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仁道:“费了不少人力财力才做到这般。这宝炉我有了,姑娘的本钱又在哪里?”
仟红仔细打量着柱芯上每一层宝石,说道:
“原品丹炉中,赤,用的是血珠,橙是芒碌石,黄是蜜珠,绿是翠石,青是青砂珠,蓝是崩玉碎珠,而紫……是天舍目。”仟红手指抚过层层珠子,又道:
所有细节都都一模一样还原了原品。
仟红啧啧点头,“比我想象中还好。”
“决定丹药品性的就是这七层宝珠,药性经火炼化是从上向下沉积,换句话说,也往下数量越少的珠子,越是重要。”
商仁点头,“是,大多仿造七宝香炉的人都因为找不到圆润的血珠,就用珊瑚珠代替,你能帮我找到品相如此好的血蚌,我已经胜他们一筹了。崩玉、青砂珠,这两样都是市面上成色最好的。紫色我选的是南海的紫英石,这些都是最好的替代了。”
商仁完全按照原七宝炉的尺寸打造的,口径二尺,连顶盖上的红铜镂空祥云纹都雕刻的一模一样。
仟红频频点头称赞,她转动炉底的机关,丹炉外壁呈莲花状展开,里面缓缓升起一根七层宝珠镶嵌而成的柱芯。
七宝丹炉所用的七种宝珠,从下到上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从上到下的数量是:七六五四三二一。
商人不解,“烧这么烫,还怎么喝?”
仟红摆摆手,“先谈生意吧。”
“对不住,没守时,被个粘人的缠住了,好不容易才脱身。”仟红说的是姚离儿。
“没事,坐吧,酒都热好了。”
商仁望着热气腾腾的炉子,里面热的是北方最烈的酒,烧刀子。
敲门声突然响起。
【西山药王谷】
商仁垫着毛巾正要斟酒,仟红拦住,她把罐子里的水倒掉,然后把酒壶里的酒直接倒入灌里。
商仁点点头,心里其实早就迫不及待了。
七宝丹炉虽是稀世珍宝,炉身的架构其实没什么特别之处,真正难得的是里面的七层宝珠。
“我打听了一下,这次竞宝阁里登记在册的七宝丹炉就有五个,三大门派各占一个,我也不兜圈子了,把你那个出来吧。”
下午聊到七宝炉,商仁就有准备了,直接把盛着丹炉的木盒端出来。
商仁平静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抬头道,“进来吧。”
仟红进门后把伞放在门边,摘下身上的琴盒。
“姚石崇可真该跟三少好好学学。”仟红笑得一脸深意。
砂盆里的酒煮沸了,烈酒的香味飘散在来,未喝人就有些微熏。
“你今夜不是为了来夸我的吧?”
仟红笑着耸耸鼻子,抬手解下脖子上的红绳。
上面串着一颗土灰色的珠子,怎么看都是路边上随处可见的石头疙瘩。
仟红把珠子扔进沸腾的酒里。清澈的酒水在翻腾中变得越来越浑浊,许久,仟红将里面的珠子捞出来,放在桌上。
商仁只看了一眼,整张脸僵住了,凑上前再细看,猛一下推开凳子站起来。
“不可能!”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仟红初次见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倒是挺合心意的。
商仁的震惊并没有因她的得意而停止,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珠子,翻来覆去的查看着这颗黑色珠子,又走到桌案前,捏着它一点点靠近烛火。
黑色的珠子瞬间变成赤色。
“传……传说是真的?”商仁已无法压抑心中的激动。
古有传说:天神造人间,以天为幕,于天幕一角窥视人间,后因不忍见世人悲苦,终舍目于人间。
传说中的天舍目,白天是淡紫色,在黑夜中黝黑如瞳仁,放入水中是青瞳,入火是赤瞳。
一直以来药王谷都将天舍目传的神乎其神,因为没有人见过,世人多半不信。姚家人自己也知道,七宝炉被毁,其实真正被毁的,就是那颗独一无二的天舍目。
“可、可当年天舍目是崩碎的,不可能复原。”
仟红笑得淡然,“既是天神之眼,那自然是一双,他总不能是独眼儿。”
商仁一双发红的眼睛直盯着她。“我们有行规,不然我真想问问你是怎么得来的。”
仟红笑,“二少是个守规矩的人。”
“好,我不问。”为了平复心情,商仁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
“二少,这本金可以吗?”
商仁点头,“太可以了。我之前算白忙了,就这一颗天舍目,姚石崇倾家荡产也会换。”
小红笑而不语。其实早些年,她也是舍不得的,毕竟是阿冬唯一留下的东西。
三年前在雪山,红绳断了,珠子磕在石头上碎了一个角,当时师父拿着它看了很久,第二天再交给仟红的时候,石头补好了,还换了根结实的红绳,并对她说:贴身带着,不要丢了。
商仁见她想事想的出了神,默默给她倒了杯茶水。
“既然是生意,现在该说说你想要的了。”
仟红回神,“以二少的聪慧,该猜到了。”
“封云剑。”
仟红点头。
商仁思索一番,微蹙眉,“我倒不是不舍得,说实话,此次参加易宝大会,本就没想过能拿到魁首,正如你之前所说,我只为名。至于剑,还真不敢奢求。”
仟红摇头,“不,这剑只有你能拿。”
商仁不明所以。
“因为二少你跟那些人不同。你们商家不是江湖中人,尤其是这次有你父亲和兄长坐镇,他们背后有朝廷势力,封云剑如果在你们手中,既免除了四大门派的夺剑之争,江湖中人又不敢轻易动你们。剑放在你们商家,连丝血都沾不到,这不正是封云剑最好的归宿吗?”
