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不过短短几个月,再次回到穆家,眼前的一切就变得有些陌生了。
想到周家老宅的花廊,泳池,小花园,落叶小路,再转眼看眼前这座死气沉沉砖瓦堆叠的房子。穆雪衣突然觉得,这个地方似乎再也不能算作她的“家”。
刚刚那一顿假哭把她的泪腺都要榨干了,但没办法,未来要演的戏还长。
进到客厅,穆国丞正坐在沙发里看财经新闻。
穆雪衣吸了吸鼻子,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因为她前二十多年一直都是个很柔弱的人,所以没有谁比她更明白怎么去装柔弱。
耸着肩,低着头,让自己的眼角看上去雾蒙蒙的,一触既折的模样。
穆国丞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叫来管家:“送二小姐上楼去。”
管家答应了一声,跑过来从司机手里接过了穆雪衣。
“等等,”穆国丞朝穆雪衣抬起手,四指勾了勾,“手机给我。”
穆雪衣低垂着眉眼,十分顺从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过去。
穆国丞对旁边一个女佣使了个眼色,说:“搜身。”
女佣上前,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穆雪衣的所有口袋和挎包,确认了一下的确再没有其他的通讯工具。
穆国丞确认之后,拿出一支新手机,交到穆雪衣手上,“为了防止你再联系周枕月,以后就用这个手机吧。我也不怕直接告诉你,这支手机可以监视你的通话记录,你好自为之。”
穆国丞朝管家扬了扬下巴:“看好二小姐,没有我的允许,她一步也不能迈出穆家的大门。”
穆雪衣:“……偶尔去院子透透气应该可以吧?”
穆国丞拿起报纸,“可以。但你也应该清楚,院子里到处都是浇花的佣人,别耍花招。”
穆雪衣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我看起来是会耍花招的人么?”
穆如晴双臂抱着走到穆国丞身边坐下,翘起二郎腿,轻蔑地瞥穆雪衣一眼,“你倒是想耍,你有那个能耐吗?”
“……当然没有。”穆雪衣朝沙发上的两个人颔了颔首,“爸,姐,我回屋了。”
穆国丞翻过一页报纸,眼也不抬,“明天沈教授来探望你,做好准备。”
穆雪衣乖巧地低头:“好。”
钟婉听说了这两天的事,刚好她也在穆家,就趁穆如晴出门偷偷跑到穆雪衣的房间。这会儿雪衣肯定很难过,她作为雪衣在穆家唯一的朋友,肯定要来看一看。
钟婉轻轻地敲了门,里面传来远远的一声“进”,她才打开门进去。
一进门,她就知道刚刚那声“进”为什么会显得那么远了。
穆雪衣没有坐在离门较近的沙发上,而是坐在飘窗边,整个人都趴在窗台上,窗户打开,她探出了小半个身子出去往外望。
钟婉好奇地问:“雪衣,你在看什么?”
“啊?”穆雪衣收回脑袋,看见是钟婉,神情舒展开来,“婉婉,是你啊。”
钟婉也斜坐在飘窗上,顺着刚刚穆雪衣的视线望出去,“你刚才在看什么?”
穆雪衣:“没什么,就看看天。”
“你还有心思看天,”钟婉叹了口气,“我听穆如晴说了这两天的事,但是她没有和我细说,只说你爸爸用了点手段,威胁你回家来准备嫁到沈家。刚刚我又听穆如晴和你爸爸说,你从医院回来时,周总都气得吐了口血,还说周氏最近可能都会随着周枕月一蹶不振……”
穆雪衣挑起眉:“她是这么说的?”
钟婉看着穆雪衣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满头问号:“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穆雪衣的表情很自然地从似笑非笑过渡到了担忧:“……可能是气糊涂了吧,面部神经产生了紊乱。”
钟婉有点担心:“是不是和周总分开刺激到了你?如果实在不行,你也要想想办法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穆雪衣温顺地点头:“谢谢你啊,如果情况真的很不好,我会去看医生的。”
钟婉点点头:“你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就告诉我,我认识几个很不错的医生,人挺好的,交流起来也很舒服……”
穆雪衣皱起眉,语气有些严肃了:“你在看心理医生?”
空气瞬间陷入沉默。
半晌,钟婉才笑着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我主动找的。我……在穆如晴身边过得太压抑了,总想……总想一些不好的事,她知道我不开心,就给我找了几个心理医生。”
穆雪衣眉头皱得更紧,“你的意思是,她宁可让你去看医生,也不愿意放你走?”
钟婉苦笑:“从小到大,我在她身边二十多年了,她怎么可能会放我走?……前段时间我听人说起过,她在筹划和另一家大型企业的老总联姻的事。我以为她要结婚了,总可以放我走了。没想到她对我说,这种企业联姻的背后双方都是各玩各的,她还是可以在外面养着我,但是我……我怎么能违背我自己的良心给她做婚外恋的对象……”
穆雪衣沉思良久,认真地问:“如果你有一个机会离开她,你真的愿意走吗?”
钟婉不假思索地答:“我当然愿意。”
穆雪衣:“或许……我可以帮你。”
钟婉看着穆雪衣的眼睛,依照她们多年来相处的经验,她从穆雪衣的眼神里能看出来,穆雪衣没有在和她开玩笑。
她眼睛红了,“可是雪衣,你有什么办法去抗衡你姐姐呢?”
