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不轻弹(1 / 1)

仟红啐出嘴里的余血,抬头笑着露出一口血齿,远远看去竟有几分邪魅。

“师父,你救不了我了。我得了瘟疫,整个胳膊都烂掉了,横竖都是一死,师父,你杀了他们给我陪葬吧!”仟红喊道。

“瘟疫?”老六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吓得白了脸,想了想,“不对,这丫头鬼的很,她想使诈。”

“噗。”仟红故意把头扬的很高,口中的血喷了老六一脸,众人皆惊得停了动作。

老六一时慌了手脚,望着老大直摆手:“不是我,我没动她啊!”

说罢,用手扯破仟红一截衣袖,只见上面白白净净的什么都没有,笑道:“果真在说谎!”

“你看看右边再说。”仟红冷声。

这话一出,雪山六犬面面相觑,目露惊惧。

“先断他琵琶骨,回去慢慢耗,总有办法撬出藏宝图的下落!”

“断骨”这个词叫仟红全身一阵惊颤,眼看着那群人端着弯刀走近师父,直觉一股热涌到嗓子口,刚一张口就喷了出来。

六犬老大一脸不屑,“呵,江湖中没几个不知道的吧?你风慕施可是曾立过誓,夏蝉若死,此生再不收徒。怎么?昔日玄月的弟子都被你杀净了,想再收个解解闷子?收你也找个资质好点的,瞧这丫头,瘦的跟个小鸡仔似的。”

老六用手抓着仟红头发向上一扯,一脸不屑,啐道:“呸,认这种人作师父,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六犬老大双眼一亮,将缚虎绞利落的甩在风慕施身上。

“师父,别管我,你快跑吧!”仟红急红了眼,呼喊道。

“敢躲?老六!”老大话音一落,老六一手捏住仟红肩膀,手中用力,瘦弱的肩膀发出咯咯声。

仟红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硬忍着就是不出声,惨白的脸朝着地面就是不抬起。

雪山六犬的老大笑得一脸猖狂,“这是玄门制造的缚虎绞,老虎都挣不出去,风慕施,看你怎么逃。”

“你叫他师父?”

仟红顾不上疼和羞辱,眼看着师父被人捆了,满肚子的悔和恨。

风慕施冷笑,“你们就没听过断骨可以重续,内力可以再修?怕是我在这世上活一日,你们就要担惊受怕一日。”

“大哥,都说这风慕施是玄月门中第一人,江湖上传的神着呢,我就怕这缚虎绞也困不住他,依我看,断了他的琵琶骨才稳妥。”

“老三说得对,他未用全力都把我们压成这样,捆了也危险。”

见此景,风慕施那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还是触动了一下。

“行了,松开她,她还是个孩子。”风慕施双手一伸,卸下身上所有力气。

老六急忙扯开她右臂的袖子,里面缠着厚厚的白布,血水渗出,再扯开白布,眼前的情景让老六一屁股坐在雪里。

仟红的右臂从手肘到肩膀都长满了血疱,白肉外翻着,没有布带的压制,血水很快顺着胳膊流下来。

“真、真是瘟疫啊。大、大哥,救我!”老六像看到猛兽一样,一边后退,一边擦着嘴边的血。

“你躲也没用,到了地府门前,咱们再见。”仟红说时豪气,可说完后,心虚的不敢看师父一眼,仅用余光仍能捕捉到师父也在看她,索性一闭眼,喊道:

“师父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老大见老六这边用人质已无用,急道:“快,断他琵琶骨!”

风慕施手臂被绑住,脚下轻点向后躲开,一时间几只箭弩连番朝他射去,仟红身边的老六惨白着脸也举起连弩对准风慕施,仟红看到后立刻扑到他脚边,张口就咬了下去。

“啊!”老六惨叫一声,用力一甩,却没能将仟红甩开。怒道:

“认这等人渣败类作师父,你也是个妖女!”说罢,一掌打在仟红身上,仟红吃痛口松开。

“到底谁是人渣?我师父连狼都不忍杀,你们呢?无冤无仇,为了宝藏一心要我师父的命,你们才是畜生不如——!”

仟红几乎拼尽全力在嘶喊,那声音尖锐到刺耳,她的呼喊似乎连大山都感受到了,竟微微颤了一下。

就在那时,风慕施猛地回头看向身后,树林里恰逢一阵风拂过,树梢的雪簌簌落下。

“不好。”风慕施面露惊色。

以往顾忌手臂的毒他极少使用内力,此危急时刻,也顾不上了。

他运力于手臂拉扯捆仙丝,同时向仟红跃去,老六最先反应过来,抄起手中的弯刀扔了过去,刀就在仟红脸前一个手臂的距离,被风慕施用手臂挡了一下。

风慕施身上的绳索脱落在地上,刀在他上臂划出一道血口,他再没回头,揽起仟红,用最快的速度向前飞纵。

“别让他跑了。”六犬老大在身后喊道。

风慕施:“是雪崩。”

