用力挣扎过的,可惜没有挣扎开。不过,在现场没有发现凶器和其他的作案工具。”
“什么作案工具都没有?”张走召皱了皱眉头。
“没有。”朱芸芸摇了摇头。
“凶手拿走了啊。”张走召顿了顿,又问,“那门窗是关着的还是开着的?”
朱芸芸说:“我们来的时候,窗户都是锁着的,除了现在开着的这个屋门,其余能进屋的门也都是锁着的。刚才问徐圭璋,他说回来的时候,所有的门窗紧闭,是他从外面用钥匙开的锁。而且,根据刚才检查的结果,屋子里没有发现除徐圭璋、佟玉芬之外可疑的指纹、脚印,也没有翻找痕迹,现场十分干净。地面上疑似有被打扫过的迹象,但是不明显。院墙、院门都完好无损,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张走召感觉一阵头大:“也就是说,命案现场是完全封闭的?”
朱芸芸点点头:“是的,老大。”
张走召叹了一口气,看向吴卓英,道:“这回遇到大麻烦了,有得查了。”
吴卓英兴奋道:“是个大案!”
张走召道:“先别他娘的瞎起劲儿!你和小朱出去问问那帮看热闹的村民,再找找住得近一点儿的村民,看他们之前听到什么动静没有。打听打听有没有谁在案发前后看见可疑的人从附近经过,或者出入徐圭璋的家里。”
“是!”吴卓英和朱芸芸都点了点头。
张走召又瞥了一眼徐圭璋,说:“我再去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