穆雪衣眼睛一垂,转而看向窗外:“其他的你不用管。就是,你……可能得帮我几个忙。”
钟婉:“你尽管说。”
窗外的光线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开始刮起了猎猎冷风。正对着的那棵枫叶树脱落下了最后的几片枯叶,随着风在寒冷的空气中打着转儿。
要下雨了。
和天气预报的一样。
穆雪衣松了口气,看向钟婉:“咱们去院子里走走吧。”
傍晚时,岸阳又下了一场大雨。
天气瞬间达到了这个冬天的最低温,南方城市又没有暖气,在外面走一圈,冻得人手都是哆嗦的。
不巧,大雨突然下起来的时候,穆雪衣正坐在轮椅里被钟婉推着在院子里闲逛。
下雨后,因为轮椅移动起来不方便,穆雪衣淋了不少雨。全身的伤口都被雨淋得湿透了,包括额头上那个封了三针的大创口。加上寒风一吹,她的伤口开始恶化发炎,额头的伤发炎后更是牵连起了发烧的症状。
穆国丞到穆雪衣的房间看望了一下,见她嘴唇都苍白得失去了血色,也知道这事情没有办法拖,就叫了医生来家里给她打消炎针。
医生是照顾了穆家多年的老医生,姓江。他也算是看着穆家姐妹长大的。因为穆如晴打小就比较傲气,穆雪衣懂得讨长辈欢心,所以江老医生心里一直以来都比较偏爱穆雪衣。
听说穆雪衣生病了,江老医生马上拎了药箱子,带着助手来到穆家。
穆国丞自然没有闲工夫多管这些琐事,江老医生和助手进门的时候,他甚至都待在楼上的房间没有下来。
江老医生和助手进了穆雪衣的房间后,关好门,落了反锁。
穆雪衣虚弱地撑着床沿坐起来,声音都是哑的:“江伯伯,好久不见,麻烦您了……”
江老医生放下药箱,开始准备针头,和蔼地笑了笑:“没事,跟我客气什么。”
他带来的助手脱掉沾了浮雨的大衣,摘下鸭舌帽,又摘掉口罩。
灯光下,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分开不过一天,可见到她……居然还是会这么想念她。
穆雪衣向她抬起手,轻声喊:“阿月。”
周枕月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去探了一下穆雪衣额头的温度,眉头马上皱成疙瘩,“你还真淋?我以为你还会像昨天一样,只是演演戏。”
穆雪衣抓住周枕月的手,她的皮肤滚烫,就衬出周枕月手心里才从雨中吹来的冰凉。
“你不知道,我爸不好糊弄……我说过,他一定会没收我的手机,监视我所有的网络社交账号和新手机的拨号记录,咳……我只能通过这种办法再联系到你,也还得多谢江伯伯的帮忙……咳咳,咳……江伯伯?”
江老医生答应了一声。
穆雪衣指着周枕月向他介绍:“这是我……我的朋友,您叫她……”
周枕月接道:“叫小周就好。”
江老医生:“好。”
周枕月握着穆雪衣的手紧了紧,忽然再次开口:“我不是她的朋友。”
穆雪衣怔怔地看着她。
周枕月抬起眼,语气轻缓却坚定,“我是她以后要嫁的人。”
穆雪衣盯着周枕月的眼睛,抿住下唇。
她伪装了一整天的眼神,终于在这个时刻,短暂地变得柔软起来。
江老医生笑道:“行,朋友也好,要嫁的人也好,只要是小雪衣喜欢的人就好。以后你们还有什么要帮忙的,也尽管找我。”
周枕月:“谢谢。”
穆雪衣:“谢谢您。”
穆雪衣又偷偷看了周枕月一眼,小声问:“阿月,你刚刚说,你是我以后……”
周枕月垂下眼,把手轻轻放在穆雪衣右脚踝缠裹的纱布上,“好好养伤,做你想做的事时也要多多注意你的踝肌腱。你要是能恢复好,以后走路不跛,我就考虑娶你。”
穆雪衣笑了笑,声音很轻:“阿月好没良心。我就算以后成了瘸子,不也是为了保护你么?”
周枕月没有像往常一样,以玩笑回过去。
她只是低着头。
半晌,眼尾开始发红,眼底隐隐漫上了一层薄泪。
穆雪衣见了,脸上的笑马上敛起,握住了周枕月的手。
“阿月?我和你开玩笑呢,你怎么可能没有良心呢?我没事,真的,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成小瘸子的。阿月?别哭啊,阿月?”
江老医生给穆雪衣扎着针,抬眼瞄了一下她俩,嘴角在花白的胡子里憋着笑。
周枕月瞥向别处,干咳两声,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新手机,放到穆雪衣手边,拉开话题:“……这是按照你说的,叫小艾去买的新手机,用小艾的身份证号办的卡,里面装了远程监控程序,如果有人悄悄往这只手机里安装什么别的东西,我那边都能看到。你藏好了,小心点用。”
“好。”
穆雪衣收好手机,正想说什么时,忽然听到外面的走廊远远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按照她对家里人多年的了解,她马上判断出,那是穆如晴的脚步声。
……
穆如晴正在向她的房间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白色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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