众人再回头时,全部惊呆了。伴随着轰鸣声,一片雪海铺天盖地而来,那是真真正正的海,一浪接着一浪,势吞天地。

“啊!”雪山六犬的喊叫变成惨叫。

仟红被师父揽在手臂间,那速度几乎要追上风了,可是,雪浪太大,掀得太高,势要将师徒二人淹没。

“师父,对不起。”仟红耳旁是呼啸的风,咆哮的雪,远处那六人的身影一个个消失在雪海之中。仟红想回头看看师父此时的脸,刚转过头,就看到头顶的雪浪没过了头顶。

那瞬间,她感觉身子向上一纵,像飞到了很高的地方。

“别怕,闭上眼。”师父的声音传来,接着仟红感觉到一只大手覆在她眼上,黑暗代替了雪白,“轰”一声,冰雪钻进她鼻子和耳朵……

…………

阿冬离世前一天,躺在稻草上一动不动,瘦得只剩一副骨架。食物和水灌进去都会立刻吐出来,而阿忏只能眼睁睁看着。

“等我死了以后,给我点把火,别叫我烂在地里让虫啃。我说过很多次了,把泪擦了,不许哭!”

阿忏点头,擦干仅仅是湿润的眼角。

“我对你说过,人啊,都是水做的,如果你想流泪,往心里流别哭出来。泪要是流出来,人就变轻了,流的越多你就越轻贱。无论何时,都不能叫人看轻了。”

阿冬灰蒙蒙的眸子凝在仟红颈间,又道:“不论何时,都不许摘下这颗珠子,带着它,牢牢记住我对你说过的每句话。”

“阿冬,你带我一起死吧,我不怕。”

阿冬笑。“你陪不了,你我不同路,你要去上面找你母亲,我要下去十八层。还有,别说不怕死,等到你真的快死的时候,再说。”

“我不怕!”

记忆里的阿忏曾说的十分坚定,可现在,她是仟红。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仟红发现自己在一个温暖的地方,有一点颠簸,那是师父的背。

抬头看看四周,落雪了,石阁静立在不远处,如被鹅毛飞絮笼罩,静的安详。

风慕施感觉到她醒了,侧头正看到她左边眉角的伤口,血止住了,血口结成血块。口子虽然有些长,处理得当倒也不会留疤,不过……

“多这一道疤,也未必是件坏事。”风慕施淡淡道。

那时的仟红还不懂这道疤对她的意义,只当是师父是要她长个教训。

再回想刚刚那一场劫难,心中满是愧疚。

“师父,我知道自己染了瘟疫。我,我不想你看到我烂掉,闻到我发臭,我更怕……会传给师父,所以我偷跑里,对不起,师父。”

风慕施将托着她的手臂微微拢了拢,将她小身子向上一托,轻声道:“我们初遇那天,有一对暗算我的男女,自称雁南双煞,他们是不是曾经碰过你的手臂?”

仟红回想了一下,点头,“嗯,在草垛后面,那个女人抓过我。”

“你没有染上瘟疫,你是中了她的毒,叫十溃散,此毒发作时的症状与瘟疫有些相似,虽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可要是拖过了十日,便是我也难救你了。”

“中毒?”仟红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相信。

“刚刚检查过你的伤口了,确是十溃散,等回去了我下山给你抓些药,口服外敷,不出七日就能痊愈。”垂眸苦笑,“你啊,这一逞强,平白遭了一场罪。”

仟红瞬间软了身子,脑袋歪在师父肩上,愣愣地瞪着大眼,说不出一个字。

直到经历了刚才的事,她终于明白,阿冬说的‘要到真正将死之时才知自己怕不怕死’这句话的意思,原来,仟红是怕的。

“我是你师父,以后不可再瞒我。”

“是,师父。”仟红一直睁着眼睛,任雪落到里面,刺红了眼眶。她的脸垂在师父肩上,低声说了一句:

“师父,我想哭。”

“那就哭出来,待哭完了,再好好地活,放肆地笑。”

仟红发红的眼眶很快蓄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越流越多。从无声到有声,从呜咽到嚎哭。

“呜啊啊啊————!”

风慕施的嘴角弯起一抹笑,清淡却暖如春风,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一下一下拍着瘦小的仟红。

仟红太久没哭了,记忆中跟了阿东以后再没流过泪,因为阿东不许。或许是积攒太久,泪水不停地涌出来,她想起阿冬那句“人是水做的”。

可此刻,轻贱就轻贱吧,这样背着她的师父就能轻快一些了。

仟红抬起头,只觉师父的背又宽又高,宽似墙高似树,风雪都被他挡下了。只此一刻,仟红在心中立誓:待有一天她长大,变强,她要站在师父身前,为他遮去寒风,为他挡下冰雪,亦如今日……

风慕施脚都未移只微微一侧身,就避开了他抛过来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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