商仁微皱眉,“你一句一个商家,可我在商家的地位没你想的那么高。”
仟红轻笑,“你要的是名,你爹要的也是名。竞宝那天,你以一知楼的名义亮出七宝炉,一知楼就已经扬名天下了,至于封云剑你就直接献给你父亲,到时候他还能不全力守护?”
商仁一愣,“等等,把剑给他?你做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那把剑吗?”
仟红起身,将背来的大木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把瑟,就在商仁疑惑不解的时候,仟红把瑟翻了个身,底朝上,接着扳动隐藏的机关,底部的木板缓缓抬起,里面竟藏着一把剑。
剑身黝黑,内嵌七十二回纹,剑柄处镶一碎玉珠,珠子里还有一滴鲜血一样的红色。
虽没见过实物,商仁也猜得到,这是仿的封云剑。
仟红道:“我想我不必说,二少也该明白我的意思。”
以假换真,商仁当然知道。单看剑柄上那两处特意做出的裂痕,他相信,这物绝对与实物一模一样。
“当年天下第一铸剑大师莫不邪,铸出封云剑后没多久就逝去了。”商仁抚摸着剑身上的凹纹,“能有这手艺的,想来也只有他的亲传弟子乌夷子大师了。”
仟红点点头。“乌钢和陨石还是有差别的,不过你放心,这世上除了你我、乌老头,只有一个人能以肉眼分出两把剑的真假,就是我师父。”
这下商仁无话可说了。
仟红从琴盒底下掏出一摞纸,又道:“之前答应过你,你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宝珠是你的,扬名天下的是你,接下来,就是重建一知楼需要的钱财了。”
商仁接过他手里的一摞纸,随手翻着,是些花鸟图样和看不懂的设计图,还有些诗句。
“这便是我给你的定金。”仟红伸出两只手,笑着问道:“十万两,可还够?”
商仁一双一双细目愣是瞪成了圆的,片刻后,手捂着嘴边摇了摇头。
“今晚的惊喜和惊吓太多,不如咱们先喝杯酒,让我缓缓可好?”
夜雨未歇,凉意渐浓,商仁命人重新热了一壶清酒。
仟红抿了一口,看着对面商仁正认真地翻阅图纸。
商仁抬起头,目光落在门边的油纸伞上,猜测的语气:“这些是……伞?”
仟红点点头,又摇摇头。
“五月初,荧惑西近,江北旱风退,东海、南海两股潮风同袭。我们玄月乃堪舆星象之术宗,我同你说星象你也不懂,直白的说,从五月底开始,一直到十月中下旬,江北以南会出现百年来最长最潮的雨季。”
商仁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我做伞生意。”
“不止。”她继续解释:“你把封云剑向你父亲一献,金银珠宝他都愿赏给你。我知道你早些年在家族中一直受排挤,吃了不少苦,现在自立门户了,在族中也不能太压着你两位兄长。所以,他赏赐的珍宝你不能要,你以谦卑之姿,只要他四间铺子。”
仟红的话字字说在商仁心坎上,商仁听得认真。
“这四间铺子地址我写在上面了,它们名下还带着五间作坊,都是商贾闲置在外的小产业,估计他自己都不记得了。现在开始你有一个半月的时间重新整顿店铺,修整作坊,具体行措我也写在里面了。”
仟红抽出其中几张纸,对商仁道:“这几年江南纸业是淡季,倒的倒散的散,正是你敛财最好时机。三家造纸坊、两家桐油坊五月中旬就要开始备货。五六月不会有什么进帐,七月中旬开始,泡了两个月的江南要生霉了,那时你就开始逐步抬价。起初人们还是会选便宜的竹篾纸作窗纸,到到了七月八月,他们会发现频繁换纸不是办法,没钱的百姓会选择棕皮纸,耐水,久潮不霉;而有钱人则会选择皮棉纸。造这些高级纸的工期长,到时候市面上就是你一家独大了。”
商仁几乎可以预见那场面,他指了指手里的几幅画,又道:“这些是……”
“光靠卖纸当然挣不到十万,自古江南的伞业都是暴利,竞争也大,借着雨季的天时,这捧金你也不能不赚。要超越那些百年老店,你要出奇制胜。同样是桐油纸伞,你的设计种类更多,这些都是来自东海国时下流行的,什么蝙式伞,亭伞,叶伞,各有其特点。还有这个伞骨的设计,其来源是玄门一种暗器,开合十分流畅,比普通的油纸伞轻巧很多。至于那些画,我做了标注,江南女子多喜花草图样,男子则爱山水和诗句。当然了,二少手下多能人,我只是举例,以二少能力应不止这些。”
商仁缓缓抬头看她,却又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神情回应她的一脸淡然。
“我粗略算过,只要二少人手跟得上,货供得及时,十万,是保底。”莞尔一笑,“我还是那句,二少定会做得比这更好。”
商仁接过她递来的纸,仔细整理好纸稿,放在一旁,盯着酒杯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道:
“我真的……从未对一个人如此好奇。”
仟红笑着给自己斟满酒。
“我还是想问一句,为这些……你谋划了多久?”
仟红道:“你说生意?大概……从年初判出星象就开始计划了。”
“为七宝炉,封云剑呢?”
“从一年前在药王谷得知了姚石崇要竞宝,筹谋至今。”
商仁压低声音,“为你师父的毒呢?”
仟红微怔,淡然一笑:“无时无刻,不在心中。”
亥时过了一刻,外面雨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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