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的丫鬟们,平时都会私下里托人去外面买些东西,或是带些别的,这会子张婆子被抓,丫鬟们生怕事情败露,一时间大观园里人心惶惶,纷纷托人把东西私藏起来。
园子里管的更加严了,这些年,因着当初探春的提议,在大观园管理的婆子都增加了不少收入,温饱思□□,有了钱,差事难免松懈,便是宝玉前些年明令禁止的赌钱都玩上了。
凤姐正受了邢夫人闲气,心里不舒服,全把气撒在了这些二层奶□□上,说要严办。
平儿劝道:“罢了罢了,难道还嫌外头的闲话少了吗?何苦去惹这些是非,横竖上头有老太太太太,你只管把事情往上报就是了。”
“让他们说就是了,平日里还说的少吗?”凤姐气愤的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谁做事谁就要担不是,管家这么些年,我落了个什么?哼,我也不管了,就这么干坐着,难道谁不会坐着花钱不成?”
一时贾琏又走了进来,道:“这又是在哪儿受了气,发这么大的火?快,拿个袍子给我换上,这衣服穿的我流了一身的汗”
“不是说太太有话,叫你过去吗,可说了些什么?”凤姐问道。
“说起这话就来气,”贾琏换好了衣服,出来说道:“前儿鸳鸯送东西来,那边太太怎么知道了?方才过去,张口就找我要二百两银子。老太太的东西,总共才当了多少两银子,才备了几家的中秋节礼,又要预备宫里的节礼,眼看着宝玉马上就要出去,又是一笔花销,这会子,哪来的闲钱给她。”
一语未了,又听外面小丫头传报,说宫里夏太监打发了小太监过来。
贾琏听了,更是头大,道:“这一年年的,他们还没搬够吗,这会子又寻了什么名目来要钱?”
“罢了罢了,”凤姐想了想道:“你先躲到后头去,我有话来对付他。”
一会子小太监来了,还带了个匣子。凤姐又命小丫头看茶,笑道:“你夏爷爷什么要紧事,要打发你过来?”
那小太监抱了个匣子,也不喝茶,笑道:“夏爷爷年初看上了一套房子,昨儿刚买下来,突然想起前年在舅奶奶这儿拿了些银子。夏爷爷说,舅奶奶也不提醒些,别是家里银子堆成了山,忙忘记了,咱们知道倒也罢了,叫外人看见了,只当我们是打秋风的破落户呢。这不,今儿就让我把银子送了过来,一共是一千二百两银子,还有一百两就当是利钱。叫舅奶奶无论如何都得收下,不然便是叫夏爷爷心里不安生。”
凤姐都是没想到有这些意外之喜,不过这些没根的东西最是小心眼,哪里肯收,道:“你夏爷爷也真是的,这么点事也值得放在心上,咱们谁跟谁,还用得着分得这么清楚吗?”
“人都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舅奶奶一定要收下,”小太监说道:“夏爷爷听说府里宝二爷马上就要出门了,正是用钱的时候,他老人家往南边走一趟,辛苦得很呢。舅奶奶不要,小的回去也不好交差的。”
凤姐听到他说起宝玉,心下了然,便对一旁的平儿说道:“这可是巧了,你把这银子拿一半过去,交给那边太太。”又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了小太监,道:“夏公公的心意,我们领了,这些银子拿去买杯茶喝吧。”
那小太监笑嘻嘻的走了。
平儿自然不会真的把银子送过去,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贾琏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也走了出来。
凤姐抱着匣子,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吃进去还有吐出来的。”
“前两年因着家里的事,大姐姐在宫里不好过,这起子小人捧高踩低,来家里打秋风,这倒也罢了,好好的怎么想起退咱们银子?”贾琏满心疑惑。
凤姐正与平儿称着银子,笑道:“你还没看出来?人家是为着宝玉呢。”
“我怎么倒忘了,”贾琏拍了拍额头,笑道:“宝玉要去南边查盐税,那可是个来钱的门路,宫里那些谁没受过甄家的好处。前儿我还听说那周太监不知收了谁的好处,说了几句话,圣上大发雷霆,竟叫人活生生的打死了,又抄检出好些财物,宫里也发落了一批人。想来这姓夏的也怕了。”
“理他呢,”凤姐拿出二百两银子,交给贾琏,道:“先拿去交了太太的差,不然,咱们也没意思。”
“这个先不急,待会儿送过去也一样,”贾琏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道:“方才林之孝过来跟我商量事,说家里的人口太多,要放一批出去,你怎么看?”
