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摩德和理穗被拉格维林找到的时候,她在请这个年幼的女孩吃冰棒——显然,拉格维林那个性格对这种挑衅他的事情,会一点不差的报复回来,既然他要活口,那这段时间空着也是空着,做点什么都是一样的。
她借着吃冰棒的时间打量这个女孩,她年纪不大,看着也就十一二岁,还是在懂事和不懂事的年纪之间,有些轻微的营养不良,全身上下唯一出彩的,大概是那双绿色的眼睛——这或者能让她在拉格维林手里活下来,也不一定。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上街走一圈能拎出百八十个,贝尔摩德依然没从她身上看出值得威雀铤而走险的价值。
她有些兴致缺缺,对于威雀这出突然父爱泛滥的戏码只觉得好笑。那男人杀过的小孩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有朝一日决定从良,就像是一个什么讽刺笑话。
不过显然威雀不会有好下场——得罪了拉格维林的,从来没有人能有好果子吃。这也是为什么贝尔摩德会请理穗吃冰棒,因为她太可怜了,任何一个被迫接受拉格维林的恶意的生物都值得同情,就人类的良知来说,这根冰棒是贝尔摩德唯一能表达怜悯的方式。
然后拉格维林就在神奈川的黄昏里向他们走来了,他某一刻面无表情,却在她们一起看过来时微笑着,嘴角精准的保持在一个弧度,叫人挑不出错,又充斥着违和,那双铁灰色的眼睛翻涌着恶意波涛,让从那副好皮相中清醒过来的人意识到,这种看似温和的笑后翻滚的那些暴戾残酷的东西。
津岛信也停在两个人面前,歪着头若有所思的打量了理穗一会,然后展开了一个糜丽到渗出恶意味道的笑,他微微弯腰,声音轻柔的和她打招呼:“你好,亲爱的。”
小动物的本能促使理穗往后缩了缩,但她还是乖乖的打了招呼:“您好,先生。”
她有些茫然,突然被一个陌生的姐姐带走,又出现了一个好看的哥哥,但是她没看见熟悉的长辈——有点像父亲的威雀。
[不要怕。]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这么对她说过,[怕是没办法从恶魔手里活下来的。]
她犹豫的看了津岛信也一会,手指不自觉的攥住衣角:“请问,威雀呢?”
“哦,威雀。”津岛信也微笑着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的声音更加轻柔了,脸上的笑意更深,这让贝尔摩德提早替威雀哀悼,“他让你这么叫他么?”
女孩眨了眨眼,并没有害怕,但却有些紧张:“嗯,他不让我叫他名字,只让我这么喊他。”
“这样。”那个男人轻轻点了点头,好像真的是个温情脉脉的长辈一样,“很不错。”
但是谁也没想到,拉格维林会在下一刻直接残忍的撕掉所有遮掩,毫不在意的告诉那个女孩:“他死了。”
女孩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她的神色空白一片,后知后觉的染上了茫然和惊惧。可是拉格维林只是微笑着欣赏她的惶恐,站在那里歪着头看她,不发一言,却好像说完了千言万语。
“那,那我也会死吗?”理穗的牙齿都在打颤,但她依然固执的扬起头,向津岛信也发出质问。
这句话让津岛信也唇边的笑意更甚,在黄昏的逢魔时刻影子被拉得扭曲,像从深渊跳出来的瘦长鬼影。
“不一定,亲爱的。我现在能给你提供两条路。”拉格维林在女孩面前蹲下,伸出一只手,很有耐心的说,“你可以选择跟我走,或者和那家伙一样。”
“我能送你上学,给你最好的物质。但你要想一想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现在在选择要活要死。”他好像有些惋惜,叹气着说,“要慎重,亲爱的。”
“我……必须选吗?”
“当然,我也只能给你这两个选项,小小姐,我很抱歉。”津岛信也这么说着,甚至遗憾的拉长了语调,眼睛里却毫无一丝一毫的悔意。
这一次小小姐沉默的时间很长了,而津岛信也就很耐心的看着她,看着她低着头,盯着她头顶的发旋。最后理穗轻轻拉住那只刚刚开了五枪的手。“我跟您走。”
[不可以哭。]那个已经死了的人对她说,[这样你才能走的远一点。]
“你叫什么名字?”津岛信也明知故问。
“理穗。”她有些害怕,但是鼓起了勇气,抬头直视男人的眼睛,“天海理穗。”
她听见男人笑了一声,意味深长若有所指,天海理穗困惑的看着这位好看的先生,但这位先生什么也没做。
“很好,亲爱的,我敢保证你未来一定会后悔,但是嘛——恭喜你可以生存了。”拉格维林微笑。“我是津岛信也。”
铁灰色的眼睛和绿色的那双对视,津岛信也在女孩年轻干净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在微笑,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个恶魔。
看了这么出戏的贝尔摩德无趣的点燃了一支香烟,只觉得拉格维林又发现了新的花样,作为恶魔却假装救世主,充分证明了人总在残忍上很有创造力。
“你还真是,睚眦必报。”
津岛信也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贝尔摩德在说什么——无非是认为威雀想带着天海理穗逃走,拉格维林就偏要小姑娘进入组织。
他立刻就笑了起来,一字一顿都仿佛含情:“嗳,怎么会呢?”
“那可真难得,你是对那小姑娘心软了吗?”贝尔摩德随口调侃道。
谁都知道不可能得出这么个答案,无论是津岛信也还是佐川涉,无论是杀人犯还是noc,他们都会在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开枪。
愧疚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津岛信也站直,慢条斯理的抹掉了侧脸无意沾上的血痕,侧头看着她笑了一声,反问道:“牛走到罗马就不是牛了吗?”
贝尔摩德没听懂这个男人在说什么,只能看着拉格维林又毫无征兆的大笑起来,笑到眼角渗出泪花。天海理穗疑惑的看着他们,她听不懂,真是走运。
牛走到罗马还是牛,人活了几辈子还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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