凤姐一边吩咐平儿把银子收好,一面说道:“前两年也放了一批人,那会儿太太还说几个姐妹可怜呢,这会子说个什么由头呢。”
贾琏没有说话。
凤姐继续说道:“家里是什么光景,咱俩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再过两年,只怕就精穷了,又有谁想到了日后?”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件好笑的事,”贾琏笑道:“那边老爷是个什么性子,你也知道,哪里管过这些俗事,前些日子为着宝玉拜访那些老大人,竟然亲自备礼,拿了不少好东西出来,只怕上回出去一趟,捞了不少呢。”
“你说的我也知道,”凤姐也坐了下来,道:“那会子太太也翻箱倒柜呢,老爷就送了东西过来,这是一心要为宝玉铺路呢。人都说咱们俩管家,把持着家业,说起来,这些太太奶奶们才是真正有钱的主呢。”
“你倒是说说,放人能不能行?”贾琏问道。
“不中用!”凤姐利索地说道:“宝玉如今圣眷正浓,眼见着就是一条康阳大道,老爷又回来了,太太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说是一家团圆了,前儿有官媒来说亲,太太心里还不乐意呢,这事说出口,不是成心叫人心里不安生吗?”
贾琏想想,也是这么一回事,如今有了这银子,想来也能遮掩过去,也就不再提这事了。过了一会儿,就听小厮来报,说是贾政叫他,碰巧王夫人也有事叫凤姐,夫妻二人也不知是何事,连忙过去。
宝玉躺在床上,翻看着公文,这马上要去南边,一些事情还是得调查清楚,好歹心里要有个底。
袭人晴雯几个大丫鬟正忙着收拾东西。“老太太太太方才派了人来,送了好些东西,二爷过来看看。”袭人笑道。
“宝玉一动不动,道:“有什么好看的,横竖就那些东西,你们快些整理好,放在箱笼里,明儿好叫他们装上车。”
那边王夫人也在为宝玉准备东西,见凤姐来了,便说道:“哎呀,我不过是找你寻几味药,她们怎么把你叫来了。”
“许是小丫头们忙乱了,”凤姐问道:“太太要什么药?我打发平儿回去拿。”
“我想着宝玉去了南边,弄不好有个头疼脑热的,一路上风餐露宿,哪里有什么好大夫,倒不如家里配好了丸药,吃着也放心。”王夫人说了一些。
凤姐笑道:“我那里倒有一些外国进贡的鼻烟,治头疼极好,不如叫宝兄弟带上。”
“这倒也罢了,”王夫人做了下来,招呼凤姐也坐下,道:“近来门上可来了什么人?”
“老太太寿宴才过,门上也没什么亲戚来,前儿倒是有几家官媒想来说亲,因太太在忙宝兄弟的事,所以没回,只叫她们在家等着,把帖子留了下来。”凤姐道:“太太怎么这么问?”
王夫人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只是我想着宝玉这一趟去了,心里也没什么底。”
凤姐知道王夫人是什么意思,附和道:“可不是这话,那甄家跟咱们家是多少年的交情了,这会子叫宝兄弟过去,叫亲戚间怎么看呢。”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没有想到,”王夫人拨动着手里的佛珠,道:“九把宝玉在中间为难,最后弄得两头不是人。”
凤姐劝道:“宝兄弟如今也是为官作宰的人了,定会小心的,太太也别太着急了。”
王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这几日不见你姑妈?”
凤姐仔细想了一想,道:“之前在老太太的寿宴上见过,姑妈还跟我说笑来着,今儿倒是没见着,想是家里有事绊住了脚。”
“是了,她也是有儿有女的人,”王夫人笑道:“眼见着你薛表哥都要成家了,哪里有功夫往这里来。”
凤姐笑道:“都说了好一阵子了,今儿张家,明儿李家,到底没定下来。”
此时的主人公薛蟠倒是难得在家,薛姨妈坐在炕上低头不语,薛蟠在一旁走来走去,见母亲这个样子,催促道:“到底行不行,妈也给句准话,眼见着大块肥肉就在眼前,再晚些只怕叫别人抢去了。”
“你才跑了几年生意,见过多少世面,”薛姨妈皱眉道:“咱们家之前又没做过贩盐的生意,你去了摸得着头脑吗?还是等你妹妹回来,咱们再仔细商量商量。”
“妹妹妹妹,什么事都是妹妹做主,”薛蟠气呼呼地坐在一旁,嚷嚷道:“难道我就不能自己闯出条路?”
薛姨妈没理他,一连问外面的婆子丫鬟,怎么宝钗还没回来。
宝钗原是在蘅芜院里绣花,见母亲身边的同喜来了,也往家里去。常走的角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换了人,连钥匙也从薛家婆子手里要来回去。他们家住着的东北角,是在荣国府宁国府中间,周围住着的搜是一些下人,甚至大观园的厕行就在附近,平日里人声鼎沸,与宁荣街的正门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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